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谈 第37章

作者:勘察加半岛没有熊 标签: 玄幻灵异

“我突然也想到一个故事,”李观嘴角上扬咧开一个弧度,他头微微侧歪着,好像真的在分享一个趣事,但眼底里一丝嘲弄的情绪还是出卖了他。

“你说有没有可能,如果有这样的书,记载过一些诱人宗教故事,瓦列夫这样的怪胎看了之后,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应该会大胆尝试一下吧?”

他脸上的笑没有放下,伊万也学着做出同样的表情,声音轻柔了起来:“不错的猜想,然后呢,故事会怎么发展?”

“那我怎么知道,不过我们可以发挥一下想象,比如瓦列夫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或者说自己注定命不久矣,比如背负什么诅咒之类的,我随便猜的€€€€故事通常都是这么写的€€€€然后书上写了可以让他永生的秘密!嘿,这不就对上了么€€€€瓦西里耶夫,您身体不好别站着了,过来坐吧。瓦列夫他知道了这样的秘密,肯定会想要模仿一下,最好那本书记载过有人成功过的经历,那样才更诱人。当然失败也不要紧,在死亡面前什么都值得一试的。”

第99章 第十夜

李观那些宽慰的话语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伊万的脸色始终保持着那样的鼓励的微笑。等李观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猜想,他也没有立刻出声谈论自己的看法或者观点。

李观只是用眼角的一抹余光窥视了一眼,就继续快速地说下去了。只是他刚一开口的声音明显是有些底气不足的了。

“我们也可以继续往下编故事。瓦列夫根据那本书的指示开始传播自己的教义,他捏造出来一种足够蛊惑人心的说法,收获了无数的追随者。他在这些追随者里寻找可以帮助他改变他命运的关键人物。为了让自己的阻止独一无二,最好还得创造个教会的图案,所有的教会成员都会把这个图案纹在各个有特殊意义的身体部位。那种诡异的图案我在梦里正好也遇见过一个€€€€一个荟聚了动物脑袋的奇异图案€€€€具体什么样子的肯定现在记不真切了。但要是真有邪教见过了我梦到的那个图案,也一定会选择它来作为自己的标志。你觉得呢?”

他说着,脑袋却不朝向伊万,他自己是不愿意再去看到对方一眼的。仿佛多看了一眼,自己就会多上一分危险。只有漠视这一条出路可以让他强大无比,守护好他内心的信条和原则。他不去看伊万,伊万反而平和地转来脑袋,用那张带着脆弱与悲伤的英俊的脸庞和美丽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听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李观心里浮出嘲弄的快感。那些个可恶可怕的梦他通通都记得。所有的谎言当然是别想瞒过他的。这种快感让他语气更迫切起来,迫切地想要快快地落实他心中构想的每一步:

“对,如果我们继续这样想,凡是加入瓦列夫的那个教会的人都会有那样的标志,他们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按照瓦列夫的心意行事。于是伊戈尔和丽娜的悲剧就这么产生了。瓦列夫让这些人给伊戈尔和丽娜洗脑,让他们也成了自己的信徒,然后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露出真身,杀了伊戈尔后又想要洗脑丽娜,最后被丽娜察觉跑了出来。就有了之后的你讲的那些事。”

说到这里,李观的激情已经重新充斥了他的头脑。从他生病以来情绪总是这样无常,他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样多变的剧烈的情绪常常把他自己脑子里的理智逼到角落里,使得他的胸膛和心脏总是处在快速膨胀和极致收缩的辛劳中。不消说,如果任由这样的情绪起伏下去,不等大病来临他自己倒是先把自己给吓死或者气死了。此刻的他就是这样毫无察觉地被这样的情绪支配着,他站起来,在沙发前后徘徊着,嘴巴快速地张张合合,瘦到只有一张枯黄的、挂在脸上的面皮就这样被抻开又缩回:

“是的,就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瓦列夫后来在改命的过程中失败了,他带着必死的决心回到了城堡,最后在城堡里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他说完之后,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坚定的光芒。他已经确信故事就是这样了。他也有隐藏在心里没有说完的故事。那就是他已经明确了,丽娜没有死,达丽雅死了。丽娜以达丽雅的身份活下去了。为什么要这样?当然就是为了那个瓦列夫的教义:改命和永生。

