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月竹
三头凶兽全被江骛挑衅的态度激怒了,同时发出吼叫,朝着江骛包抄过来。
三座山一样的包围,瞬间将江骛围堵在了一个黑暗空间里,江骛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江骛大脑迅速计算起来,他是故意激怒三只巨兽同时出手,他不确定这把神剑的潜力,只是对面搞起车轮战,他一个100斤出头的普通成年人,对上几十米高、数百吨位的猛兽,首先体力上就败了。
不过身形的小巧,却也成了他此刻对上巨兽的优势,它们笨重,他灵活,三头猛兽群起攻击,他找到机会就能借力使力,将它们一网打尽!
这时头顶忽然流下灼热的滚烫,它们喷火了,如同火山爆发一样,滚烫火光砸向江骛,江骛反应迅速,他借着火光,很快找到了浑身厚密绿毛的巨兽方向,他果断冲去掀开绿毛,像是拨开厚重的青藤蔓一样,灵活藏进巨兽的毛发里,抓紧长毛一路向上攀,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打雷般的心跳声。
江骛毫不迟疑,一瞬间判断了方位,持剑用力刺向了巨牛的心脏。
“哞哞!!!”
随着惊天巨吼,巨牛痛得疯狂甩动毛发想把江骛甩出去。
巨牛皮毛厚实,饶是削铁如泥的神剑也只刺进一小部分,江骛脸颊被溅到了血,满满的血腥味,他被甩得快要飞出去了,他咬紧牙,借着毛发扇来的狂风,松开剑柄向后空翻,伸长腿抓住唯一机会,踩到剑柄用力一按。
“噗呲!”
神剑穿透巨牛的心脏,从巨牛后背飞出,冰蓝的剑体没沾一丁点儿血污,劈开风浪,从人群头顶飞过,稳稳插进了操场最高的那块校训匾额上。
同时巨牛惨叫一声,轰然倒地溅起铺天盖地的红光,然后再无声息。
江骛也被甩出去狠狠砸到地上,他胸腔涌上一股铁锈味直冲喉咙,他意识到要吐血了,硬是强咽着把血咽回了肚子,黝黑肤色疼得都变成了惨败。
巨牛死了,另两只猛兽毫不受影响,利落的一个喷火,另一个甩动尾骨攻击江骛,就在饕餮尾骨砸向江骛的那一秒,江骛抓住机会,双手稳稳抓住饕餮的尾尖骨,骨上全是密麻尖锐细刺,掌心被刺破,江骛只脸色又白了几分,跟着尾骨的弧度腾空而起,避开火焰攻击的同时,抓紧饕餮的尾骨,提起全身力气,扯着尖锐的尾尖直插虎头兽的左眼。
登时又被飙出的血溅了一脸,江骛喉咙压着的血,这时才放心吐了出来,透明的血混合着浓郁的热血一滴接一滴落在江骛手背,在饕餮被他扯着砸过来的时候,他松开手从两头兽间的缝隙跃了出去。
还未落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两头巨兽相撞,虎头兽为报左眼之仇黑角狠狠插进了饕餮的胸口,饕餮也报仇着甩起骨头尾巴卷住虎肉兽,越缠越紧,两只巨兽就这样同时闭眼,双双轰然倒在巨牛的旁边。
魔人军团被吓到不动了。
江骛砸到地上瞬间,确认了巨兽的死亡,他脸砸在青草地上,还是铬得生疼,但他早已没力气疼了,他抓紧时间休息了几秒,正起身,突然看到前方白招行和李道扭曲惊恐的五官,他们嘴巴快速动着,他耳畔嗡嗡作响,完全听不清,他辨认了他们唇形几秒,读出来了两个字。
快逃!
身后袭来血腥满满的呼吸,江骛意识到了什么,他用了刚恢复了几分的力气撑着上身回头,就看到了一只巨型三头兽。
一颗虎头,一颗饕餮头,一颗牛头。
第四只上古凶兽,就是三只凶手死后重生的混合三头兽!
三只兽头同时咆哮着飞向江骛,江骛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在想,他没机会去找回陆嵊了。
血沫横飞,江骛的视野模糊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在不支倒地的最后一刻,天震地骇的哀嚎声响起。
同时江骛被搂进了再熟悉不过的怀抱。
第50章
三只兽头重千斤,光速砸落在地,直接砸出了好几个深坑。
泛着泥土味的青草四溅,空中似在下一场浓烈寒冷的绿色暴雨,江骛缓缓抬头,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唯有陆嵊的脸清晰无比。
那张尊贵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伤疤,且深浅不一混着不同色的血迹,总是一丝不苟的黑发也有了几分凌乱。
细密的草碎掉进江骛的眼里,他眨了眨眼睫毛,眼底涌上澎湃的湿意,他试着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只能两只手慌张地、紧紧、无比紧地用力攥住陆嵊的衣角。
陆嵊突然笑了,他抬起左手,冷不丁瞥见手指间沾着血,眉峰不悦地揪了两秒,不动声色换了右手,摸了摸江骛被血浇得半湿的头顶,只对他说:“我们回家。”
陆嵊侧面半蹲,揽着江骛靠到他背上,起身便走。
有人在后急破声,“大魔头快来了!帝君您不能走啊!”
