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蜜渍柑橘皮
半空中,应舟已经浑身是血,身上红蓝双色灵力缠绕,提着封魔剑,身形灵活地游动着,躲避着圣主的攻击,脸上却依旧带着让人心生怒意的挑衅笑容。
“呀呀,也没想到我走了之后这圣渊教竟然没落至此,你一个圣主,竟然连我这刚刚进入六阶的叛徒都打不过?”他一边笑着,竟然心情很好地出言嘲讽道。
那圣主一听,显然更加愤怒,脸上青筋暴起,手上也凝聚出一道巨大的黑芒,朝着应舟击打而去。
“说个事实而已,怎么还气急败坏了?”应舟身形一侧,避开了那一击,那黑芒直接击在了夏家大宅议事厅的屋顶,但意外的是并没有瓦砾飞溅而出,只是接触到黑芒的部分直接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圣主没有灵武,但他那黑芒比起灵武却更为可怕,似乎接触到其地东西便会直接化为虚无,看得玄师斗略微皱起了眉头。
不过应舟容貌像是少年,身形也像极了少年。比成年男子看上去瘦小许多的身子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却意外地灵活,饶是那圣主黑芒的部分掌控力极强,应舟也从未让其触碰到自己的身体。
“叛徒,你去死吧!”兴许是被应舟的逃避弄得心烦,圣主身上的气息更加暴虐,双拳一握,堪称恐怖的气息朝着应舟席卷而去。
应舟秀气的眉头一皱,侧了侧身子,正欲躲避,谁知脚下却突然出现一束漆黑的光芒,将其身子拉扯了一下,产生了一个小小的空挡,而圣主的拳头也在此时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应舟轰去。
“轰隆隆——”巨响震天,江曜只看见黑色的光芒带着尘埃如黑云般重重压下,砸在地面上。顿时,原本平整干净的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数米深的坑洞。
“应舟先生!”看着那如蛛网般裂开层层缝隙的巨坑,夏语竹一声惊呼,差点就要上前,但好在智让她想起如今的状况,差点迈出去的脚步也赶紧收了回来。
姬朔也看见了这一切。他阴挺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漆黑的眸子里情绪交错,但最后也只是握紧了拳头。
“那家伙没那么容易死。”他面色不改,但深深嵌入手心的指甲也昭显了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陷入了沉默,但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那个深坑,眼中各式各样的情感交错着,让人弄不清他究竟所思为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姬朔话音未落,那深坑中突然传来了几人都熟悉的尖锐笑声,“你是在看着吗,姬朔。”
“我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了。”红蓝色的光芒闪烁,应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那深坑中央。
他用极快的速度扫视了一周,视线在江曜一行人隐匿的地方停顿了一瞬,然后突然绽开了一个笑容。
“你……”圣主有些惊骇地看向应舟的方向,看着那人面色苍白,嘴角流下一抹鲜血,但依旧站起来的样子,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
按说,被那样的一击击中,即使是六阶强者也该身陨了。
“不知道啊,也许是因为我死过一次了?不,也许是两次。”轻轻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丝,应舟脸上的笑容干净而纯粹,
“或者,要不然就是因为你太弱了吧。”
圣主所用的黑芒和之前的黑雾还有黑色光柱所出同源,对于一般的灵士来说克制力极强,可以说是无论什么属性的灵士,其灵力都会很快被其吞噬。
只是圣主漏算了一点,应舟是双属性灵喾。更何况,应舟不仅是双属性灵喾,还是灵喾中属性冲突最为剧烈的水火双属性灵喾。
第106章 外传 朔舟寒(下)
姬朔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够活下来,他去圣渊教,端的是必死的心思,那于他而言是一种解脱。这听起来似乎很可笑,而事实也的确很可笑。
但他还是有些惊异于他看见的那个圣主——那分明还是十五六岁的孩童,他本以为那只是圣主手下的一个侍童,直到那人出手的一刹那他才惊觉不对。
一个孩子那不可能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但那时候已经晚了,仅仅两招,他便直接败于那人之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白皙的,带着一块红痕的手爬上自己的颈项。
然后用力扼住。
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将他笼罩,但姬朔只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然后便放松了手脚。
害怕吗?或许也是害怕的,但比起害怕,姬朔却更多只是感觉到无力和遗憾,甚至还有一丝对于即将解脱的窃喜
他得偿所愿,剩下一点小小的遗憾,似乎也没什么太大所谓了。
只是,在他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那双手突然松开,空气一下子灌入他的肺部,热辣辣的,让他有些想要呕吐,眼前也一阵发黑。