对于这一点猜测他是有着证据来支撑自己的说法的。第一点就是关于达丽雅的年纪。以前伊万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来过,达丽雅是见证过战争的,战争!那是多么久远的记忆了,一个世纪了!那样算来达丽雅早就走不动路或者老成一把骨头了,还能保持着现在他看到的中年妇女的模样吗?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是怎么回事?只有那个神奇的图案和瓦列夫所说的永生的法子了!现在躺在客厅里的“达丽雅”,牙齿没有被打掉,舌头也是健全的发俄语从来不会被吞音,手掌是没有茧子的,身材是坚挺的壮实的,胸部又有那样的图案,按年纪推测最有可能就是伊万所讲述的丽娜了!

所以丽娜用着那样的态度也对待伊万和吉娜也不足为奇了。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而不是什么仆人!

那么这么扮演的用意是什么呢?李观心里老早地就有了个推测,就是为了他这条小命。不管真相是什么中间丽娜和达丽雅之间又经历了怎么样的曲折,他们这一家人肯定都只有一个目的,自己的这条小命。因为他们是断不会让自己离开这个城堡半步的。他也早已经知道自己离不开这里了€€€€他在一次次观察过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他怀疑这家人早已经在他的食物里下了什么药了。

命、命、命、他的这条命!他一次次地在那么悲惨地梦境里见证着轮回和生死,他的命也不过须臾啊€€€€可他也断然不会轻易地交出自己的小命来的,他绝对要为着自己的命拼一拼的,不管对方是谁......他想要活着......可等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伊万的脸庞时,他这样的决心总是会弱上几分。唉,要是、要是伊万能放弃夺走他的生命的计划就好了......他痛恨自己的犹豫寡断,对方可是不安好心啊.....也许有什么隐情,如果他愿意主动坦白的话......能有什么隐情呢!害命的事有什么隐情都不行€€€€可要是万一呢?万一是自己误解,或者是对方难言之隐,亦或者是达丽雅逼迫着他作恶、吉娜逼着他作恶呢?对方还是有真诚对待自己的.....吧?

在达丽雅死去之前他都是这么隐隐的希望着。可这样的隐隐的希望常常被恐惧、愤怒掩盖着,以至于他始终不能让自己认清自己的处境,现在达丽雅死了,死了,还揭开了真相地死去了。那样隐晦的希望就在他看清楚一切后轰然坍塌了。

第100章 第十夜

李观已然陷入了癫狂状态。在那点飘渺的希望破灭后,绝望终于扯下了它的蒙面纱,赤裸地呈现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正视残酷的现实。他一口气地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捋个通顺,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般一股脑地能说的东西都倾倒出去。

可说完这个故事后他又迷茫了,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仿佛一直苦苦支撑他的东西随着诉说抽离出去,只空留下他的一个空荡的躯壳。他一时间陷入了呆滞。他想平安离开这里,可伊万却是一直盯着他的。他已经隐隐猜出伊万高薪聘请自己来的真实目的,那么他就更逃不开这里了。他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一些逃亡的零碎片段,整个人立刻瘪了下去。

整个讲述过程中,伊万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充当一个聆听者。眼看着李观的情绪随着故事发展逐渐高涨,又观察到随着故事的结束李观的情绪也如同被浇灭的火堆,倏然沉寂下来了。

现在李观垂头丧气地阴着脸,晃荡着两条腿不停地绕着整个客厅走来走去。伊万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神经质的行为,语气和他面上保持的平和的微笑一般平静,倒弄的李观这个受害人一肚子窝火:“弗拉基米尔,你还是坐在沙发这里吧,好歹离壁炉近暖和些,总好得过冷得在屋里转圈吧。”

这样的话语一出让李观更为恼火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是个神经病吗?用那样嫌弃的、阴阳怪气的语气?他不是什么神经病,其他病也没有!倒是瓦西里耶夫家族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全都死有余辜!为什么伊万这样的骗子、谋杀人命的人,被拆穿了还好意思这样平静地呆在这里的?难道他的那些前男友们不是他诱杀的吗?虽然此刻他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从他这样的折磨人的经历里完全可以推断出这样的结论。伊万合这样的人可真厚颜无耻!就算有再好看的脸也一样遭人唾弃、早晚都要遭报应、要下地狱!他这样想着,满腔的愤懑和不甘又涌上来了。他现在这样的眼神可比达丽雅自杀的剪刀锋利多了。