陆嵊毫无反应,他背着江骛沉稳前行,漫天的草屑草皮里,周围魔人军团惊惧着四处逃窜,混乱嘈杂,满地刺鼻的血水,整个世界笼罩在暗沉灰色的群魔乱舞里。
唯独陆嵊背江骛走过的地方,魔人军团不约而同避开,草屑草皮也被无形的结界隔绝在外,在江骛的耳畔,世界从未有过的寂静。
他下巴靠在宽阔的肩头,微侧过脸,映入视野的是陆嵊衬衫的衣领,纯黑的衣领以后挺括,江骛无声靠近,嗅了一秒,血腥味争先恐后钻进了鼻间。
视线上移,灰暗交辉的光影里,陆嵊的眼睫又长又密,若非被血黏成几缕,会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眼睫。
那削薄,总很冰冷的嘴角,也沾上了星点的血迹。
江骛赶紧埋头,脸颊在陆嵊的大衣用力蹭了几下,才抬起脸,“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
他声音沙得厉害,每说一个字,喉咙都火辣辣的疼。
陆嵊说:“那就别再受伤。”
江骛盯着陆嵊凌厉的下颌线,那句“你在担心我吗”冲到嘴边,转了好几圈,最后江骛还是咽回了肚子里,他又把头挪回最初的位置,他太疲倦了,眼皮控制不住往下掉,他望向前方,最后的视野里,是飞来的蓝光长剑,一剑劈开了困住云阶月地的光罩。
随后青年声音很轻地回:“嗯,记住了。”
彼时云阶月地混乱不堪,魔人军团如同来时一样意外地离开了,剩下的工人,老师学生恐惧魔绝,纷纷吓得往外逃。
唯有一人原地未动。
匆忙逃离的人群里,谢清源半边身体被血染透了,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陆嵊背着江骛消失的地方。
良久,他嘴里低低的,恶狠狠的咒骂——
“凭什么走运的总是你?你明明是一坨没人要的狗屎!只有我才是天之骄子!”
*
陆嵊带江骛回到家,江骛睡得很熟,放到沙发上,呼吸也依旧平稳柔和。
橘色的床头灯落到江骛虚弱惨白的脸上,本就很小的脸,似乎又缩小一圈,下巴也尖锐不少,以往水润的双唇满是细小的伤口。
公良也候在走廊,总是泛着茶香的房间飘来难言的铁腥味,那套无价的中古沙发很快沾满了血污,江骛就像刚从尸堆里捞回来的一样。
公良也犹豫一会儿,还是问了出口:“主人,需要叫影仆帮小江先生清理吗?”
陆嵊面无表情挥手,房门无情在公良也面前无声关上了。
陆嵊先脱了江骛的外套和毛衣,给他留了一件背心,双手下移落在裤扣上,陆嵊停住了,他淡淡问了一嘴,“裤子你自己来还是我帮忙?”
回答他的自然还是绵长的呼吸声。
陆嵊继续了,他解开扣子,指尖提起裤链一拉到底,停顿了一秒,东西利落脱下江骛的长裤,飞快拽过被子给江骛裹上,轻松抱起变身毛毛虫面包的江骛,几步到床放下。
接触到柔软的床铺,江骛很轻地翻了身,裹着被子睡得更沉了,陆嵊又去卫生间弄了热毛巾,来回数趟给江骛擦干净清爽了,又严实掖好好被角,转身刚迈脚,一只清瘦的手就从被子伸出来抓住他手腕,江骛的声音被被子盖得有些嗡嗡的,“可以等我睡着再走吗?”
陆嵊眼底闪过笑意,“害怕?”同时另一只手微指,外厅的长椅无声挪到了床畔。
“怕。”
陆嵊的手腕还被江骛抓着,他没抽回手,坐进椅子里,嗓音像是温柔转动的留声机,能催人入睡,“在云阶月地你胆子可大得很,单挑上古三大凶兽。”
“不是怕这个。”
抓着陆嵊的手又收紧了,江骛埋着的头从被子里冒出来了一片光洁的额头,以及那双困意都快装不下的浅棕色大眼睛。
陆嵊问:“那怕什么?”