他的身子几乎是一下子软倒在了厚厚的地毯上,然后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那个容貌俊秀的少年弹了弹手指,如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色。
“带下去。”少年轻声开口,很快便有人上前如同死物一般将他拖拽而出。他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而再度睁开眼,便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这间地牢中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也没有其他活物,也没有光,就连空气都混合着腐朽的味道。
在无尽的黑暗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过姬朔一眼。他身上的伤被处过,身为四阶灵士,就算灵力被压制,但总归也不至于被饿死。只是,听不见,看不见,没有时间,没有过去和未来,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仿佛被硬生生地逼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囚笼中,几欲发疯。
其实应舟并不是故意忘了那个小刺客的。只是那日正好遇上教主下派的使者。他不曾监管所谓的手下,或许便有人趁机偷懒办事不力,总之是上交的灵喾不够,那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吵得他心烦,他便顺手杀了。
他当时也是一时烦躁,反应过来才想起这恐怕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奈何那人早已断了气,没办法,他只好亲自出手,几天屠了好几个较大的中型家族,这才堵住了教主那边追问的嘴。
那天他站在满是血浆残肢的断壁残垣之中,看着满地惨死的尸体,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直到一个没有完全死透的灵士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脚踝,挤出一声咒骂,他这才忽然想起。
圣渊教荒废已久的地牢中,似乎还放着一个让他感兴趣的小东西。
他几乎是有些亢奋地跑回了圣渊教的总部,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地牢之中。
他好像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到那个小刺客了。
在快要把人逼疯的死寂之中,在地牢门打开的瞬间,当那束亮光照进来的时候,姬朔仿佛一条快要干涸而死的鱼,骤然见到了一捧清泉,他拖着衰弱的身子不管不顾地朝那方向挣扎而去,但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却是应舟那张看上去稍显稚嫩的脸。
那张脸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看清那人容貌的一瞬间,姬朔近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一步,但那人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凑到他身边,兴奋地开口道:
“啊,真好,你还活着。”他伸出手去触碰姬朔的脸,声音中满是激动。
姬朔看着他近乎痴迷的眼神,背上突然蹿过一阵恶寒,正欲躲避,那人却隔着栅栏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瞬间,姬朔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如薄纸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姬朔下意识的动作似乎又取悦到了应舟,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摇了摇姬朔的胳膊,仿佛一个在讨糖吃的孩子。
应舟发现自己确实很喜欢这个小刺客。
他不由自主地靠向自己的样子应舟很喜欢,而当他望向自己,眼中流淌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杀意的样子,应舟就更喜欢了。
“呐,告诉我吧,你叫什么名字。”小刺客害怕他,应舟可以肯定。面对着他的触碰,那人总会不由自主地躲闪。
但无论他如何追问,那个小刺客始终一言不发。
他果然没看错,这个矛盾的小刺客,当真是有趣得紧。
他开始拍手,开始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看守地牢的教众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刚一出声,那人的身体便陡然化为一蓬血雾炸开。
“好吵。”应舟轻轻皱了皱秀气的眉,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个。
“你……”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姬朔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刚刚那教众所站立的地方,却只见满地稀碎的肉块,
“你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开口,然后见应舟歪了歪脑袋,露出一抹堪称天真的笑容。
“嗯,或许是一时兴起吧。”他略微思索一番,认真地答道,但旋即又笑了起来,“而且你看,他一死你就和我说话了。”
“是不是很有趣?”
