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留
“哦……”秋亦本来想取经喜欢是什么样子、谈恋爱又是什么感受,闻言本该失望,但大概是因为哥哥和他一样,心里一点失望也没有,反倒尽是高兴,他露出笑脸,“那你以后会谈恋爱吗?”
“应该不会。”
“为什么?”秋亦说,“我看大家都很喜欢谈恋爱。”
新历时代的恋爱关系快到了极点,日抛恋人是常有的事,社会也鼓励大家多谈恋爱多缔结婚姻,主动为年满二十岁的无伴侣人士提供相亲服务。
哥哥说:“想谈恋爱首先要有喜欢的人,我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以后估计也很难有。”
况且他也没有恋爱的打算。
秋亦陷入了不知为何的沉思。
哥哥问:“你怎么忽然对恋爱感兴趣了?”
秋亦猛然抬头,在哥哥惊讶的目光中一点点涨红脸。
他咬着嘴唇,踟蹰犹豫片刻,摆摆手,顶着红透了的脸,拒绝回答:“秘密!”
除了最开始时,秋亦再没有对他隐瞒,也不存在秘密之说。
哥哥有点不悦,但他很好地压下了这点不悦,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没关系,回去之后顺着秋亦认识的人的名单开始排查,他总能把诱因或者原因找出来。
他安静了一会儿,想起自己一开始要问的事情:“你十八岁想要什么礼物?”
通过星网问更快捷方便,但是哥哥喜欢面对面见到秋亦的感觉。
秋亦是取名困难症,也是选择困难症,他拧眉想了好一会儿,说:“这次也随便吧。你送的我都喜欢。”
哥哥早有预料地肯首,准备这两天再想一些礼物。
“对了,成年后你也可以选择工作了,你准备以后做什么?”
在两人还小时,他们对这个问题有过很多讨论,秋亦的答案和过去一样:“我要当编辑。”
“一点也没有变。”
秋亦点点头,认真说:“我要找一本小说。”
他从小就有这种执念,也不知从何而来。
哥哥“嗯”了声,再问起秋亦的身体状况。
随着秋亦的长大,他再也没出现过异样,但哥哥对此莫名抱有一丝忧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莫名的忧虑越来越深沉。
秋亦说:“我很好。”
哥哥:“有事记得和我说。”
“嗯。”
十八,秋亦成人,某些碎片在梦境深处浮现,他醒来时沉默了很久,在极度恍惚的情况下列了一张表分析,在一侧写上满满的益处,在另一侧写上唯一的害处,笑了笑,把纸烧作灰,什么也没有做。那些记忆很快便被忘记。
十九,秋亦成为了编辑。某些碎片在他的梦境常常浮现,这一次秋亦独自去了一趟高塔,又该服药了。
二十,秋亦还是没有找到那本小说。记忆的碎片偶尔出现。他发现他好像喜欢他哥。他思考半天时间,先出个柜,观念十分传统的双亲最终从不解转为妥协。
二十一,秋亦还是没能找到那本小说,记忆的碎片彻底消失。他考虑了一年,终于下定决心,满怀忐忑地打算追求不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哥哥。
同一天,哥哥饮弹自杀。
秋亦直面死亡现场,坐在尸体旁边,看着哥哥最后的留言,静静地撕碎了每一片玫瑰花瓣。
爸爸妈妈破门而入,哭着说着他们根本不该知道的事情:“小秋,别伤心!不就是想要爱情吗?爸妈给你安排了相亲,姓虞,虞先生,怎么样?去见他一面吧!”
秋亦撕完了最后一片花瓣,说:“好啊。”
第176章 心魔劫(五)
伤心只有一瞬间。
大脑一片空白时,那些被他刻意回避的记忆扑打而来,这一次,秋亦终于选择接受。
玫瑰散落一地,总体来说,秋亦的心情很平静,对于师尊,唯独有一点埋怨与气闷。
大概吧。反正他是这么认为自己的。
外面夜色已深,本就是脆弱的美梦,如今一旦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毁灭。
建筑崩塌,碎末螺旋飞向天空,行人固定在原地,交谈着不变的话,身影滋滋模糊,火焰、故障、电流、车祸,一片一片的血花,秋亦像儿时那样俯瞰世界,看着这片末日之景。
远处的高塔闪着钻石般的光晕,宛如永恒的伊甸。
搭坐升降垂直电梯,秋亦不停上升,升至漆黑的穹宇,五色的霓虹光芒远去,薄薄的雾霭之中,秋亦走出电梯,踏入顶楼。
昏暗之中,唯有一处还有几分灯火,星空在天窗外旋转,迫近、迫近,如同一只巨大的眼睛。
秋亦一步步走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刀,他的步伐悄无声息,但就在两步之遥时,那个人还是转过了头。
“……”
手中刀消失了,秋亦瞬间没了力气,他在圆桌对面坐下,手肘撑着桌子,两手抵着脸颊,眉头拧起,就是不说话。
“不担心我是假的吗?”