他自己也说不准,这样的愤怒里是不是还夹杂了自己逃跑失败的羞愤感。他偏不会听从伊万的安排,这一时半会可冷不死他。谁要听一个神经杀人犯的哔哔赖赖?最好他能通过这样不断地走动烦死对方。他怀抱着精神胜利大法,继续踢踢踏踏地在屋内里徘徊。在第三次踩到那把被他扔掉的沾满了鲜血的剪刀后,一个莫名其妙的、冰冷又疯狂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袋里。于是这次他没再无视它狠狠地从它上踩踏过去,而是在用余光偷瞄了四周后,趁对方不注意偷捡了起来重新塞回衣服里。

伊万此时冷不丁地开口,“我又想了想你说的那个故事。你说的这个故事真的很有意思,现实说不定就是这么发展的,可是我们都没什么证据,也不知道真假。过去的事情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上帝,这热水我是喝不出什么道理来了,还是换成酒吧,不是人人都有中国胃的。”他说着起身,却不直接去厨房,反而绕了一下故意从李观身边经过,“你还是老实坐在沙发上吧,免得再突然晕倒了。”

说完他深深看了李观一眼,最后才走到厨房去拿酒。那样的眼神里有着对精神失常的人的理解和对精神失常行为的责难。李观这么琢磨着,可此时他已经会怀揣着剪刀战战兢兢地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等他悟出来伊万还是压根没有重视和理解自己,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病人来看待时,伊万已经带着酒回来了。他给两个人都倒了酒,李观拿起来就闷了一大口。酒精穿肠过,顿时他的身上就冷热交加了,脸也跟着一阵红一阵白。

伊万喝得比他还要猛,却没有丝毫不适。他率先开口打破两个人干喝酒的僵局:“弗拉基米尔,自从你那次病倒之后,你总是在担心害怕些什么,说话也没有之前那样有逻辑了。对我也总是恶语相向,有时候正说着话就会动怒生气.....但也确实,哪里有人一天看着几个身边的人接连死亡的呢,哪个正常的人都承受不住,你现在这样的行为我是理解的......”

李观不说话,只捏着酒杯斜眼瞧着他。刚才猛干了好几杯,他脑袋晕乎得难受。酒精让他的思维迟缓了许多,他得慎重好思考跟伊万博弈的招数,以免自己再次被闭进到绝境里。怀里的那个武器也给了他能对峙的底气。

伊万脸上扯出个苦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话了,就那样仇恨又鄙视地看着我就行了€€€€你现在怎么做都是有道理的€€€€我又干嘛非要跟你计较。我们还是说回你的那个推理故事吧,精彩得很,这样精彩的剧情是怎么想出来的?在梦里吗?”

这次他已经不管李观紧盯着他的眼神了,酒精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也开始快活的讲起来话了:“一本神奇的书!一个改变命运的招数!呵呵,真神奇!神奇!为了摆脱命运而杀害自己手足€€€€足以看出永生的诱惑是多么强大。如果这样的永生改命的事是真的,那么瓦列夫真就自己当起来上帝了。”

“那么你相信有诅咒吗?”李观突兀开口,眼神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专注严肃得骇人。

伊万冷不丁地迎对上那样的视线,心跳慢了一拍,下意识地就调转视线看向别处:“这谁知道呢,你是想说我跟你讲述过的那个负心公爵的故事里的诅咒吗?别说那个诅咒,就连那个故事都只是个传说。传说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但我可没说是负心公爵故事里的诅咒,”李观端着酒杯不再喝酒,饮酒混沌过后他的头脑竟然出现了瞬间的清明,这种冷静和清晰是他患病后鲜少有的。他这样问着,好似抓住了什么把柄,心里得了意揪着这个不放,“你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这个诅咒?你总在讲故事,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那个诅咒是什么。不是说只是个传说吗,那把这个诅咒告诉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是你先提出的诅咒的事,我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我给你讲述过的故事,天啊,弗拉基米尔,看来你是让那些故事给弄疯癫了,我最初就不应该向你讲述那些故事的......”

