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开天眼遭剧透 第87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正剧 玄幻灵异

白玉骷髅已到流烟渚多时,虽说被诛魔剑重创,需要一段时间养伤,但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从蚕老那里得到危石的线索,一旦危石被他所杀,那除非真凶自动伏法,否则水无尘此后当真是百口莫辩了。

既已商定下一步的计划,千雪浪也就此离开,临别前,任逸绝为他推开大门,忽然问道:“当时受对方一掌,玉人心中可有怀疑?”

千雪浪迟疑片刻,仍回道:“……没有。”

任逸绝微微一笑,似乎看穿了千雪浪心中的答案,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声道:“这样啊,夜凉如水,路程又远,不知道会不会行走不便,不如我……我送送玉人?”

千雪浪只觉好笑,路上行走再如何不便,对他又有何阻碍,难道这座小小的村庄有什么能伤及他性命的存在,更何况即便真的有,任逸绝留在身边也非是助力,于是摇摇头道:“不必。”

任逸绝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不过还是微微笑了笑,点头道:“那好吧。”

于是千雪浪就此转身离去,他望见一轮明月挂在夜空,斜斜照出自己的长影,却瞧不见任逸绝的。这时他已经走出很远,想来任逸绝应已回房,想必回头也看不见什么,可心中仍是不禁一动,慢慢转过头去。

哪料任逸绝仍开着那扇门,也仍站在门口,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千雪浪的背影,见他转身,不由得一怔。

他大概是误会什么,神色慌乱了一瞬,很快手忙脚乱地将门关上了,就连支开的窗户也一并合拢。

千雪浪微微一笑,觉得这模样有几分可爱,看着紧闭的门窗又感到一阵寂寞,然而他也不明白这寂寞从何而来。

也许,留下的人总是要品尝这样的寂寞。

看着一个个认识的人关上门窗,直到那扇门再也不会打开为止。

这的确是一件寂寞得不能再寂寞的事,明明一开始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可下山之后常常会这样觉得,为师父的死感到悲伤,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感到愤怒,甚至……甚至对任逸绝产生不同的情意。

这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让这颗心生出七情六欲来,再让它重归平静,本就是他要做的事。

千雪浪不再多想,回到房中打坐静心,闭眼之前,脑中忽想到剑门中人还在村中,也不知芜秽是否会对他们下手,这件事倒要提醒那几名弟子。

想到此处,千雪浪忽然微微一笑,心想:“师父生前,我从没这般面面俱到过,他要是见了,一定说不出话来。”

待到第二日清晨,千雪浪听见敲门声,他起身去开门,只见是几名比较眼熟的弟子前来同他告辞。

宁舟拱了拱手,朗声道:“多谢前辈多日照拂,我等还有要事在身,需先行一步,就此告辞。”

不曾想到竟有这么巧,千雪浪正要说话,只见那名年纪较小的弟子从宁舟身后凑过脸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生怕芜秽出现在附近,见左右无人,这才放下心,笑嘻嘻道:“听大师兄说,是那位云涛,咳,是任啦,任前辈啦……”

他被宁舟瞪了一眼,立刻改口。

“听任前辈说,两位前辈在这里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不日就要离开村子,劝我们也早些离开。”小弟子很是开朗,“所以我们今早就启程了,特意来跟前辈说一声,往后二位前辈路过我们照影剑门,可以来尝尝我们那边的特色小吃啊,有很多——唔唔——”

一名忍无可忍的弟子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人拖到身后,宁舟擦了下脸上的冷汗,致歉道:“他年轻气盛不知礼仪,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千雪浪瞧了他一会儿,冷淡道:“我当初擅闯照影剑门,又打败了萧悲声,只怕你们欢迎我,照影剑门未必欢迎我,去吧。”

他将大门重新关上,只听见外面人声嘈杂,那小师弟委屈地嘟囔道:“怎么这样,人家也是好心嘛。哎哟!谁!做什么打我!”

只听一声敲击与惨叫并起。

宁舟不急不缓地解释道:“你我虽问心无愧,但毕竟人多口杂,又有旧隙在前,前辈是不愿你我为难,陷于窘境,这才有意婉拒。你呀,遇事如此急躁,急冲冲的,何不静下心来想一想……”

那些声音慢慢远去,逐渐难以听清。

千雪浪点了点眉心,想到任逸绝果然处事远比自己周道得多,他想到任逸绝也许还要与魔村乃至芜秽道别,因此未再有什么行动,只在房中打坐。

待到下午,任逸绝前来找他,两人一同出门,谁也不曾见,村人们惯例作息,远远看去仿佛两个世界。

走到一半,任逸绝突然来握千雪浪的手,笑吟吟地解释道:“先前跟芜秽送了剑门弟子们出去,总算将路认清,这次带着玉人离开,绝不会走偏了。”

“你带他们出去了?”千雪浪问道。

任逸绝笑道:“这儿阵法难缠,难不成叫他们自己在迷雾里再转好几天?”

