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海先生
甫一入喉,面庞便灼烧起来,头重脚轻,一回到帐中,我倒头便昏睡过去。朦胧间,身子好像被抬了起来,冷风袭来,须臾,又暖和起来,落到了柔软的垫子上。我想睁眼,可眼皮却沉重极了,脸上袭来微微痒意与混着酒气的灼热气流。
“弥伽……你喝醉的模样真好看……”眼角落下滚烫的软物,“你装作不识得我,可是忘了我?忘了也好,这便是我的报应。”
湿意染上我的面庞,渗进唇间,一片咸涩。
我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是梦是醒。
弥伽是何人?说话的又是何人?为何这名字这样熟悉?
忽然,唇被软物覆住,似有一簇火苗自舌尖蔓延开来,点燃了我本就热燥的身子,我情不自禁地拗起腰身,仰头喘息,感到胸口一烫,袭来一阵被咬的刺痛,我猛然惊醒过来,王上竟覆在我身上,衣衫不整,而我的裤子都被褪了下来。
“王,王上!”
我羞惧难当,一脚踹在他腹上,王上猝不及防跌坐在地,顾不上其他,我提起裤子就往营帐外爬,又被勒住了腰身。
“别怕,别跑,我已错过了你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他吻着我的脖颈,压着我,撕扯我的裤子来。
“王上,你认错人了……”我吓得哭起来,却被他捂住了嘴。
“我一开始是因为恨他才接近你,可后来,却是对你动了真心的。费尽周折,才先九哥一步寻到了你……我会好好弥补你的,弥伽,你便是男子,我亦要立你做我的王后。”
“呜!”
裤子被扒到膝间,我奋力挣扎,扭动腰身,可喝多了酒,浑身使不上力气,又被托高了腰臀。
“弥伽,做我的人,我会对你好的……”
突然一声尖啸由远及近,整个营帐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伴随着扑朔朔的声响,一团白影猝然撞了进来。
腰身的手一松,我挣脱身上压制,扭身瞧去,竟见一只红翎白羽的大鸟张开双翅拦在我身前,正是前日我见过的那只。
我提起裤子,连滚到爬地逃出营帐。
外面风雪呼啸,比之前猛烈不少,险些将我直接吹走,士兵们四处忙着加固营帐,不知是谁惊呼:“那山坡来的是何人?”
我循那士兵所指的望去,只见一名穿着斗篷的人影骑马俯冲下来,后边还跟着两三条雪狼。“嗡——”,接连不断的洪亮号角声自身后传来,有人厉呼:“准备弓箭,保护王上!”
那身着斗篷的人倏然拉下了帽子,一声厉喝传来:“雪山之下,莫吹号角!”
“等等,那不是圣君吗?”
后边话音未落,轰地一声,我便见远处那人影身后,滚滚白雪宛如洪潮一般自山头崩塌了下来。心如坠深渊,我本能地拔腿朝他冲去,可眨眼之间,那身影便被湮没,雪浪转瞬扑到头顶,还未来得及反应,我整个人似一片树叶被冲了出去,一瞬就被白色的巨浪吞噬,头撞在了什么上,眼前一黑。
”嗷呜——”
迷迷糊糊间,耳畔响起狼的低嗥。
我撑开沉重的眼皮,被眼前一双幽绿的眼瞳吓了一大跳——这是一头狼,一头雪狼,个头虽然不大,但吃掉我却是绰绰有余了。一动,我才发觉自己半身埋在雪里,根本无法逃跑,一瞬,我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却见那雪狼不住用前爪刨地,头拱着雪,竟似想帮我脱困,并没有要吃我的意思。
脑中浮现出雪崩时的一幕,我这才想起,那时圣君身边似乎就跟着几条这样的雪狼。是他养的?
圣君人呢?还有王上他们呢?
环顾四周,现下是傍晚,周围放眼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置身于一处山谷之中,被绵延起伏的群山环抱,远处的一座山巅上,隐约能看见宫城的轮廓。但望山跑死马,这样的距离,我若徒步走过去,怕是走上一天一夜也走不到。
不远处有几个尖顶的隆起,似乎是营帐的轮廓。我急忙将双腿挖了出来,雪狼通人性地趴到我身上,用体温替我温暖冻僵的双腿,须臾,双腿终于恢复了知觉。
我感激地抱住它:“谢谢你。”
它舔了一下我的手,又用鼻头蹭了蹭。
我问它:“你主人呢,可在这附近?”
