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留
秋亦方才踏入一步,一阵带着铁锈味的风刮过,秋亦的咽喉瞬间被手臂压住,沾血的剑抵在胸膛前,有人贴在他的身后,挟持住他。
对方显然比他高一点,他低下头,吐息洒落在秋亦,冰凉如雪,秋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感到不属于自己的肌肤贴上颈后,很轻地蹭了蹭,光滑的,粘稠的——粘稠的?
秋亦下意识地出声问:“你杀人了?”
好一会儿,有道虚弱的声音轻轻响起。
“没有。”
那就是受伤了。
秋亦心念电转,还没想起这是那一次,又听见对方问道:“被挟持了,不怕吗?”
秋亦自然不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这样接近他。
他喉结滚动,感到有轻微的窒息,于是道:“喉咙有点难受。”
那人松开手,剑也移开,秋亦摸了摸喉咙,转身去看他。
虞观以黑带束发,另一只手中还握着朝霞剑,眼眸银光如月华,泛着清辉的雪白衣袍被绞得残破,隐隐可见数道狰狞伤痕横贯胸膛,渗出的血将衣袍染上大片血色。秋亦看他时,他将朝霞剑上血珠抹去,收入鞘中,微笑道:“好久不见,秋秋。”
好久的背后是七千三百四十一年一个整月十七个日月四个时辰。
虞观眼中滑过暗沉,他问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但秋亦根本没有闲心与他道好、掰扯称呼,或是关注他莫名其妙的话。看到虞观受伤的那一刻,他脑袋嗡鸣一声,彻底炸成了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抓着虞观的手,用力极了,阴沉与愤怒在那张好看的脸上一闪而过,虞观正欲细看,秋亦很快又转过头去,没让虞观再看到他的表情,近乎强硬地拉着虞观向洞穴深处去,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紧张而又急切:“快去疗伤!”
洞穴里布置了几道阵法,用以屏蔽踪迹聚拢灵气,虞观原本就是在那里打坐疗伤的,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才出来。秋亦先前神识扫过此地,当然也知道此事。
虞观有些错愕,安抚道:“不是重伤。”
其实原本是重伤濒死,但调养生息一段时间了,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秋亦忽然收紧手,指甲几乎在虞观的手背上挖划出几道血痕来,他回过头,眼尾微红,目光近乎森寒地看了虞观一眼,杀意惊人。
虞观暂时没有死在自己喜欢的人手中的打算,只好不说话了。
但这样的安静连这一小段路都没能持续住。
虞观神情从迷茫过渡到若有所思,转而又露出微笑。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秋秋,”他很有礼貌地询问秋亦,“我可以亲你吗?”
第261章 岁月河(七)
没有得到允许。
虞观好像也只是忽然来了兴致,没有再问,而是道:“我现在能帮你了吗?”
“还不能,所以你好好活。”秋亦回道。
地面冷硬,但这种时候没有什么好挑剔的,秋亦拉着虞观靠着岩壁坐下,自己则为了方便跪坐在他身边,几乎是一个投怀送抱的姿势,但他心中只有恐慌,即便是已经用神识扫过了也不放心——“刺啦”,秋亦手上动作毫不留情,瞬间扒拉开虞观的衣服,凑近看他的伤口,认认真真、仔仔细细。
他的神情认真得过分了,看到那些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时,瞳孔不禁颤抖了一下,像是受了惊。
没忍住,心觉可爱的虞观伸手摸摸秋亦的头,像在哄人。
被摸头的秋亦抬头,抿着唇看他一眼,目光微凉。
却见虞观笑了下,忽然伸手一拽,一把将他抱搂进怀里。
“!”
对方力道很大,秋亦被摁得脸颊紧紧贴在在对方胸膛上,还没愈合的伤口、未脱落的疤痕、完好的皮肤,全都能感觉得到,周围温度好像在这一瞬间猛地上涨,让秋亦无端觉得闷热眩晕。
他想要挣脱开这个怀抱,但稍一动弹,耳朵贴上对方的胸膛,噗通、噗通——
那是虞观心脏跳动的声音。
秋亦不动了,鼻尖被暖意热意熏得一酸,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侧着耳朵,很安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与之同频。
肌肤相贴能让人类愉悦、快乐,且满足,秋亦忘了从哪里看到的这个说法,但他现在无疑被那些情绪笼罩着,无比安心,想要赖在此处。
片刻,还惦记着虞观伤势,秋亦从这个怀抱中挣脱。
他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被热意熏出来的热意渐渐消去,眼中轻微的恍惚也一并散去,双眸如水浸过的黑石般盈润清亮。
他这个时候才缓过神来——这种程度的伤,虞观不会死,他的师尊不会死。
虞观脸上漾开浅淡的笑容,语气笃定:“你很担心我。”
“你是我师尊,我当然担心你。我需要你。”秋亦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语气努力冷硬下来——上一次被咬一口就已经很过分了,这次还是别再生事端了。
他完全说的是真话。虞观能听出来。
不过,虽然被泼了冷水,但他心中欢喜却并没有消减多少:不管是因为什么,秋亦现在不能失去他,这不是很好吗?
