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留
“……”
皇帝的目光变得混沌。
似乎是有这回事。
上周神朝诞生之时,距离第一劫过去还不到万年,仇恨深深铭刻在每个修真界生灵的骨血回忆中,什么都可以忘,对鬼族踏破山河、破家覆界的恨却千千万万不能忘!
因此建立上周神朝的那位帝皇也留下了这般祖训,教后世子孙不要因为岁月而淡忘仇恨。
“你再看看你们成了什么样。”
听从虞观的声音,皇帝看向自己按在地上的手,漆黑、沾染鬼气,与人类类似,但人类的手绝不是这样。
他沉默许久,忽然苍凉地哭笑起来:“我记得我和婉儿都已经死了!”
“是。”
皇帝骤然抬头,两只眼空空洞洞:“我们到底是你的仇人,还是这两具尸体上生的巧灵或邪祟?到底是谁被侵染变成了鬼?”
虞观神色漠然:“不重要。”
反正现在在这里的只是有帝后记忆情感的两只鬼族。
“要我送你们上路,还是现在就自行死去?”
鬼族天生便与所有其他活着的生灵立场相悖,帝后已经是完全的鬼族,还沾过活人气息,虞观不打算留着他们。
“我……”
涉及生死,皇帝表情狰狞,话音还未落,“噗呲”一声,它胸口一痛,剧痛传遍全身,心脏居然被一只手猛然摘出!
它勉强转过头,双目怒瞪,正是皇后!
阴沉沉的天穹下不见阳光,皇后的脸愈发狰狞,它一把捏碎了灵窍心脏,给先前的问题下了个自己的判断,厉声道:“既你我本是巧灵,情谊皆是偷得他人,那么我两也再无关系,你想死我就送你一程!”
“你……!”
皇帝毫无防备,转瞬就被同伴取了性命,连一句话也未能说出,身体被猛地推倒在地,血肉咕噜噜地消融消失,身上鬼气翻腾入穹天。
死尸就在身侧,皇后手上的鬼血还在蒸腾,它对虞观连连磕头,字字如泣血,不停诉说自己的冤情:“我未杀人,也未完全鬼化,我是无辜的!”
虞观沉默,它声音于是更尖利:“是我改的神傀啊,我让神傀吃鬼气,不让情况变得严重,我、我还在养心殿布了阵法,把我两关在阵法中,让常人接触不到我们和玉玺!这些都是我做的,我从无害人之心,还望仙尊明鉴!”
“你是想说你是一只好鬼?”
“……”皇后是这样想的,但它颤抖磕头,大气也不敢出。
虞观道:“也罢,你去罢。”
“!!”
成功了!
皇后如蒙大赦,连忙抬头,一瞬对上虞观冰冷的眼眸,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不过看虞观没有动手的意思,它抓住机会连忙向远处遁去,决心此后再也不要再牵扯进这些是是非非了!
等它修炼到更高境界,再跟着主人们一同去外界杀人饮血、夺四方为鬼蜮,那才畅快豪气!
越是远离虞观,皇后的速度就越快,身如青烟,转眼之间就飞去百米远,也就在这时,它忽地听闻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明明很遥远,却那么清晰,它比山岳还重,像是罪人该受的枷项一般沉沉压在肩头。
“这百米,就当是敬已经死去的人族帝后,敬他们不向外敌低头。”
他知道那不是它做的!没有骗过去!
皇后浑身寒毛炸起,尖叫求饶还未出口,便见一道令人胆颤的剑光掠过,浑身一轻——
再一看,原是自己躯壳肉身皆被斩成了不可见的尘埃,轻得不能再轻了……
帝后二人尸首彻底湮灭于空中。
处理完了多年前一笔旧账,虞观却并不怎么觉得开心。他看向虚空,或许是因为再见故人,那些成仙时、成仙后的旧人旧事又从记忆中浮出,包括第二劫时的惨状。
域外虚空中,一场足以横推世界的劫雷之下,无数赴战的生灵横死当场。
那些死去的生灵与虞观无任何干系,甚至他都未见其中多数存在一面,一路修行来,各生灵的惨状也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了,顶多那一次的更严重些、更惨烈些。
虞观感情一向淡薄,心中也确实无悲痛,但他想起时,心底也会感到遗憾。
遗憾自己来得太晚,遗憾他们死在不该死的地方。
他去报死讯,见到那些战死者亲朋道侣的痛楚与泪水,也记得他人狰狞的怒吼:“为什么你后面才来!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这些人被悲怒冲昏了头脑,连境界的云泥之差也注意不到。
虞观觉得他们可怜,也不屑于浪费口舌与他们争辩解释,报完死讯便向下一处去。
在心里,他认为这些人有一部分说得对。
毕竟在更遥远的过去,无名雪山下,年轻的夫妇教导孩子,说,记住了,这世间最大的道理就是,就算天塌了,也该由高个子的来顶。
既成仙人,这天塌自然要他来撑,人命自然也该由他来背。
想得有点久了,虞观回过神来,遥遥看了一眼道台方向,目光穿透废墟、完好建筑,笔直看向高台上,银灰眼眸中映出秋亦打坐修行之景。
就这样看了片刻,虞观脸上浮现微末的笑意,一身沉郁冷沉平息、散去。
他的身形如同褪了色的画卷,层层淡去,在消失离去的最后一刻,虞观含笑轻声说了一句话。
下一瞬,虞观身影从秘境中消失不见,而这句话却一路被送至秋亦耳边。
一阵灵风卷过耳畔,感觉像是有人紧贴在自己耳边亲密私语一般,秋亦忍不住睁眼,打了个哆嗦,听见虞观含笑的声音:“若是应付不了,就喊我姓名。”
秋亦就好像他此时就在身边一样,看着裂纹的大阵和外界冲天鬼气,乖乖应道:“知道啦。”
他又忍不住带点得意,说:“我有法子的,保命肯定不成问题!”
