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哩兔
一能开口,闻简知嘴唇微张,低声呢喃喊他:“哥……”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不知是不是被绑久了的缘故。
闻简知一直这样叫他,曲音习惯了。此刻难免偷偷庆幸他俩之间没有什么奇怪的称呼,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万一闻简知说了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他的脸就不用要了。
见闻简知这次没有挣扎,医生感觉胜利在望,给曲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
这个情况下,曲音不能不开口,也不能说些奇怪的话,只挑了个安全点的问题问:“你好些了吗?”
“我好想你。”
闻简知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诉说他的想念。
曲音顿时有些窘迫,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回头看那些人的表情。
空气死寂。
闻简知浑然不觉,只看着曲音一人,道:“你过来点。”
他手脚依旧被绑着,医生也在不远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曲音想了想,微微俯下身,问:“怎么了?”
他一靠近,闻简知就突然抬起头,默不作声要来亲他。
曲音瞳孔骤缩迅速抬头躲闪,但闻简知的嘴唇还是不可避免地擦在了他的下巴上。
像是被小猫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一口。
没亲到,闻简知急了,追着他,上半身从病床上仰起,努力往他这边够:“哥…哥…你过来点,别走,再离我近一些。”
见到他瞳孔里满溢而出的失控渴求,曲音哪里敢靠近,蹭蹭蹭往后退。
“不!不要走!”
“哥…哥!曲音!!你过来!”
曲音的后退又让刚刚冷静下来的闻简知发了疯。
安静的病房里骤然响起闻简知声嘶力竭的怒号,余音环绕在小小的四方病房里,汹涌海浪一般涌向走廊外。
外面闻简知的父母立马就要冲进来,医生制止了他俩,朝病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意思让曲音走到床边去。
曲音的耳膜几乎都要被他的声音震破。
以前的闻简知别说是吼他了,就连大声说话都从未有过。
不是失忆吗,怎么会性情大变,倒真像个神经病了。
所有人都在等他,曲音无法磨蹭太久,挪着步子往床边走,随着他的靠近,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越走近,闻简知的动静逐渐小了下来。等他彻底站到床边时,闻简知已经不再挣扎,彻底安静了下来,好似刚才那个疯子一般吼叫的人不是他。
医生用眼神催促曲音进行下一步动作。
曲音没办法,抬了手朝闻简知伸去。
“哥,哥……”闻简知紧盯着他的手,语调欢呼雀跃,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曲音咬了咬牙,缓缓解开了闻简知手上的绑缚带。
撕拉轻响,先是双手,再是双脚,绑缚带一个接一个落了地。
闻简知重获自由。
他一能动弹便唰得从床上坐起,动作幅度大到床边的曲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脚跟还未来得及落地,他就被扑上来的闻简知紧紧拥在了怀里。
闻简知没有乱跑,没有伤人,只是第一时间用力抱住了他面前的曲音。
曲音被紧紧勒住身体动弹不得,桎梏下,他不得不仰起脖子,下巴搁在了闻简知肩头。
闻简知把脸埋在他脖颈里,柔软的黑发贴在曲音的皮肤上。
曲音背脊僵直,余光瞟到病房外那一群人充斥着探索剖析的锋利视线,眼珠轻转,下一秒,他双手绕到闻简知背后,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脊,无声安抚着他的情绪。
闻简知一声声喃喃着喊他哥。
曲音轻声道:“我在这。”
回应他的是闻简知抱他更紧的手。
闻简知没有再发狂。
他之所以看起来精神不正常,只是因为曲音不在他身边,不安和恐惧感作祟。
抱到曲音了,所有的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
他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羔羊。
扎了不知道多少镇定剂,曲音简单一个拥抱就能解决。
第0003章 我不想惹麻烦
门外,闻简知的母亲目睹一切,自从听到自己儿子失踪的消息,三个月来她寝食难安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只能任他似牲畜般被绑缚,他精神错乱般哀嚎嘶喊,当母亲的心如刀割,伤心欲绝,却无能为力,帮不到他。
如今在曲音的安抚下,她好不容易看到了冷静下来的闻简知,见到一丝他以前的影子,心头悲痛万分。
她看向轮椅上的老人,老人面色铁青,枯枝般的五指死死抓着扶手,许久之后,他恼恨又痛心地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曲音就这么任他抱了有十分钟左右,见到医生冲他招手,便对身前的人道:“先松开我吧,好吗?”
