作者:厌姝
“他当然知道,因为小女孩的尸体一直就在他的房间。”
连阙声音刚落,窗外划过的闪电便映衬出了众人灰白的面色。
小女孩的尸体一直都在文森瑞的房间,那他又为什么让众人帮忙找人?
“是的,我可怜的莎莎,她就在我的房间里。”直到这时,文森瑞未见半分慌乱的声音才自门外传来。
即便隔着一道门,门内的众人还是忍不住向后退了数步。
“有人残忍杀害了她、甚至将她的脚砍了下来,难道我不应该找到真相?你们之中有人成了帮凶,难道我不能有所隐瞒?”
文森瑞的声音在雷雨中依旧清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为什么要在我和我的女儿之间做选择,你们真正要做选择的是该帮助一名残忍杀害孩子的凶手,还是该帮助失去了孩子的父亲!”
连阙在每一个人的眼中看到了挣扎,一道道目光中原本的畏惧渐退,竟不约而同地转向他。
他却依旧未语,静静等待着文森瑞将他手中的“牌”出完。下一秒,便听到文森瑞藏不住恨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要你们把那把锯子交给我,就可以结束一切离开这里!”
他的话让犹豫不决的众人如下定了决心,看向连阙的视线中充满了贪婪的凶光。
“你们不觉得这间房子有哪里奇怪吗?”
连阙突然的话让原本暗自靠近的众人顿住了动作,下意识借着雷雨中昏暗的光线环视着整座房子。
门外传来藤蔓愤怒的撞门声,文森瑞像是终于失去了耐心,放弃了那副道貌岸然的表象:“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盛情款待你们的房间主人的吗!?”
刚刚还因文森瑞话产生动摇的众人此刻已不知该相信谁,但眼前房间的门即将被破,有几人还是咬紧牙关挡在了门前。
连阙平静地看向时钟,时间还剩下七分钟。
“把门打开。”
他的声音平缓,却如窗外的闷雷一般将众人定在原地:“你说什么?”
在其他人怔忪之际,红唇女人已将若紫与老管家安置好,她走到众人身侧,将挡在门前的几人拨开,动作利落地将门上的锁打开。
公馆大门敞开的一瞬,风雨夹杂着阵阵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惨白的闪电映衬出道道藤条鬼影和站在雨中的身影。
众人忍不住畏惧地连退数步,只剩连阙迎着满身风雨独立于门前。
“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这间公馆的机关、家具、甚至小朋友的玩具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这些都是你为了女儿亲手做的对吗?”
大厅内的众人纷纷躲到了沙发与柜子后,很快他们却发现大敞的门外文森瑞并未进入房间。
他们悄悄探出头,只见连阙正随手抛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小木马:“这个也是你做的吗?”
文森瑞目眦欲裂地伸出手:“把它给我。”
“这个?”连阙像是忘记了另一只手中的木锯,举起小木马问道:“这是你送给莎莎的吗?”
文森瑞似在极力压抑着怒意,不知明明在这般剑拔弩张的时刻,为何眼前这人却依旧是这幅临危不乱的模样。
“是。”
连阙的指尖划过木马底部,那里也带着一处年代久远、与家具和画框一样的刻痕:“W”。
“文先生中年得了这样可爱的独生女,果然对她宠爱有佳。”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文森瑞还是瞥过一侧沙发后的几人,对连阙说道:
“把锯子给我,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
“门外用来堆放工具和主人房间一样的桌子,散落在房间的玩具,有机关结构的房间和房间内的家具……还有这封信中提到的传统旅游节,和这扇将主人关在门外的门。”
几步之遥,连阙目光平缓地望向门外的人:“你真的是这间公馆的主人吗?”
“我当然是这间公馆的主人!!”
连阙的话激起了文森瑞滔天的怒火,门外的藤蔓也在瞬间如一条条凝视着猎物的巨蟒般窜起。
“想要这把锯子?”连阙说着抬起手中的木锯:“为什么不自己来拿呢?”
“你?”
文森瑞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还未有所动作,大厅的角落却突兀传来沈逆惋惜的声音:“你竟然还没有看出来,他是在拖延时间……引你进公馆吗?”
文森瑞猛然回神看向一旁的挂钟,只见此刻距离分界线的七点只剩下不到三分钟。
他愤怒地望向畏缩着躲进沙发后的众人:
“把锯子给我,我会送你们离开这里!生路还是死路,也是你们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文森瑞的话罢,几人身侧木柜的玻璃竟齐齐碎裂,阵阵凉意随着黑暗中惊恐的尖叫声传来。
在他们身后,有什么声音伴着窸窸窣窣的声响而来,众人僵硬地回过头,楼梯转角的花此刻竟齐齐疯长,一道道藤蔓向着大厅内的众人直冲而来!
在这片惊叫与逃窜中,终于有人将目光再次对准了连阙。
他们眼底的凶光大盛,提起身侧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便向着连阙冲来!