“所以呢?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诅咒的内容。你一直不肯告诉我诅咒的内容,为什么?”

“请你允许我把话说完啊,不要总是打断我,其次我也没有说拒绝告诉,是之前一直没想起来,而你也没有提问我,这让我怎么想的起来呢?”

“那你快说吧,诅咒到底是什么?”

“非得要在这个诅咒上吵架吗?这又有什么意义?你难不成真的让我讲过得那些故事给弄昏了头?难怪你的精神总是恍惚不定,原来根源在这里!我不该给你讲这些没什么意思的故事的。”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个诅咒!”

“你又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问出那个诅咒!”

两个人各种持着酒瓶剑拔弩张地对视着。如果此时恰巧蹦出个火苗,那么它立刻引爆此处僵持的空气。突然李观嘴角绽放出一个诡异又嚣张的笑,“瞧你激动的,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呢?你的酒量也不过这样。”

于是现场气氛就这么软和了下来。可李观下一句话再次将气氛推起来,“所以诅咒的内容,是你经常刻写在画框上的那些个单词吗?”

“什么单词?我不知道,你还是要为了这个事跟我争个不停吗?”

“嗯,我想想,是什么话呢?是‘我们终将要杀死最爱之人’之类的吧!”

第101章 第十夜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观察到伊万脸上的精彩表情,李观倒先得意又怀着某种快感地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最开始是咧开嘴的微笑,到后面是笑出声音的干笑,最后变成了夸张弯腰狂笑。

他一边笑着一边观察着伊万的表情,伊万仿佛对李观的表演视若无睹,安静地喝酒连一眼都不多看他。

李观很快也停止了没有意义的大笑,他是不愿意相信伊万此刻还能这么冷静的,他衣服里的那把剪刀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即将到来的存亡危机,他已经认清了伊万的真面目,他没有功夫也不愿意再跟眼前这样的人打哑迷了。

“算了,先不管什么诅咒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再回到刚才瓦列夫的故事吧,像瓦列夫这样靠着自己的一套说法能够洗脑人骗来信徒的,嘴皮子好肯定不够吧,得有什么一些神迹之类的让人相信吧。他会怎么向他的信徒们展示永生呢?”

伊万放下酒杯,他的苍白的脸因为酒气而终于多了几丝血色,整个人精神也提了起来,显得神采奕奕:“这很难说,不过像那种教会,只能通过信奉一些歪理邪说,通过一些仪式让人有参与感和认同感。所有的教会都是这样,要不然怎么会出一些教父的光辉事迹呢?”说到这里,他也笑了起来,李观从他的莫名其妙的笑里确认他刚才讲了个笑话,自己联想了一下也附和着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可别这么说,你的上帝可不会原谅你的。”李观虽然笑着说着玩笑话,始终眼睛都只盯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恨不得用视线扒开皮囊掏出里面的骨头和血肉来。

伊万却忽然收了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然后拎着酒瓶突然站起来说道,“上帝€€€€已经死啦!你不知道吗,他已经死掉了,不,确切地说,他也不算全然死了,他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去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上帝了€€€€每个人都成了道德高尚的人了,一切都是那么地合理,存在就是合理的了。那么或许真有那样的永生仪式也说不定,永生,人人都追求,这样的存在也可以理解了。”

说罢他的视线居高临下仍然紧紧地盯着李观,似乎要从李观身上寻求出点东西来,但李观不吃他这一招,他无惧地顶着这样的视线也站起来,“你是在否定真理客观性吗?上帝只有一个,活在每个人心里是上帝还是他们作恶的借口,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不是自己背就是别人背,谁知道那个邪教是不是打着个假幌子要人命。”