千雪浪不再说话,与来时不同,这次两人自另一个出口出去,之前困住众人的迷雾仍然存在,可对任逸绝似乎全无影响,他微微笑道:“玉人抓紧我,这法阵只对半魔无效,常人一旦松开,就要迷失阵中,那时再找玉人可就麻烦了。”

千雪浪皱眉:“既对你全无影响,那有什么麻烦?”

“玉人一向随心所欲,要是迷失雾中,走来走去,我一时又怎能抓得到你。”任逸绝的话总是温柔又似意有所指,叫人听得云里雾里,“起码……起码在此处,玉人可暂且放下一切忧虑,信赖于我,我自会带着玉人离开的。”

千雪浪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他所见尽是迷雾,什么都瞧不见,干脆闭上眼睛,如任逸绝所言那般,全身心都尽数托付给身旁这个人。

他感觉到任逸绝慢慢握紧自己的手,倒像是比自己还要紧张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觉得好笑,还是该觉得奇妙。

你不是要带着我走出迷雾吗?又在紧张什么。

可这话,岂能这般轻易地说出口,千雪浪静默片刻,只觉得脚下不停,时间仿佛在不断地随着道路延长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正当这个念头在心中升起,千雪浪只觉得手上忽然一冷,恍惚间意识到是失去了任逸绝的温度,他慢慢收回手,摩挲了一下,只觉得心似乎空了片刻。

任逸绝道:“好了,我们走出来了,玉人可以睁开眼睛了。”

原来只是这样短暂的一条路,曾经将他与鹤云涛困了不知多久的迷阵,走起来不过这般短暂,千雪浪回头去看,仍是一片白雾茫茫。

两人一路回返流烟渚,正商量失去蚕老,该如何从偌大的流烟渚中找出白玉骷髅的踪迹时,只见无常集中人心惶惶,皆是面带忧色,路上行人也较往日少了许多。

任逸绝心念一动,拦住一人道:“这位朋友,无常集发生了什么事?”

“又打起来了!”被拦住的路人急着走人,却无奈情势比人强,他看得出来任逸绝修为高深,忙解释道,“最近有两个疯子三天两头地在打架,强一点的那个受了伤,弱一点的那个特别能跑,一时间打得势均力敌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强一点的老能抓住人,就跟约好了似得,反正每到这个时辰都要出大事!哎,您老人家能不能行行好,暂且放了我——”

他话音还没落,天上忽然降下一颗流火,直冲三人,路人顿时惨叫一声,正要抱头蹲下,只见千雪浪信手一拂,无形无影的结界隐隐扩开,将三人笼罩其中。

那流火击在灵罩之上,猛烈爆开,宛如烈阳一般,结界却是不动声色,任它化作一滩鲜血流淌。

“是白玉骷髅吗?”任逸绝立刻松开手,关心道。

千雪浪查看着那流淌的鲜血,点了点头:“应是他不错。”他本不再多言什么,正欲往上空飞去,又想了想,转头道,“你在此等候吧,不知道白玉骷髅是与谁在作战,或许会有风险。”

任逸绝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千雪浪飞身而去,这才发现身旁那名路人竟还没有离开,他挑眉道:“你不是要走吗?”

路人谄媚笑道:“看您老人家这话说的,这无常集有什么地方还能比这儿更安全啊。我看着地方也挺大的,您要是怕我碍着,我到角落去也成。”

“呵,你倒是……”任逸绝哑然失笑,不过求生之心,倒不是什么值得谴责的事,他正好有些事情要问,“说来,怎么流烟渚乱成这样,难道没有人管了吗?”

流烟渚说是无人管辖,可当真一团混乱的地方哪能延续下去,早在混乱之中消亡了,流烟渚自然也有隐形的规则,只是比起名门正派要宽松得太多而已。

按道理来讲,就算百无禁离开,也有花含烟才是,就算没有花含烟,也有欢情先生等人。

怎会短短数日里突然乱成一锅粥。

“这个小人也不太清楚。”那人说是不知道,很快又眉飞色舞地说起情况来,“前不久道上突然流传起个消息来,说是魔君早就不在三重烟里了,不知死活,只是被那女魔头花含烟隐瞒下来了。我听说啊,纯粹道听途说啊,情魔跟血魔手底下的人明争暗斗许久了,想借这个机会跟搭上这条线,哪知道到了那孽海情天,就看到欢情先生的尸体,花含烟压根不知道去向!”

