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便是如此泼天杀气,都没有丝毫能落到玉庄身上。
可他才经天道一战,魂台早有枯竭之势,再这么疯狂地催动术法,无异于自戕!
“玉兰!!”谢逢野快要按不住他了,又不敢轻易催动灵力强行压制,怕灵力相克冲闯了玉兰魂台害他走火入魔。
玉兰眼角的泪珠夹着几点赤红鲜血,一路滑落到下颌,他死死地盯着张玉庄吼道:“多年来,月舟如何待你,成意又是如何待你!!你是不是没有心啊!!!张玉庄!!”
随着他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他的魂台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热性奔走于经脉,激得他瞬时呕出口乌黑的血来。
“玉兰!!”
谢逢野再也顾不得了,刚要施术,就见一旁伸出来双手,上面都是风霜侵蚀的痕迹。
孙祈成泪眼斑斑地哑声道:“冥王殿,让我来吧。”
玉兰的情况不能再耽搁,得到首肯后,孙祈成立时运行灵光聚到指间,分别点入几处重要的穴位之中。
点触之间,困意像海一般涌入玉兰心神之中。
谢逢野见他还强撑着不肯闭眼,胸口疼得要死,劝的声音都带着颤:“没事了……没事了,乖。”
玉兰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摆,眼神空洞地喃喃道:“不要,不要再只留下我了。”
谢逢野听得鼻尖一酸,好半天没能抬起脸来。
可他还没忘记身后还有个看戏的张玉庄,此时也仍没到他可以崩溃的时候。
而张玉庄早已撤了挡住剑阵的法障,正意犹未尽地看过来,点评道:“这么多年了,还当他沉稳了许多,骨子里还是个娃娃。”
谢逢野让玉兰平躺下来,转身回去:“你早知他才大战一场正是心神不稳之时,万万受不得激,还要故意叫他力竭如此昏睡。”
“难不成,你同我还有什么体己话,是他听不得的?”
张玉庄闻言,眼中泛起了惊喜的光:“你果然有长进了。”随后无视他受到了怎样凌冽如霜的目光,转向孙祈成道,“还不接着说?”
不出意料,孙祈成还是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玉庄并不奇怪,干脆乐呵呵地讲起了故事:“我自然是要威胁药仙府,只要他们闭嘴,我当然能保他们无虞,事实证明,我也确实说到做到了,告密就算了,可惜他们总爱生出事端,居然在你殒命之后联同司家余党设下法障保护你的神体,这就不好玩了。”
当年司江度堕魔,震惊三界,天界彻底清查了司家一党,凡是犯过错的一并打入无尽渊里,其余的实在揪不出错的正愁不知该如何发落。
他们却先占了出来,说愿戴罪立功,用司家祖辈相传的秘术设法障为龙神护身。
谢逢野总结:“你不就是因为拿不到神骨恼羞成怒吗?”
张玉庄惋惜道:“是呀,我好生气,之后才晓得,原来是药仙府在背后出谋划策,那我定是要收拾他们的。”
能从他嘴里说出的“收拾”绝对不是能轻易了结的事情。
谢逢野隐隐觉得接下来要听到的话同龙族之祸有关系,再次转头去看孙祈成。
“你看他还不如接着听我说。”张玉庄摇着折扇,好不自在,“我得罚他们呀,但可怜他们药仙府就喜欢助人为乐,我也理解。”他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打开了回忆的长廊,每件血淋淋的事经他口出,都能变得万般有趣一般。
“所以啊,我就罚他们,只要关于你们龙族,他们就算捧上了救命仙丹,你们吃下去也是毒药,他们只要帮你们,就是事与愿违。”
谢逢野听到这已经开始一阵阵发寒,可张玉庄越发说得来劲:“他们不信呐,恰好有几个你们龙族的娃娃上不世天寻药,回去之后就腹痛身亡。”
“他们这才信了。”
张玉庄轻声说着,落入谢逢野耳中却像是致命的诅咒。
“都说是江度屠戮你族,可也得想想,龙族神力非凡,岂是那些东西能屠得了的,他们不过是去砍了几个无法反抗的龙族而已。”
“我想想啊……哎,好几座山头,都被砍得血淋淋的。”
他如此轻描淡写说出一族生死,谢逢野听得脊背发凉,体内的血脉却因为愤怒而沸腾起来,两两相抗,激得他心魂震荡。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这不是准备告诉你杀人凶手是谁吗?”张玉庄浑然不顾谢逢野的面色,说到了最开心的地方,忍不住停下来细细品味过后才开口,“我其实也没做什么,我就跟药师府讨了些专门封闭你们龙族灵脉的药罢了。”
“关键是。”
张玉庄“啪嗒”一声阖上了折扇,弯眼笑道:“我讨药的时候,说过,这些药是要拿去害你们龙族的,药仙府当然可以通知龙族,但结果呢?”
谢逢野的身子都僵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结果是,当年的老药仙舍不下一族生死,眼睁睁看你们全族因药而麻痹,活活被砍死。”
张玉庄轻飘飘一句话,将两族性命放到了平衡木两端。
他此刻乐呵呵地说:“你看,什么行善积德,这种事,在私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那老药仙想得简单,他背弃了龙神,自个也活不下去,就这么带着秘密身死魂销。”张玉庄眸光渐寒,“你说,我怎么能让现任药师不知道敬爱的师父曾经做过什么大事呢?”