伊万摇摇头,“道德也不是从来就有,从历史发展角度来说,上帝也要为不同君主加冕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客观又从哪里找呢?从君主身上吗?那么拿破仑就应该是最被俄罗斯称颂的英雄,当然事实上拿破仑也确实在俄罗斯文学里留下了他的身影,这样说话题有点偏了,我们接着说回上帝,由此可以看来,上帝也是要与时俱进的,他既然能让君主们为他代言,那么他也能让其他东西来替他操劳€€€€上帝不是无处不在的,但是其他东西却可以,弗拉基米尔,你是个有智慧的,我知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那你只是放在人的世界看,你要是放在宇宙放在过去的原始社会放在跳出了这种畸形社会关系的新社会里,这些都不会有€€€€钱权不是最开始就有的€€€€”

“是人还在猴子的时候?不要总想那些那么遥远的过去吧,人总不能回到树上当猴子,未来€€€€未来又那么远,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让未来的事压在自己身上有什么好处呢?专注一点当下吧,看看现实的人吧€€€€过去的上帝已经死了,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上帝,这点我们都应该面对,你认可客观性的同时也得承认主观性的存在吧?没有不自由的存在,自由的追求又有什么意义?这点某位哲学家在他的实践学说里已经证明得都清楚了,在此我也不想过多赘述了。”

“那么你也应该指出那位哲学家想要强调的德行一致的说法,只看到现在等于忘记过去历史和即将到来的未来,人就会沉寂在此刻的绝望里,世界是发展运动的这点也不该被否定,你要是只从单个人来看社会,社会还不如一片切下来的三文鱼片,连个纹路都凑不齐!”

“不从个人从整体看,那么每个人从出生起就应该因为罪过而死,因为人积攒到今的罪恶足已经将一个人扼杀!可我们看到的显然并非如此,所谓善恶也并非都有相应的结果,杀人放火金腰带,富裕的人总要踩着无数尸骨,无论他们是自愿还是无意,罪恶也并没有减少一分,而整个社会的机制显然是鼓励他们的,鼓励他们去尽情作恶,因为他们得到的是财富的累积。我们都清楚这点,是的,非常清楚,你往回头看你的父母,你再往前看你的未来,你能说整个社会没有逼着你作恶吗?社会的标准已经改变了,每个人心里当然会供出来自己的上帝,你怎么好用社会的罪恶来责怪这里被趋使裹挟的个人呢?”

“社会本质上还是由个人组成的!社会的准则是在变化,但是你因为就否定他恒定不变的东西吗?那么经历实践检验的东西也是要被抛去的吗?一个人靠着自己心里的上帝去作恶,那社会秩序不出一天就会彻底崩溃。哪里还有一个固定的东西存在,一切都是虚无的,一切都是的不可控的,真的东西又在哪里?值得活着的东西又在哪里?那从此时此刻每个出生的婴儿都应该用自己出生的脐带勒死自己!”

“你以为他们不想吗?如果他们在那一刻具有那样的意识,意识到在自己啼哭的那一刻,自己的人生轨迹就已经定型,意识到上帝已死的事实,他们恨不得立刻死掉!事实是没人为这个而死!看你,看我,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生命的完全控制权,你因此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吗?显然没有。这证明我们恰恰有支撑自己活着的东西,那去追逐这样的活着的东西有什么值得苛责的?非得有个恒定的标准吗?”

“那就容忍道德的丧失、社会公序良俗的崩溃,让对金钱和权力、对自己利益的追逐始终放在至高位上?好,那我们假使所有人都这样做,所有人都去只盯着自己的上帝,为了自己的利益让整个社会崩塌,社会崩塌的那一刻他自己也注定活不长久,因为没人能保证自己始终能凌驾所有人,所有人都恐惧当弱者,争着为了多点金钱和权力来巩固自己的强者地位,那么人人都是弱者,只要还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驱动力,就一定会有阶级、就一定会有暴力,这样的零和博弈的斗争里真的能有赢家吗?总不能自己逃出银河系吧?就是逃出了宇宙,换个宇宙,这样的社会关系一旦种下,还是避免不了暴力和终结。这简直就是不可避免的死局。让别人活才能让自己活,过去的上帝没死,他只是被我们暂时隐藏了,他隐蔽在人心里的角落里......”