“啧,虽说不知道真假,但现在流烟渚确实是没有人管了,大家都自扫门前雪,出来走动的都少了,我要不是快突破了,得找点保障,我也不愿意出来碰这个运气。”

任逸绝的神色不禁凝重起来。

第122章 毛骨悚然

千雪浪追着灵力残留下的痕迹而行,尚未消散的血咒在空中延伸出来源。

他顺着痕迹追寻着,忽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他立刻循声而去,就看见空中坠落下一人,白玉骷髅俯冲而至。

危急之时,红鹭骤然冲入战局,将二人分开两处,与追来的白玉骷髅缠斗起来。

刀已入场,人当然不会离得太远,千雪浪接住了跌坠之人,只见他脸色苍白至极,身上咒文遍布,正在不断涌动着,脸上的血色正在不断褪去,知晓这咒术催发得太快,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伸手一指。

红鹭似有灵性一般,攻势猛增纠缠得白玉骷髅难以招架,咒术这才稍停。

这跌坠者看着千雪浪,目光倏然一亮,仿佛将人认出来了,他身上血咒稍缓,可深受重伤,一时也难以起身,干脆颤巍巍地自怀中取出一样光华流转的东西塞了过来。

是一只金红色的蝴蝶,翅膀上的光芒犹如燃烧的火焰一般。

几乎在接住这样东西的时候,千雪浪就已经意识到它是浮蝶蜕了。

眼前这人的身份不必多说,显然是五怪人之中最后留下的那名危石,危石看着他,流露出哀求的模样,颇为艰难地说道:“帮我杀……杀……”

千雪浪闭了闭眼睛,慢慢握住那只金色的浮蝶蜕,他能感觉到这由天地造化而成的宝物轻柔地在掌中骚动着。

它不是活物,却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引来了一场又一场的杀戮,而此刻,也许会再见证另一场死亡。

“白玉骷髅是谁?”

白玉骷髅闻声骤然袭来,全然不顾性命一般,化为一团烟雾冲破红鹭交织的种种包围,轻薄至极的一片红光突然自他袖底刺出——

当日杀骨伶仃的藏尸时,他也曾用过这一招。

危石的手动了动,怨毒的神色上倏然显露出一丝快意:“九方策!”

千雪浪抬起手,骤然暴发的灵力自暗到亮,快得仿佛只是一息之间发生的事,灵力自他指尖蔓延而开,形成一块巨大的光罩,血光与其相撞,瞬间消散无踪。

说话声,术法相撞声,尽数消失了——仿佛天地突然失去了任何声音。

白玉骷髅浑身血流如注,头脸上的假象也随之瓦解,露出了原本的面容,他俊朗的容貌上被红鹭割开一道伤口,血渗出了出来。

千雪浪对这个真相倒是并不意外:“不继续伪装了吗?”

“既已无用,何必浪费气力。你不是会逃避的人,我也不是。”

白玉骷髅,或者说九方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更何况,伪装一个几十年都已不再用的旧身份,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容易。”

他从容得好像两人在闲话家常一样。

危石看着他的面容,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可怕最恐怖的东西,满怀怨恨,又忍不住感觉到恐惧,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是你……是……是你!”

那声音简直像是幽冥里发出来的。

“是我。”九方策倒是很平静。

某种意义上,千雪浪甚至都有点惊讶他竟然能这么平静:“你不该让水无尘失望。”

“让海潮儿失望吗……”九方策喃喃道,随即冷笑了起来,“若是她死了,什么都没了,还有什么失不失望可言?”

九方策的脸上倏然出现一丝讥讽之色:“阁下虽是海潮儿的朋友,但却是一位世外之人,凡事皆置身事外。你若懂得情之一字,便知道天底下的事绝不是应不应该能够说清的。”

他的目光很快就转向危石,目光冰冷:“危石,你说,我说得对吗?”

危石听到此处,脸色突然一白,他睁大眼睛注视着两人。

九方策这几句话说来,颇是意味深长,仿佛还有什么内情,千雪浪微微皱眉。

“水无尘……你们都认识水无尘……”危石不知想到什么,气血翻涌,猛然吐出一口血来,他忽然道:“原来……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当时,你……当初是你……都是你算好的!”

“我算好的?”九方策摩挲了一下指尖正在愈合的伤口,他身上几道严重的刀伤还未能完全愈合,鲜血几乎染透衣服,可见之前被诛魔重创的伤势还没完全好转,不过精神自是强过危石太多,“我倒宁愿那一次能够失算,也许……呵,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冷淡地抬起头来,注视着千雪浪。

“你很命大。”九方策道,“我不惜暴露,将那蛇妖筋脉逆转,令他体内的护心针能够射.入你的体内,本想断个干净,没想到还是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有时候老天爷大概就是喜欢这样捉弄人,我想要失算的时候,偏偏算得奇准无比,我希望能够不出一点差错时,又总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意外来打断我。”

千雪浪并不理会,只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九方策仰起脸来,面容沐浴在天光之下,他喃喃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危石,你与我谁来说个清楚明白呢?不,还是由我来吧,你只怕到现在仍是一头雾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吧,更不明白我为何突然翻脸无情,将你们五兄弟尽数杀死。”

危石紧紧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