他理了理衣袖,从容地对还靠得很近的秋亦道:“我需要换身衣裳。”
这身衣袍本来就为破损状态,刚刚秋亦又撕了一下,更是直接不能看了。
秋亦后知后觉,脸上微红,没让虞观再有机会揶揄他,在虞观臂膀上拍了一下,掌心异火渗入肌肤,然后往后移开身体,一句堵死后面可说的话:“那就快些去洞天换。”
虞观已经有洞虚境前期境界,他或许不能或不想长久待在其中,但换身衣服总是不碍事的。
许是担心再染血,虞观换了身玄黑衣袍,修剪的利落贴身,领口袖口衣摆处绣着流动的金纹,显得格外俊美。
秋亦多看了两眼——好看啊,然后道:“你修行吧,我为你警戒。”
“仙盟修士在追杀我。”
虞观已经清理掉了一路痕迹,但并不保证他们能不能追来。
北洲仙盟,由各个宗门联合建成的组织,试图对抗上周神朝,后来在一夕间土崩瓦解。
秋亦挑眉:“你不相信你的弟子吗?”
当然相信,即便秋亦重伤、看起来大概被压制住,但他的气势仍旧惊人。可……
虞观问:“你的伤好了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但却是虞观一直惦记着的。
他还记得那天跌落在雪地上的血红身影。
……还在作痛。
秋亦回道:“差不多快好了。”
虞观沉默一息,又问:“你的剑呢?”
至于秋亦是不是剑修——这根本无须问询,只消看上一眼便可知是同路人。
秋亦回答说:“我暂时无剑可用。”
他的东西都留在那条长河中。
“剑修怎能无剑,”虞观将明霞剑解下,连同剑鞘一起抛给秋亦,秋亦稳稳接住,愣了一瞬,虞观说,“我剑借予你。”
秋亦不是第一次握住明霞剑了,但没想到会在此时接到。
他没有拒绝,抽出剑来,听得剑音如乐,看得剑身泛着华彩,秋亦弯眸,像是第一次见明霞剑般,怀着喜悦地夸赞道:“好漂亮的剑。真是巧夺天工。”
虞观见他喜悦,也露出微笑。
秋亦将剑收好,对虞观道:“你专心修行疗伤即可,其余一概不用管。”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虞观闭目打坐修行,那道异火帮了大忙,原来要潜心修养数月的内伤在飞快愈合。
秋亦倚着墙壁,先数地上石粒,仿佛不知道厌烦地数了好几遍,过了会儿,悄悄偏过头,就那样静静看着虞观的侧脸,一看看很久。
这个时间点的虞观已经很接近他记忆中的师尊了。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很奇怪,越看越虚幻,越看越有些不切实际感。
可能离别来得太忽然了,再次重逢也是如此轻飘,只有中间的等待割下心肉,带来漫长的痛苦。
秋亦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不能成功把他带回去,那这次就由他来杀死他吧。
至少他们可以死在一起。
“呼呼——”冷风喧嚣鼓动,吹得枝叶沙沙作响,从外界灌入这处由虞观开辟、用以暂时歇息的洞穴。
俄而,这阵风像被扼住了呼吸一般,顷刻从呼啸变成嘶嘶的声音,四周很快归于宁静,连一丝声息也没有。
虞观睁开眼时,掐指一下时间,不由心神一震——时间差不多了,秋亦快要离开了。
正巧秋亦从外面回来,明霞剑已入鞘,秋亦手上还握了颗散着清香的野果,估计是从灌木上顺来的,才咬了一口,汁水如血一般红,顺着嘴角淌下,秋亦脸狠狠皱了一下——被苦到了。
虞观心情忽然好了,甚至笑了声。
秋亦才不理他的笑,三两口囫囵吃完了这颗又麻又苦的不知名野果,擦干净嘴角,再洗干净手,将剑抛给虞观:“真好,被我撞上了。”
“如何?”
如何?
秃鹫在高空盘膝,密林间挂了一串尸体,血染红滋润大片植被,行走的野兽垂涎欲滴,却又畏惧气息,不太敢靠近。
“三名洞虚,一名大乘后期,一名半步渡劫,”秋亦道,“我全杀了。”
不过既然自投罗网撞来,干脆借他们性命泄怨气与怒意——他可没忘记让虞观受伤的罪魁祸首是谁。
他怒容犹在,神情冰冷得可怕。
但虞观觉得他很可爱,十分动人。
“嗒”。虞观将剑放下,起身走近,仔细地端详秋亦的神情,秋亦觉得困惑,蹙眉看他,虞观轻声又问了一遍之前被拒绝的话:“我可以亲你吗?”
秋亦还气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虞观肯定道。
“……”秋亦欲言又止,心中泛出古怪的滋味,摇摇头,拒绝了。
不出预料。
虞观柔声问:“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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