“哼,弗拉基米尔,卡尔刚纠正了费尔巴哈的错误,把人从天国拉回人间,你倒现在开起来了历史的倒车。如果只靠着你说的上帝,现在国力最强的国家应该是朝鲜。别忘了,上帝也是受人的欲念趋势的,社会发展到现在你能否认个人想法、追求欲念的推动吗?人按自己的上帝行事会有什么过错?最大的过错就是常常把整个社会撑到最大值€€€€可你得相信人内心上帝的动力,当社会到最大值的时候,上帝就从人心里走出来了,公共的上帝自然就诞生了,国家就是这样诞生的,就连那些изм......революционеран,архизм,популизм......有哪些不是权贵们饭前的漱口水,嘴里乌拉乌拉说得起劲,可真等他们开餐时,这些全会被一股脑吐出去€€€€这点你是没有疑问的吧?由此可见,旧的道德已经不适应了,我们应该主动把它们放逐,会有新的更适合的道德出现。”

“放逐道德?那么就是为了未来的光明,现在的自己制造的黑暗也可以忍受的吗?伊万€€瓦西里耶夫€€彼得罗夫,你总是犯主观性的错误!”

说完李观脸已经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的全身都让汗水给浸湿了€€€€€€€€他早已因为争辩而青筋暴起颤抖不止。对面的伊万也是如此。刚才激烈的唇枪舌战让他们每个人都情绪高涨到了极点,好像一个吹到鼓得不能再鼓的气球,连一个尖锐的东西都不需要,自己就可以爆炸了。

“好,弗拉基米尔,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为这些问题争吵,为这些宏达的问题争吵完全没有意义。”伊万似乎对这样的争论感到疲惫了,他主动走近李观说起窝心话,“我们明明离得这么得近,为什么总是在争吵,总是在针对,你明明是有喜欢我的,对吗?”

他说着,双手不自觉地贴上李观的脸,蓝色的眼睛里此刻流落出脆弱和深情,他主动用额头去贴向对方......

“离我远点!”李观猝不及防地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冷笑道,“我们的问题一直很清楚,就是你始终都在骗我,你从来都不说真话,现在又想要继续重耍花招吗?我不会上当了!我给过你说真话的机会了,很多次,你一次也没要!”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额上青筋凸起,咆哮着吼出声,“你从始至终都想要我命!”

第102章 第十夜

李观的愤怒却并没有引起伊万脸上表情的变化,被李观险些推倒也没有任何的恼怒或者悲愤。就连李观那巴不得吃人的喷火的眼神,都没能让他那如死水般平静的脸上有一丝变化。他又重新走近李观,仿佛刚才推搡的羞辱对他来说还没一阵风来得强烈。

他这样无所畏惧的反应反而把愤怒的李观搞得措不及防,李观一时间竟然拿不准伊万的意图,只能保持着防备和愤怒想要给自己在这场博弈里争夺更多的机会。

伊万走向他,却在两个人快撞上的时刻却又偏了方向,与李观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后方。李观一时间拿不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是想要也去找什么武器跟他来一场俄罗斯传统决斗?还是直接使出什么杀招准备把自己一击致命?他的眼睛跟在伊万后头片刻不离,手则紧紧按压在胸口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声从他的胸膛有力地传出来。

他眼看着伊万一路走向了高高的茶几,看着他把手放在一个古老造型的留声机旁。之前李观是注意到过这个玩意的,他以为这还只是个什么中看不中用的摆件。他又看着伊万埋头€€饬这个老玩意,很快一阵旋律悠然地飘出留声机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李观彻底拿不准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了。

伊万无视李观凝视的视线,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自顾自地又喝起酒来,仿佛他们之前的争吵、他们的辩论以及推搡全都只不过幻梦一场。只不过从最开始两个人沉默坐着喝闷酒,变成一坐一站了。

李观干瞪了半天眼,伊万的不合作态度让他感到憋屈。他最初只是想逼问出伊万到底会怎么对付自己,现在这样僵持着反而让他处于被动。于是他也主动坐了过去。

两个人重新面对面坐着喝酒。但是这次硝烟味随着的轻快又富有些神秘旋律的音乐愈加浓重。与伊万一杯接一杯的好酒量不同,李观手里的这一杯还没下肚,眼前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清醒,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可容不了一点差池。

他还是要率出击才行。

“瓦西里耶夫,”他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用那嘶吼咆哮后的沙哑又沉重的嗓音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死我?”