秋亦闷声闷气:“我又不是小孩了,真假还是能分得清的。”
四面的玻璃外,巨大的陨星包裹火焰划过,一场毁灭性质的流星雨。
秋亦:“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
“嗯。”
平静的一声,秋亦的手骤然捏紧,骨节泛出青白,他猛然站起:“这样不好吗?心魔劫而已,我难道不能反利用它趁机丢掉什么?”
“而且他愿意,我愿意,连心魔也配合,为什么你就是不配合?你非要让我醒过来!”
“如果不是你非要这么做,心魔劫顺顺利利就结束了,但你偏要刺激我——”
声音在空间中回荡,一片寂静。
蜡烛流下烛泪。
秋亦止了声,缓缓坐下,无力地靠着椅背。
他垂眸看着雪白桌布上的昏黄光晕,眼前朦胧,过了很久,才说:“这不公平!”
只有他一个人受影响,只有他在生气。
虞观说:“心魔劫对你影响很大。”
“是他对我的影响很大。”
“为什么非要苛责你自己?”
“那不能算我。”
秋亦切割桌上的蛋糕,用两刀将它切成三块,第一刀极浅,第二刀则完全切开,里面流出鲜红的果酱。
他将独立的那块撇到一边去,在上面随意戳些伤口,再指着那块说:“已经是两个部分了。”
虞观说:“可我想要一整块蛋糕。”
他握住秋亦持刀叉的那只手,秋亦猝然抬头,虞观的力道宛如引导,秋亦的手绷在那里,迟迟不愿动,餐刀与骨瓷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但最终,他还是将独立的那块推了回去。
红色的蛋糕又变成一个整体。
“你之前说不公平,是不公平,我也觉得不公平。”虞观收回手,声音变冷,“我在失忆状态下已经充分表明了态度,但你一心一意一意孤行,你充耳不闻,你总有自己的主张。”
“难道你选择枪杀时就想起了所有记忆了吗?”秋亦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可这太难了,他在虞观面前永远做不到,他的声音忍不住扬起,“你没有!”
这里是他的心魔劫,是他的世界,以残缺状态误入的虞观受到的压制远比他要大,秋亦是因为选择与抗拒而失忆,而虞观则是完全空白的一片,仅仅有直觉和勉强醒来的一点记忆!
在这样的情况下,哥哥留言说:这样也许可以帮到你。
一个身体健康、家庭和睦、生活顺遂愉快的人,仅仅就因为一个“或许”就可以选择饮弹自杀。
什么记忆都没有,死亡对那一刻的哥哥来说就是真的死亡,死亡是不会醒的,是一切清零,连潜意识都要抗拒。
他难道就不觉得荒谬吗?他难道就没有犹豫吗?还是他犹豫,然后还是这样选择了?
秋亦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结果,他只接到结果!还是在打算表明心意追求的时候!
虞观缓缓笑了。
秋亦怒气冲上头,一时昏了脑,抓他的衣服,几乎头抵着头:“你怎么还笑!”
“你为我难过,我很高兴,”虞观直视他,“你和我一样的愤怒,我也高兴。”
银灰色眼眸中情绪翻涌,像是一场刺骨的风雪。秋亦有一瞬间感觉悚然,下意识放手,跌坐回座位上,接触到椅背时才发现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我一直看着你,”虞观说,“我接受了争斗会受伤。但你还是会做出新的出格的举动。”
烛火跳动,虞观叉起那块被切割下的蛋糕,看着抿唇不说话的秋亦,慢慢将那块被丢掉的蛋糕吃掉。
虞观说:“说到底,你还是认为你不重要,或者没有我认为的那么重要。”
“那是你认为。”秋亦开口反驳。
但他们同样固执。
“我觉得可以慢慢来,”虞观继续说,“我可以把一点点将重量压注到你身上,直到你沉重得从天落地,自己为第一。”
秋亦默默摇头。
师尊真是高看他了。
“可我也没有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你就要把自己撕裂了。”
心魔设下了最简单的圈套,造成了最大的影响。连虞观也没能想到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因此他捡起一点记忆后,简单思考了一下,下意识地选择了最快刺激秋亦清醒的方法。
“……”秋亦说,“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只是打算顺势丢掉一段回忆。”
渡心魔劫,要么直接撕裂可能会造成心魔的事物,要么完全接纳、正视内心。秋亦走了这么长的路,当然可以直面,但是那段经历充满负面情绪,对他来说没有一点益处。
“难道没了某段记忆的我就不是我了吗?”他反问虞观。
“仍旧是你,”虞观平静道,“但是我要全部。”
“……”
秋亦吃完了剩下的蛋糕,戳了两下盘子,还是气闷:“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丢也丢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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