闻简知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曲音轻拍缠在他腰上的手臂,软声细语:“我要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闻简知道:“你不许走。”
“我不走。”他指着门口的位置,小声说,“我就在门外,你坐在这里,就能看到我。”
闻简知似乎在犹豫,很久之后,他慢慢松开了曲音的腰,紧接着像是生怕他跑了,又急忙抓过他的手腕,强调:“马上回来。”
“好。”
曲音一被松开,立即暗暗松了口气。被他勒了这么久,腰间传来刺骨的钝痛。
这家伙,什么蛮力。
他们在床边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说着话,外面的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但没多久,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闻简知松开了曲音的手,并坐在了床边上,没有再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
曲音一出来,听见医生和闻家人正在谈话。说是谈论,火药味倒是十足。
“结果你们也看见了。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只记得那位小伙子,我理解你们想要带他去更好的医疗环境下治疗,只是病人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治疗失忆是个需要漫长时间的大工程……”
老人打断医生的话:“难不成你是想告诉我,我孙子现在是完全离不开那么个男人了?如果我偏要带他走你还打算强行拦着我吗?”
老人说到这里剧烈咳嗽起来,一旁闻简知的父母赶忙帮他拍背顺气轻声安抚。
赵朗偷偷摸摸蹭到曲音旁边,和他嘀咕:“他们吵了好一阵了。”
曲音问:“吵什么?”
赵朗便把他刚才吃瓜偷听到的话颠三倒四地重复了一遍。
曲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让他进病房见闻简知,是场‘测试’。
闻家人在知道闻简知失忆之后,这个医院又查不出病因,就想把孩子带回去,找些更加有名的医生帮他治。瞧他们一家衣着打扮,也是非富即贵的家庭,以他们的能力,想要把孩子送到更好的地方治疗再正常不过。
但医生却说闻简知情况特殊,他现在脑子不好,只记得曲音一个,见到曲音要发疯,见不到更要发疯。曲音莫名就成了闻简知康复疗程中最关键的那颗齿轮。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曲音和闻简知必须要绑定在一起。
老人听到这话勃然大怒。他们当然不可能把曲音一起带走,别说曲音不肯和他们走,那位老爷子恐怕也不愿意让曲音这双脚踩到他们的地盘上,玷污了他家的门楣。
于是医生就用这场‘测试’的结果证明了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如果他们接受不了,打算用一些强硬手段把闻简知单独绑着带回家当然也可以,但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除非他们能忍心一天到晚都把人绑着。
死刑犯好歹还能在吃花生米之前站一站。
更何况他的孩子只是一个失了忆的病人。
闻简知的母亲看到曲音从病房出来,走到他面前。
她眼睛微微红肿,不过这也不妨碍她的美丽。仔细一看,闻简知的五官还是更像他的妈妈。
“你和简知是怎么认识的?”
曲音从思绪中回神,道:“他来我们这里兼职,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是怎么开始……交往的?”
女人显然也不太能接受自己儿子的性向,交往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几不可闻。
她突然来找自己说话,总不可能是闲得无聊来和他聊家常,这是拐着弯儿地来打探他们这段感情是不是从正经渠道开始的?
曲音道:“上班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和我表白,我就答应了。”
“他追求的你?”女人听到这里,似乎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愣了一秒,不知道预见到了什么,她无声叹了口气。
曲音刚要说话,两个警察也来到他跟前例行询问。
他们问了一圈曲音的具体信息,随后提了一句:“病人失踪前有和你见过面吗?”
曲音两臂交叉环于身前:“……有。”
年长的警察注意到他不自觉防备的姿势,问:“你们聊了什么?”
“就……随便聊了一些。”
“有没有起争执?”
“……”曲音道,“没有。”
警察目光如炬,长时间地停留在曲音的脸上。他的注视让女人和赵朗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也纷纷看向了曲音。曲音顶着这么多道视线,放弃般地垂下眼,嗫嚅道:“那不算是争执。……他只是当时和我提了一个要求,我没同意。”
警察问:“什么要求?”
“他想,和我…同居。我没答应。”
话音刚落,在场几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一种尴尬与了然掺杂在一起的微妙表情。
成年人的同居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警察咳了一声,问:“当时为什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