一句话直接把他们之前的隔阂、猜忌、矛盾通通点爆了,习惯用沉默的傲慢来回应的伊万终于在眼睛里露出了震惊和回避。李观快速地抓住这点回避,尖锐而又犀利地追问道,“然后像后来改名达丽雅的丽娜逼死瓦列夫那样逼死我?”

一瞬间伊万的瞳孔张大了,尽管他又快速地毫无表演痕迹地掩饰了过去,可还是让李观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心虚。他这次不伊万再开口辩解或者编造些什么,他现在压根忍受不了一点伊万的欺骗了,他的耐心早就在看清伊万的上帝后消耗殆尽了!他猝然起身哐当一声把桌上的酒全部扫落下去,在破碎的玻璃声中大声逼问着:

“死去达丽雅就是丽娜,真正的达丽雅早死了,早死了!谁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用达丽雅的名字?是对她有愧疚还是心里有鬼自己不敢说?一会说瓦列夫是个痴傻的蠢货,一会又说他自己能忽悠一群人入他的邪教,一个人的智商还能反复跳跃吗?莫不是他也在离家出走的日子里叫树上的苹果砸了脑袋?信这些倒不如信点那个永生仪式那般荒唐事,毕竟为了摆脱自己家族命运,他们三个人可是真的敢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下狠手!”

“弗拉基米尔!你都在胡扯些什么!”伊万也终于发怒了,原本被酒气染红的脸颊现在因为李观刚才的那一番话彻底憋得通红了€€€€这反而倒让他从以往的那个脆弱的死雕像模样变成个真正的大活人了。他此刻怒不可遏,也轰然站起身言辞激烈地想要阻止李观再说出些什么胡言乱语。

“那你之前又在跟我胡扯些什么!”李观也愤怒回怼道,“还要我说得更明白点吗?你们这一家人都不正常,瓦列夫说不定就是为了你们所谓的永生实验丢了命,而你们还在这里想要用些虚假故事来糊弄我吗?达丽雅说不定也是被你们这些不孝子气死的。现在再想想你们家族的诅咒,真是活该€€€€活该啊!活该你们要被困在诅咒里出不去!活该一个个死得奇!你们都为了活想要别人的命,站在别人的尸骨上去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从不违背自己的上帝,真他妈操蛋!”说完他还意有所指又畅快地看了一眼那三具尸体,嘴角扯出看到现世报的得意又满足的笑。

这个微笑彻底激怒伊万了,他甚至直接扑到李观面前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天知道平日里总是柔弱瘦削的人此刻怎么爆发出来这样的恐怖惊人的力气来的!此刻他那淡然的面貌已经彻底畸形了:“如果你不烧那些书,她们三个也不会死,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人?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命戕害别人的命!”

“去你妈的!放你娘的狗屁!”李观直接骂出中文来,陷入愤怒的他此刻用俄语已经不足以舒服他对这一家人的恨意,必须得把他的国粹全搬出来才能让他骂的畅快些!他用尽他全部的力气把他肚子里的脏话全搜刮出来,一股脑地全骂出去,为了更有效果他还时不时夹杂几句俄语脏话进行攻击€€€€总之他要把他在这里受到的一切的欺骗、一切的委屈在此时此刻通通倾泻出去!

“......是她们自己想要我的命在前头,还是我想要她们的命在前头?你个是非不分的二流子!快带着你的上帝和一块滚吧!要不是你们一直逼着我读那些狗屁故事,又是把我囚禁在这个城堡里,你以为我稀罕烧你的那几本书?她们死是因为我烧了书还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肮脏心愿落了空?少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遇到事你怎么不先说说你自己的错?我就不信你在她们三个的死里面没下黑手!”

李观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挣脱开伊万的束缚,可伊万比他反应得还快,还不等李观进行什么武力反击,伊万已经挥舞着拳头冲他打过来了!李观白白挨了好几拳,吃了痛后怒火更旺,什么情啊爱啊的全都抛脑后头了,要把对方打赢打死的念头占了上风,他也冲上去挥舞拳头跟对方扭打到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