大厅内早已乱成了一团,有人四处逃窜也有人被这些藤蔓牢牢束缚,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下意识伸手想将身上的藤蔓扯下。
连阙小心避开疯狂的藤蔓和追逐而来的人,扬声提醒道:“别动那些藤蔓。”
众人这才纷纷醒悟,此刻还是白天、他们也还在公馆内,只要他们没有伤害藤蔓,这些藤蔓就不能做出伤害他们的事。
他们僵硬地停下了动作任由这些藤蔓缠过身体,不敢再动半分。
可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惊慌中扯断了攀附在身上的藤蔓,那藤蔓竟倏然将人勒紧,藤条支起根根荆刺瞬间便将那人扎成了血人。
来夺连阙手中锯子的人见到这样的画面片刻凝神,随即便如再次下定决心一般向连阙扑来。
他们之中有被卷入的新人也有原本地狱的恶灵,怀中的卡牌发出阵阵滚烫,连阙的目光却逐渐转凉。
这些人……或许从来都不在意事情的原委,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能否离开这里。
红唇女人急忙上前来帮忙,连阙一边挡开对方的攻击,一边不着痕迹地望向依旧站在门外的人。
时间终于进入了最后的倒数,连阙暗自推算着,也捕捉到了文森瑞越发按捺不住的神情。
只要将他引入后困在公馆,或是召唤出莎莎……
就在这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自楼梯上传来,竟是满身凌乱的菲姐慌张地自楼上跑了下来:
“小宁!小宁被那个男人带走了!!”
连阙散漫的神色微敛,文森瑞看向菲姐的目光在短暂的疑惑过后,唇角终于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连阙动作迟疑半分,他就可以……
但他的笑意还未至眼底,便见连阙竟停下了脚步,破釜沉舟一般将那把锯子砸向一旁坚实的大理石台面。
“不!!!”
文森瑞的声音尖锐而惊恐,随着这声怒吼他终于冲进公馆,迅速扑向即将被折断的锯子。
时间悄然走近白天与黑夜的分界。
文森瑞的身影如同鬼魅,连阙却始终未迟疑半分,丝毫没有将手中的锯子当作是要挟文森瑞的筹码。
刺耳的声响后,锯子与把手应声而断。
文森瑞的手就停留在离断锯分寸之遥的地方。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顺着断裂后仅剩下把手的锯子和被划伤还在隐隐滴血的素白指节,看向那张依旧冷淡无波的脸。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
就在文森瑞怒极扑向连阙的瞬间,绕到门后的红唇女人一把将那两扇大敞的房门关严。
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在文森瑞回过头阴狠的目光中,身体也因游走于生死之间的兴奋而不住颤栗。
房间内细密的藤蔓尽数枯萎,时钟也在此刻悄然走向象征着黑夜与白天分界线的七点。
连阙的指尖探向口袋中的木梳,在整点铃声回荡在公馆内的瞬间默念出了莎莎的名字。
然而——
公馆内安静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枯萎的藤蔓间突兀传来兴奋的笑声。
“没想到初始局就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人,只是可惜……”
连阙的目光微凝,只见条条藤蔓尽数枯萎,沈逆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正坐在那些枯败的藤蔓边,神色惬意:
“游戏……结束。”
***
夜幕笼罩了整片大地,男人踉跄着在如同鬼魅一般舞动的藤蔓中穿行。
他的肩上扛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孩子,手中还拉着另一个正在不断挣扎的女童。
夜色中苏醒的藤蔓在此刻疯长得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遮蔽,被她拉住前行的女童痛苦地尖叫着,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男人的手。
他带着两人向着藤蔓丛生的地方走去。
……
公馆内此刻也是一片森然。
文森瑞双目赤红地扑向挡在门前的红唇女人,他原本绅士的皮相似在此刻一点点溶解,露出其下漆黑的植物表层,攥紧红唇女人脖颈的手也在渐渐转黑。
他的身上正在发生明显的异化,但与这些异化相生的,还有如同禁制一般的力量同时作用在他的身上,那些因异化而在他身上生长的藤条每每新生便在瞬息之间枯萎,喉咙中发出的痛苦嘶吼也不似人声。
前一刻还试图帮助文森瑞的几人见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由得再次退后,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文森瑞打开那扇紧闭的大门,随手便将红唇女人甩向一旁的立柜。
他的身体在众人面前一点点完全变为藤条,那些藤条向着门外的黑暗而生,离开了公馆的地界便不再受到压制,与黑暗中漫天的藤蔓最终融为一体。
随着大门被开启,门外的荆棘带着恨意涌入大厅,将管家失去意识的身体缠起重重摔在地上。在人们的惊逃中拖住了他们的脚踝,可就当它们想将人拖出门外时,那些闯入房间的藤蔓却也因抵抗不住房间内的禁制渐渐枯萎。
漆黑的藤蔓似对这样的一幕极为不甘,却只能一点点退出公馆。
在它们退出公馆前还是顶着这样的禁制撞向两扇大门,直至将门撞得凹瘪变形。
连阙丢掉锯子断裂的把手,冷冷望向坐在窗边的人。
沈逆在他的注视中走向门外的那片漆黑,但就在他即将踏入黑暗的前一刻,还是回过头意味不明地伸出手:“一起吗?”
这一次,他终于褪去了所有的伪装,眉目间带着胜利者的狂妄。
他只匆匆一眼便回过头,走入那片黑色藤蔓丛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