“怕你不回来。”江骛又闭上眼,头缩回了被子里,蓬松柔软的羽绒被冒出一团小小的鼓包,“很害怕。”
陆嵊喉结猛然滑动两下,抓着他的手过了会儿就松开了,被子传开再次绵长的呼吸声,陆嵊的手腕恢复自由,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到窗外透进光亮,他才关掉台灯离屋。
关门瞬间,一只小蜘蛛趁机偷溜进了房间,陆嵊没阻拦,进了另一间房洗澡。
洗完澡下楼,客厅桌面摆着一只廉价的双肩包,包里的东西都被水淹了,此时瘪得像两片咸菜布。
陆嵊喊来公良也,“去买12包——”他拇指轻击了一下食指,换了一句话,“吩咐厨房把剩下的雪参全熬了,再备好肉粥点心面条,江骛先醒了,先喂他喝参汤再进食。”
陆嵊走到玄关,黑影仆人手捧着大衣等着了,他拿过大衣刚要出门,公良也终于大着胆子开口询问:“老爷,小江先生与您的来历有关吗?”
江骛看着严重,但全是皮外伤,那几枝万年雪参掰一截细根丢水里,常人喝一口已经能延年益寿,垂危之人更是立即活蹦乱跳,上次陆嵊已经给江骛用了一根,现在更要全熬给江骛治皮外伤——
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些?
陆嵊声音寡淡,“做好你份内的事。”
公良也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最近这段时间江骛住进来,家中有了温度,陆嵊也有了几分人气,导致他几乎忘了他的主人是冷血冷面,独来独往的阎王,不与人接触,也不允许任何人踏进他的领地。
唯一特殊的,只有江骛。
门落了锁,公良也才后怕地飞快擦掉冷汗,快步去取雪参了。
超市开门没几分钟,员工还在摆放货品,食品区就有了一名格格不入的顾客。
陆嵊停在摆有方便面的货架区,他比货架还要高几厘米,低头面无表情扫视种类繁多的方便面。
有员工路过想来服务,瞥到他生人勿近的气场又默默走开了。
陆嵊从货架前找到货架尾巴,终于在一块角落发现了江骛买的牌子。
陆嵊拿了12包方便面,又去找火腿肠,再拿12根,推着空旷的推车去了收银台。
旁边就有自动结账机,收银员瞥了一眼陆嵊,没敢让他自己过去结账,拿过泡面扫出一块二的单价,收银员悄悄在心里吐槽,这么有钱,结果买一块二的泡面?
啧,有钱人就是抠门儿,还不如他呢。
收银员在吐槽,陆嵊也在看他。
男人头顶上方,漂浮着一行黑红预告。
【2月17日晚9点28分,暴毙于赶往酒局途中。】
这不是陆嵊第一次看到没有原因的暴毙。
这段时间暴毙的人,已经写满了三本生死薄。
结完账,陆嵊提着东西出了超市,天色反而更暗了,飘着细细密密的小雪。
临近过年,人行道两侧的景观树已经挂上了喜气洋洋的小灯笼,天色昏暗,小灯笼都亮着光,一道小影子在光影里不停闪过,悄悄跟着陆嵊。
走到家门口,陆嵊稍一扬手,距离他最近的那盏小灯笼悄然熄灭,一声痛苦的嚎叫,那道小影子也应声化作一捧尘灰,沉淀在小小的灯座里。
*
陆嵊刚进屋,公良也马上回报江骛还未醒。
公良也瞥了一眼陆嵊提着的、格格不入的塑料袋,立即眼观鼻,鼻观心说:“我会吩咐厨房时刻备好吃食,小江先生口味清淡,又受了伤需要补充营养,我列了张菜单您看看,什锦小炒,羊肉炉,南乳排骨,鲜奶花椒炖乳鸽,口蘑鸡丁,无花果瘦肉汤,豆豉鲮鱼油麦菜……”
陆嵊完整听完了,同时也将方便面和泡面搭档装回了书包,他又添了几样菜色,说:“他醒了第一时间送上楼。”
江骛这一觉睡到了华灯初上,他掀开眼皮,房间亮着一盏壁灯,半分爬在他枕边,看到他醒了,那米粒小的几只眼睛竟能看出几分高兴的泪光。
江骛摸了一会儿半分,卷着被子缓慢坐了起来,这才打量陌生的房间。
昨日半睡半醒,他没看分明,环顾一圈,这并不是他的房间,他视线缓缓移动,最后落到了前厅茶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