它“嗷呜”了一声,耳朵耷拉下来,显然是否认。
我扶着它,艰难起身,走到那状似营帐的轮廓前,刨了几下,便瞧见了被雪掩埋奄奄一息的马匹和营帐的架子。雪狼立时像是嗅到什么,一下钻进了那营帐下方,我俯身跟进去,一眼便瞧见了里边被雪埋了大半的人——竟是王上。
费力将他拖拽出来,一探鼻息,还有气,我松了口气,见他衣衫单薄,想是在营帐中来不及穿衣,再这么下去,恐怕就会被活活冻死。我拍了拍他面如金纸的脸,又将他捂在怀中,与雪狼贴在一起,唤了数声,才见他悠悠睁开了眼。
“伽……”他眼神涣散,恍惚的喃喃。
我想起在营帐里发生的事,一国之君居然趁人之危,心里有些怨愤,恨不能狠扇这昏君几个耳光。可我不敢,瞧他这命在旦夕的模样也委实不忍,便只好猛掐住他的人中。
掐了片刻,他总算清醒过来,怔怔看着我: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王上认错人了,我叫泰雪,不是你口中那个人。”
他笑了笑,不以为意:“随你,你叫什么,我都喜欢。”
这话肉麻得我哑口无言,可天气极冷,我俩又衣衫单薄,除了抱在一起取暖,别无他法,想避都避不开。
“和以前一样,你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比雪的味道还纯粹。如今这名字,倒是很衬你。”
我没接话,眼前不住徘徊着方才雪崩时的那一幕,朝四面张望,希冀能找到圣君的身影。
耳畔传来几声咳嗽,似被强行抑住。
“你在找九哥是不是?你放心,九哥轻易不会死的。”
“王上一点也不担心圣君的安危吗?”我下意识问,“你们……不是兄弟?”
他哼笑一声:“是啊,是兄弟,可他从未怜悯过我,我又为何要担心他?再说了,他有不灭金身护体,我何须担心?
我知晓这事涉王族秘辛,却仍忍不住追问:“王上金尊玉贵,已是一国之君,为何还需兄弟的怜悯?”
他笑起来,边笑边咳,却不回答我的问题,朝营帐内望去:“这营帐内本有个暖炉,里边有火石,不知有没有被一起冲下来。”
“是吗?”我精神一振,钻入营帐内,一通翻找,果然挖出了一个暖炉,炉中装有火石和木炭。我赶忙将暖炉点着,再钻出营帐时,却见王上歪倒着,竟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王上!”我拍着他的脸,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听见一声尖啸由远及近——
这是……我抬眸望去,便见头顶袭来一道白影,是那只红头翎的大鸟,它盘旋一圈又飞向西面,身旁的雪狼“嗷”地一声,一蹦三尺高,朝西面奔去。我循着它的身影,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影骑着一头体型很大的雪狼疾驰而来,衣袍飞舞。
转瞬,他便已冲到了近处,跳下狼背,落到我面前。
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蓝眸俯视着我,眼圈泛红,呼吸急促,不知是在风雪中奔袭了多久,斗篷上都结了冰。我与他对视着,一时怔然,见他目光自上而下,一寸一寸,仿佛是在检视着我,最终才落到我怀里昏迷的人身上。
第88章 失控
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蓝眸俯视着我,眼圈泛红,呼吸急促,不知是在风雪中奔袭了多久,斗篷上都结了冰。我与他对视着,一时怔然,见他目光自上而下,一寸一寸,仿佛是在检视着我,最终才落到我怀里昏迷的人身上。
“圣,圣君,王上昏过去了。”
“我看得见,无需你提醒。”他冷冷迸出声音,字字如冰凌坠地,我打了个寒噤,他半跪下来,一把掐住了王上的脖子。我一惊,却又见他咬破手指,挤了血到王上唇间。
喂完血,他便抓起一把雪,将王上唇上残余的血迹抹去了。
“此事别告诉他。”
“为,为何?”我想起方才王上的话,现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圣君对这个弟弟的生死,并非毫不关心,想来是王上对他一直怀有误会,而圣君却似乎不愿解释。
圣君不答,只是将王上架上那头体型大些的狼的狼背,脱了斗篷盖在他身上,用腰带缚住。
一拍狼屁股,狼便驮着王上转瞬跑远了。
“这狼,识途吗?”我好奇问。
“我养的狼,自然识途。它还识人,重情,比某些人强多了。”
我心里一咯噔,觉得他这个“某些人”,就是在说我。想起方才那雪狼的确仿佛识得我一般,这通人性的野兽有时却是比人的记性强多了,先前的一丝怀疑又自心头升起。
难道,我与圣君还有王上,过去真有什么纠葛?
