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蜜渍柑橘皮
“啪、啪、啪……”有节奏的鼓掌声一声一声地响起。玄师的视野中,阴暗的拐角处,一个人影正缓缓走出。
那人一袭金线点缀的华贵的黑衣,容貌俊朗,但眉宇间总有几分散不去的阴翳:
“哟,瞧瞧这是谁呀。”
他走到距离玄师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俯下身子,表情玩味地看向玄师,
“你也有今天啊,玄帝尊上?”
那人的容貌和声音都太过熟悉,让玄师轻轻瞌上了眼睛,嘴唇不自觉地抿紧。
好半天,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看不出情绪的笑容,正对上那人幽深的双眸,
“好久不见,玄初华。”
“怎么,许久未见,当真是与我生疏了。”玄初华嘴角扬了扬,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语带恶意地戏谑道,
“连义兄都不喊了?”
他嘲弄的目光犹如一条冰冷的毒蛇,在玄师身上缓缓游离着。若是换做常人,或许早就被这仿佛具有实体的目光看得背后发凉,毛骨悚然。
“烨华尊者说笑了。”然而,玄师却面色不改,只是淡然开口道,
“既已非玄家之人,又何故称兄道弟。”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甚至没有一点起伏,目光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呵,这么多年不见,你倒还是这般伶牙俐齿。”看着他冷淡的模样,玄初华却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他突然伸出手,猛地拉住了玄师的衣襟,用力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直到玄师感觉到自己的脸突然触碰到了一片冰凉,鼻尖也嗅到一股难闻的铁锈味。
他这才惊觉,自己如今似乎正身处一间不大的囚室之中。
一张脸蓦地在他眼前放大,玄初华睚眦欲裂,仿佛要将一双漆黑的幽暗眼眸瞪出眼眶,“我当年便是信了你这张嘴。”
冰凉的手指轻抚过他的脸颊,停留在嘴角边。玄初华摩擦他嘴角的力气越来越重,就像是恨不得要将什么东西弄坏似的,在他嘴角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红痕,
“倒是真的该让你的那些追随者来看看,他们心中完美无缺的帝尊究竟是个怎样满口谎言的骗子。”
玄初华的手劲很大,让玄师嘴角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堪称冒犯的举动,陌生的感觉让他好看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但紧接着,玄初华刻薄的声音却不依不饶地响起,
“哦,差点忘了,被废去灵力的你,早就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玄帝了啊,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突然咧开嘴角,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囚室中,让玄师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被掩盖在红色袍袖下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动了动,虚握成拳头后又缓缓松开,玄师缓缓抬起头,看向目光中涌动着狂喜与疯狂的玄初华,面色凝重,却突然伸出手,一下子抓住玄初华的手腕,然后猛地将其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拉——
“你……”完全没有料到的变故让玄初华突然一愣,脸上也多了几分错愕之色。
二人的脸一下子靠得更近,几乎只隔着一层生锈的铁质栏杆。而玄师却只是微皱着眉头,探寻的目光慢慢扫过玄初华的脸,语气平静地开口,
“你不是玄初华。”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笃定,让玄初华一下子陷入呆滞,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喉咙中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
“玄霖澈,你莫不是脑子不清醒,开始胡言乱语了吧?”他讥笑着看向玄师,眼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怜悯之色。
但是玄师却丝毫不为其所动,只是轻轻一笑,甚至连刚刚的严肃都散去了几分:“你这话倒是好笑。”
他脸上多出了几分轻松,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悠然自得的味道,竟然反客为主地握紧了玄初华的手腕,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面露微笑,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说着,玄师停顿了一下,抬首打量了一番这方小小的囚室,转过头来接着笑道,
“甚至看样子,我还成了你的俘虏。”
他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玄初华,低笑一声,接着开口道,
“那么想必对你来说,取我性命不过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吧?”
“你……”玄初华眉头一皱,想将手收回来,却被玄师紧紧按住:
“为何要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手上轻轻用力,玄师无所谓地笑着,全然一副拿自己生命当儿戏的态度,
“毕竟,你恨我入骨,不是吗。”
他微微侧过脑袋,看着“玄初华”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面色,想要求证的答案也在心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其实“玄初华”有句话倒是没说错,他现在的确不太清醒。
自醒来开始,他的脑子就混沌一片,就像是刚刚做完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一般,记忆也零零散散的,好似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他无法窥得全貌。
但是即使如此,除了危机以外,他还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
身下的触感是这样的真实,就连空气中弥漫的带着水气的潮湿霉味都是这样清晰,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彰显着一个事实——他灵力尽散,还沦为了玄初华的阶下囚。
但是玄师很清楚,他不可能让自己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更不可能在落得这样的下场后,心中没有半点对于未来的计较和对大陆的担忧,反而满是疑惑和茫然——他甚至记不清自己到底是落到了这般被动的境地。
第309章 小爷师父最愧疚的两个人
他对自己的认知和“现实”的差距太大了,但偏偏他又很清楚,他坚守的东西不可能出错。
那是他的本能,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既然如此,那么有问题的,也就只有“现实”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亦或是突然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但他清楚自己做事向来不会冒险,情况肯定在可控范围之中。
如果脱离了他的掌控,那他内心深处不可能还和现在一样风平浪静。
想清楚这些东西的瞬间,他好像忽然勘破了什么冥冥中的法则一般,心中豁然开朗的同时,身上仿佛也脱离了什么桎梏一般,源源不断的暖流不断涌入,玄师身上的气息也开始飞速上涨。
感觉到熟悉的灵力在体内流淌,玄师尝试着让其流转,却突然听见一阵破碎声——他抬起头,却见四周的景象突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缝,如同蛛网一般,伴随着清脆的咔咔声,缓缓扩散开来。
“帝尊,帝尊!”