姬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应舟却只是笑道,“喂,你不是和我有仇吗,那我的手下死掉了,你应该觉得开心才对啊。”
“但他也不应该因为这种由就……”姬朔条件反射般地想要反驳他,但话还没说完,却见应舟眼中异彩连绽,白皙到病态的要求脸上浮现出一层不正常的绯红。
“对,就是这样,说吧,再多说一点。”
他真的在这个小刺客的身上看见了久违的色彩,他的矛盾,他的挣扎,那人的一切情绪似乎都被放大,印在他的瞳孔中,如同烟花一般,绚烂而璀璨。
他真的很想再多看看那种颜色。
应舟用尽了所有手段,他用尽手段折磨他,在小刺客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时候,那双明亮而倔强的眸子总是让他格外着迷。
他拿他试验圣渊教中的各种刑罚,看着那小东西浑身抽搐面色惨白,冷汗直流却依旧咬紧牙关不肯松口的样子,他在一旁疯狂大笑,看着那人满眼恨意却依旧无可奈何的样子,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
对于应舟而言,姬朔仿佛一个无尽的宝库,他总能在他身上找到乐趣。
只是,关于那个小刺客,唯有一点,让应舟有些不耐。
从头至尾,无论他如何威胁如何逼问,姬朔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就连和他说话都很少。
其实这对于应舟来说也算是另一种乐趣。他手下有名擅毒的炼药师,总喜欢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平日里也会捉些人来试药,于是应舟干脆直接将姬朔带到了那人面前。
姬朔在那炼药师的药房中待了三天,应舟也守了他三天。但几十种不同类的毒药一种一种地尝试下去,他却依旧没能撬开姬朔的嘴。
那炼药师倒是十分开心,毕竟那些药品中有些药效强劲的新药,普通的灵士通常会在他来不及记录反应就殒命当场。他不精战斗,也几乎不可能抓到与自己同阶的灵士。还真没见过书上记载的,例如全身溃烂,五脏尽蚀究竟是什么效果。
姬朔也终于算是让他见识到了。
不过,没有完成的挑战总会让应舟有挫败感,他烦躁了许久,这才依稀想起,姬朔对于自己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似乎就是他顺手杀死那个属下的那回。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那段时间圣渊教捕获的灵喾变得格外多。然后,在他轻笑着在那个小刺客面前抖落出一个个人头,目送着那些球状物咕噜咕噜滚了好远的时候,他终于如愿以偿地从那小刺客颤抖的声音中得知了他的名字。
姬朔。
姬朔姬朔姬朔……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那两个音节,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一样。
最后,他心情极好地笑弯了眼睛,看着面前红了眼眶,眼神压抑着绝望与愤怒的姬朔,轻轻凑近他的耳畔,
“我叫应舟。”
“记住了,我叫应舟。”
……
自从上次被迫交换了姓名之后,应舟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今的地牢比起最初,多了几重守卫。但是对于姬朔而言,这反而比最开始的寂静无声好了太多太多。
对于知道他名字一事,应舟似乎显得格外开心。他特意让人送来了好些丹药,用于治疗姬朔被他留下的旧伤。姬朔一开始并不愿意接受,但还是被人强制着服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舟太过疏忽,再被按着服下丹药后,姬朔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些丹药不仅能够治愈体内的旧伤,甚至对于他被压制的灵力也有一些作用。而自发现这事情之后,他便不再抗拒应舟送来的丹药。
他知道这可能也是应舟故意为之,是给他的陷阱。但如今的他早已经一无所有,最多也不过这一条命,他这样想着。
姬朔暗自积攒着实力,却并不打算轻举妄动,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来换班的守卫。
他隐忍多年的耐性在看见那二人的瞬间便消失殆尽,早已生锈的牢笼并不能关住已经回复了灵力的姬朔,剑光一闪,那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直直地栽倒了下去,鲜血从颈项间碗口大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姬朔剑尖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向冷清的眸子里尽是惊骇。
他忘不掉这两张脸。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里。
漆黑,寂静,断壁残垣下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没有尽头的死寂。
这两个人杀光了他的所有族人,而他被父母藏在院子角落的干草堆里,透过干草的缝隙眼睁睁地看完了这一切。
那二人后来放了火,他们家的宅子不算大,但那场火也足足烧了一夜,他不敢乱动,只能用微薄的灵力勉强抵御着那一阵阵热浪,等第二天世伯找到他时,他已经被烧得浑身焦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活了下来,凭借着不错的天赋成功进阶到四阶,然后他向世伯辞别,开始独自追寻圣渊教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