我以前是宫里的人?
见圣君逐个检查起其他的营帐周围,似在寻找有没有幸存者,我连忙跟上,可随他检查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活口,想来是因为雪崩发生时,除了王上,其他人都在外面,我能活下来,兴许便是因为这狼发现我发现得颇为及时。
“圣君……若不是你的狼,我恐怕也……”看着被他拖出来的几具冻僵的尸体,我不禁一阵后怕。
“他们是因我而死。”他低低道,“若非我擅长营地,他们也不会吹响号角,引起雪崩。”
“您那时,是来做什么的?”我想起闯入营帐,救了我的那只大鸟,心里隐隐生出一个荒唐的猜测。他侧眸看我一眼,嘴唇抿紧,下颌线条隐约起伏,似在咬牙,却未掷一词。
用雪将尸体重新掩埋,他半跪着,伸手按在雪上,俯身三拜,结印在胸前,念念有词。我猜测这是在为这些亡魂超度,便也学着他跪了下来。做完这一切,天色已尽黑下来。
傍晚便已很冷,此刻更是寒冷刺骨,所幸暖炉还能继续使用,垮塌的营帐外层已经结冰,无法再重新支撑起来,而里面狭小得只能容纳一人。圣君将暖炉放进去,侧眸看我,见我踟蹰不动,蹙起眉心:“呆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
“那,您呢?”
手腕蓦地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我被拖入营帐之中,牢牢困在了他怀里。我不知所措,挣扎了一下,被他紧扣住了腰身。
“圣君?”
“怎么?方才你与王上不是这么抱在一起吗?换了我,便不适应了?”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
“我,方才我与王上,只是为了取暖。”我下意识地向他解释,腰间的手指却扣得愈发用力,几乎要戳破我单薄的衣袍。
“你我不也一样?”他沉声道,“不想夜里冻死,就抱紧些。”
我局促缩起双手,不敢依他所言,却被他攥住双手,强行扣在了他腰间。满鼻清冷幽香,混合着好闻的男子气息,我的心砰砰乱跳,不敢抬眸看近处圣君的眼,只好垂下眼睫,却分明感到他的目光有若实质,沉沉落在我脸上。
“你这疤,是如何弄得?那夜你抛下我离开后,这十四年全无踪迹,我差人遍寻你不到,你是去了哪了,经历过什么,今夜你我独处,有的是时间,你一一说清楚,我全都要知晓。”
“我……”我一时语塞,对于自己十四年前的过去,我都毫无记忆,也不记得和他发生过什么,没有什么凭据能证明我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可直觉却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
彷徨间,下巴被捏住,迫使我仰起脸来:“说。”
我被他的眼神吓到,舌头都打结:“不,不记得了。圣,圣君,不瞒您说,我这脑子以前摔坏过,丢了一些记忆,即便我们真的认识,我也记不得了,求圣君,莫要为难……”
掐着我下巴的手僵住了。
他瞳孔紧缩,眼睫剧颤:“你如何,会摔坏脑子的?”
“郎,郎中说,是撞着了河里的石头……”头又隐隐作痛起来,我抬手想要锤头,后颈却被拢住,头被按在了他胸前。
”如何会坠河的?”
我摇摇头:“不,我也不知道,之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后颈的手蓦地收紧,手指嵌入我的发间,滚烫的液体一滴落在额心,顺鼻尖滑下,落到唇上。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咸的,我一惊,抬起眼皮,圣君闭着双眼,浓密的睫羽竟是湿的。
他在流泪。
“圣君!”他怎么哭了?我心下慌乱,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替他拭泪,却见他低下头来,我嘴唇被滚烫的软物覆住了。
脑中一瞬空白,待唇齿袭来被咬的刺痛,我才反应过来——圣君竟在吻我!
本能地伸手去推他,双手却被紧扣,按在了身侧,唇上的力度亦加重了,齿关撬开,被他舌尖狠狠绞缠。口腔里溢满了血腥味,我喘不上气来,头痛得仿佛有只困兽在横冲直撞,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待与他唇舌分开,已是满脸涕泪。
“你在骗我是不是?”他又问,“你没忘记我,是不是?”
“没,呜,没骗,不敢欺瞒圣君……”疼得受不住,我艰难呻吟,含泪看他。逆着光,我瞧不清他的神情,只闻得他呼吸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