意识又陷入一片黑暗,恍惚间,玄师仿佛听见一声声有些急切的呼唤。他猛然睁开眼睛,却正对上一双双目含焦虑的眼睛。
“帝尊,”长着一双如小鹿般灵动双眼的圆脸女子一下子窜到他面前,看见他睁开双眼,终于松了口气。
“天……音……?”意识缓缓回笼,玄师轻轻皱起了眉头,好半天才将眼前女子的脸和记忆中对上号来。
“帝尊,您莫不是睡傻了,连我也不认识了?”看着玄师有些茫然的模样,女子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看向玄师的脸。
闻言,玄师的手轻轻抚向前关,脑中不时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疼痛,他努力转动思绪,终于勉强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似乎有……玄初华?
不过,说起玄初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今日……”他看向宋天音,略带些试探地开口道,
“玄初华……”
“哎哟,帝尊您果然睡糊涂了。”宋天音一拍脑门,有些懊恼地开口,
“您忘了吗,先前和幽荧大战的时候您不小心遭了他的道,到现在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毕月尊者一直在照看您,前不久才离开的。”
“那幽荧和玄初华……”被他们这么一说,玄师脑海中终于出现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来,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幽荧已经死透了啊。”宋天音眨巴眨巴眼睛,说到这个,语气中也难免带了些欣喜,
“玄初华也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不是帝尊您自己说的,等您醒了,就对玄初华进行审判吗?”
“审判……玄初华……”玄师扶着额头,脑海中零零碎碎的记忆渐渐拼凑成形。
好像……还真有这回事?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他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思忖间,四周又是一片嘈杂。他顺着众人的簇拥绕过熟悉的楼阁,长长的石阶尽头是耸立的庄严高台。倚靠着华贵威严的交椅坐下,玄师还没开口,便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铁链碰撞声响起。
两个面无表情的灵士押着一名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黑衣人到了台前,按住他的肩膀强行让他硬生生地跪了下去。
紧接着,结成一绺一绺的乱发被拽住向后扯,迫使那人露出一张满是脏污的脸来。
虽然狼狈不堪,但那人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目光如电一般,直直投向坐在最高位的玄师,眼中除了恶意与嘲讽之外,甚至还有几分不屑之意。
那张脸玄师无比熟悉,正是他刚刚才在梦中见过的玄初华。只是,如今的情势倒是和梦中截然不同,二人的地位完全倒转了过来,原本高高在上的那个反而沦为了受人白眼的阶下囚。
“玄初华,你可知罪!”
玄师还未开口,但座下的一名灵士却突然厉喝道。
他声音有些大,又混合了灵力,听得场内人都是表情肃穆,眉头紧锁。
然而,场内中央,那人灵力锁定的对象此时却是面无波澜,反而毫不畏惧地看向刚刚开口的那灵士,嘴角挂上一丝冷笑,
“我?我何罪之有?”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喉咙里传出一阵笑声。一旁的灵士上前想要阻止,却只见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灵力猛然从他身上炸裂开来,将那两名灵士一下子震倒在地。
尘烟扬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内的灵士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不少人都一下子站起了身,表情警惕,身上灵力涌动,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然而台上的玄师表情还是那般平静,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紧接着便听见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烟尘缓缓散去,高台中央的人影依旧站立着,但身上刚刚汇聚起的灵力已经消散殆尽。
漆黑的锁链深深地镶嵌进他的皮肉里,将他的身体勒出一个诡异扭曲的形状。
“玄初华,有罪者罚当其罪。”垂下眼帘,玄师的声音却异常冷静,他抬起头看着最中央的玄初华,眼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想伤你。”
殷红的鲜血浸透黑色的衣衫,顺着苍白的脚踝淌落在深色的地板上,玄初华猛然抬头,正对上玄师那双古井无波,无情得让人心惊的眼眸。
“哈哈哈,哈哈哈,不想伤我?”
“ 玄霖澈,你可真好笑。”玄初华手攥紧成了拳头,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坐在首位的玄师。
他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铁链被晃动撞击,发出一片哗哗的声响。
“你的一切都该是我的。你的位置,你的地位,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到头来却说不想伤我?”
“我如今这般模样,可不都是拜你所赐,你到底在这假惺惺给谁看?”
“放肆!”玄师还没说话,底下倒是有人先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