他知道师尊应该能听见。
风笑了。
秋亦亦是一笑。
……
“铛——”人鬼猛地一锤,已经是强弩之弓的大阵竟发出金属嗡鸣之声,终于被蛮力强行破开!
因为极端的愤怒,它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一幅模样,人皮也不披了,整个身体暴涨到和道台上立着的道碑一样高,外皮松松垮垮,从外看如同一座不断流淌黑水的纯黑肉山!
这肉山生有二十二只手、外皮上二十二只眼睛游走,鬼气熏天,身躯一动便是大地颤抖,力量比之前人类形态还要高上一筹!
秘境的规则同其对抗,轰隆隆的倒坍声从四方传来,无数尘土飞扬,然而终究是偏爱更胜一筹,教这只人鬼狂笑着保持了高境界的水平。
本来人鬼想捏死他们就很轻易,现在境界还提高了,对他们来说情况就更不利了!
梁云延等人皆是心生绝望,但是即便如此,也无一人怯战退离——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他们来这里时就在心中立下军令状,愿意赴死了!
就在这时,秋亦忽然出声,道:“退至我身后。”
他有什么办法手段吗?这可是合体境、隐隐摸到半步洞虚境的鬼族!
大夏皇朝几位心中惊疑,可还是依言退到秋亦身后。
说来羞愧,看着那道还略显单薄的少年身影,他们心中的不安居然被略微抹去了些——秋亦表现出太多出人意料之处了!即便他们都清楚对方境界只有出窍前期、实质年龄也不高,但还是忍不住心生期待。
如果这次这少年不死,或许往后会是属于他的时代……
梁云延心头竟忍不住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人鬼看他们的动静,笑了,十一道嬉笑声叠起来,尤为诡异:“这是要给我送一盘小菜吗?”
它说着,血盆大口留下恶心的口水,手上动作却一点也没慢,那宛若千手观音般的十一双手臂条条高举,又如下山恶虎猛然拍下!
人鬼现在的力量比之前更胜,十一掌合力,拍下后能轰然震碎整个明末宫,用在秋亦等人身上完全是小材大用,甚至掌未至,阴风已经如龙卷一样刮起,剧痛中,所有人的身躯都在咯吱作响,身形恐怖地一寸一寸、直接被压矮下去,好像下一瞬就要被拍成肉泥!
这辈子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人鬼最靠近的这一刻,千钧一发之际,“哗啦”!
秋亦赫然展开手中物!
经书诵念、莲香扑鼻、万道金光万刹那横空!
“啊啊啊啊——”人鬼手掌被猛地弹回,它连退数步,步步镇塌一片庭院,十一双眼睛有一大半流下血泪闭目,声音凄厉愤怒,咆哮震动天地,“这是什么!”
它用剩下的眼睛看,那只它看不上眼的虫豸站得笔直,手持一卷画卷,脸上露出冰凉的笑意。
!!!
人鬼中的人也算坏事做尽、浑身是胆,但是此时,它魂惊魄落,寒意直冲天灵盖:不行、不能直面,会死的!
强烈的惊惧之下,它如惊弓之鸟,居然如丧家之犬般转身就跑!
大夏皇朝之人看得瞠目结舌,一个个呆若木鸡:不是,刚刚还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半步洞虚就这样被出窍前期吓得转身就跑了?
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看过这么荒诞的一幕啊!
秋亦却没有放过人鬼的打算。
他下手向来喜欢斩草除根、杀个清静,更何况敌手还是这般恶心害虫。
已经被烧尽除掉鬼气的画卷熠熠生辉,上面三位画中人眉目含笑,活灵活现,仿佛真人。
秋亦一躬身,道:“还请三圣除人鬼。”
轻盈的笑声响动,于是有三道身影从画卷中走出,一人持莲花、一人捧典籍、一人抚菩提,站于半空,颜色表情具备,境界深不可测。
昔年三圣,今借画卷,残影再显世间。
虽然早就在除尽画卷鬼气时就知道上面附有三圣一抹分神、可以这般动用,但是此刻,再见前辈风采,想到他们已陨落的命运现实,秋亦心头还是涌上千万难言滋味。
他只好再一弯腰躬身:“请前辈助我。”
修书院的功法,是书院当代的弟子呀!
三圣虚影目光温和。
“既然是书院后人请求,自当应允帮忙。”
“没想到世间还有此大鬼,当斩。”
“如此邪秽之物,还是早日渡其解脱吧。”
三圣中对外手段最刚烈的白面书生道:“自在、渡苦,我先动手了。”
他忽地丢出手中书卷,平凡典籍在风中翻过千百页,散落化片片纸页,纸又变绳锁,刹那拴住已经遁去长长距离的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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