张玉庄生生把这件事打入了现任药师府继承人魂台里。
也就是说,孙祈年知道这件事。
一字一句。
冻骨生寒。
谢逢野只觉得胸肺之间凝起寒霜,刺得血肉刀绞一样的疼。
“说起来,药师府为你们死了俩。”可张玉庄的凌迟仍在继续,“隐藏月舟情况的那任药师在江度堕魔当天就死了,后来便是他的得意徒弟接下药师府,又因你龙族而死。”
他如同判罪定罚一般,轻声道:“如今到了孙祈年,这是药仙同你的仇,可他至今不敢说明。”
“龙神,成意。”张玉庄像过去那样唤着谢逢野,“孙祈年此刻就在你后面站着,你难道也能忍住不为龙族报仇?”
“你,就为了杀我一个,如此……作弄。”谢逢野只觉得一口浊气憋在胸口里,逐渐膨胀扩散,整个身体都要由内而外的被撑碎。
实在说不上是痛楚还是愤恨。
他僵硬地回头去看孙祈成,见老头子如同瞬时被抽空了魂魄一般,枯坐在原地,紧紧闭着双眼。
“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
连谢逢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问什么,恍惚想起于人间皇城时,道君也借南絮一事,杀害了朱柳不说,还当面质问为何药仙府几次三番不给药相助。
就这么一声问,把老头子问得哑口无言。
彼时谢逢野还觉得张玉庄太过激愤了些,现在回想起来,竟是恶心到了自己头上。
“这么些年,为难你演得好。”谢逢野道。
张玉庄却很是无所谓地说:“司氏用秘法缩你神骨,我打不开,怎么会让他们好过?”
“冥王。”孙祈成终于承受不住,用沙哑的声音唤谢逢野,“彼时百安城大乱,我徒让尘受难于苦劫,是你仗义相助,我……实在问心有愧。”
他像是一瞬之间苍老了几百岁,抬眼盯住张玉庄,眸光绝望又坚毅。
“可恨奸邪威逼,迫害我族至今。”他苦笑着说,“我知自己罪孽深重,多年不说,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老仙实在无力和道君抗衡。”
“前债累累。”孙祈成不住地摇头,“老仙知道有债要还,恨不得立时能灰飞烟灭来还,可这些恶障,终究都落到了我徒弟身上。”
谢逢野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药仙,只觉自己心绪难平,险险理清些思绪,他忽地想起江度所言“机缘”未到。
先前只当这机缘,是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对抗,否则便是谁也不能提起。
可如今不论是江度入魔一事,还是药仙府过往,都是张玉庄自己说来。
谢逢野冷声问:“你什么都告诉我,又不动手,难道还等着我去找司家那个人间的小皇帝探查秘境去?”
“看你这反应,竟是不想追究?”张玉庄笑意一寸一寸冷了下来,“他们当时可是为了一己私心,眼看你龙族血海漫山。”
谢逢野眉心猛跳,难以置信地问:“凶手难道不是你?”
张玉庄立时逼问:“难道从罪在你这里是可以饶恕的?”
又是恨。
这一次,谢逢野比先前才打照面时要感受得更为深切。
以至于他几乎除了错觉:面前这个做尽违背道义之事的张玉庄,好似是这天地间最厌恶忘恩负义的人。
“你不就是为了羞辱我。”谢逢野一面整理思绪一面问,“现在目的达到了,还不送我上路?”
张玉庄哈哈笑道:“我哪有那么心善。”说罢又叹了口气,“说起来,你们还是太不听话了些。”
“天道是把很好的刀,可惜最近也不听话了,刚好,借你们幽都这地界闹一场,那么多神仙作为见证,我也好正大光明地废了它。”
谢逢野讽道:“天道反噬主人,你自然是不能忍的,但你恐怕不会就此收手吧?”
张玉庄点头发笑,一派清风明月的模样,眼底却是渗人的冰冷:“你想啊,当年之祸,如今还有几个人记得,我所图谋,如今还有几个人知道?”
未等谢逢野回答,张玉庄先笑弯了腰。
一身明光流云的仙袍在玄冥殿里颤如飞絮,疯癫不已。
半晌才直起身来说:“除了一个,其余的都在幽都了。”
谢逢野只觉喉口一阵发紧:“谁。”
张玉庄温和地说:“青岁。”罢了又上下打量了谢逢野,呵笑道,“看,我就说你也云淡风轻不了。”
他终于不再打趣作弄,说出了此行目的。
“我是来给你一个选择的,冥王。”
谢逢野已在掌心中缓缓凝聚灵力:“如今这处境可不像我还有得选。”
“有。”张玉庄像对朋友开玩笑那样斜眼笑着瞥他,“相识那么多年,我怎会不给你退路?”
“你看,如今涅€€没有了,你的神骨还在司氏秘境里,玉兰的禅心……”张玉庄冷漠地扫了一眼昏睡在地上的玉兰。
谢逢野横跨一步拦住他的目光:“玉兰的禅心如何?”
面对如此敌意,张玉庄颇为无所谓地收回视线:“我一时半刻也取不走,美人面也尚未制成,所以呢,其实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他说罢,嘴角笑意一点点变淡,掀眼盯着谢逢野道:“那你也什么都不能做。”
谢逢野直面这道目光,问:“说青岁做什么?”
张玉庄夸张地惊讶道:“看来你们兄弟感情果然深厚,你这不是挺关心他的吗?”
谢逢野已经被逼得快要控制不住情绪,又咬着牙问了一遍:“你提青岁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要神骨。”张玉庄道,“龙族的神骨,莫不是忘了?就算你们一族被屠戮殆尽,除了你,还剩一个青岁,试问自我现身幽都开始,你暗自联系了他几次?又可有回应?”
许多次。
未有回应。
“你!”谢逢野瞬时冲到张玉庄身前,怒视着他。
上一篇:猫猫崽在娃综操碎了心
下一篇:十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