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缪斯 第66章

作者:深海先生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万人迷 先婚后爱 玄幻灵异

“那我们就在门外守着,教皇有令,为圣君画像是教中最重大的要事,我们必须在旁监督,不可擅离职守,还望圣君理解。”

待脚步声退到数十米外,我才听见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我抬眸看他:“这画布……”

“是幼猪皮。”他抢答道,声音更低了,眼神却清沉笃定,“近几年来,那些从外面抓来的许多祭童,都被我差人偷偷送走,这些画布,都是用幼猪皮所制,摸起来虽像人皮,但绝非人皮,你无需害怕。”

我僵在了那儿。他绝不是会在这种事上骗我的人。

我猛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那林的善举……恐怕,已被窥破。那高高在上的人静静俯视着他所做的一切,悄无声息地将他的善意,不着痕迹的抹去——或许没有全部抹去,控制着良好的限度,不使那林察觉,将他蒙在鼓里,好让他心甘情愿地背负着人命,修炼下去。

我如溺深水,一阵窒息。

倘若……倘若,我告诉你这真相,你会如何,那林?

我闭上眼,想起他在面对那地底魔物时,所说的那句话。

那兴许,便是他能坚持到如今的信念。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你,若信念在这关隘突然崩塌,你当何去,何从?

你会不会,疯掉?会不会——堕魔?

这念头在心间如惊雷炸响。

原来如此,原来他的业障,不只在我与他的情,更在此结。

“不是人皮……那便好,便好。”我点了点头,喃喃回应他,伸手去拿画笔,却碰翻了烛台,油淌下来,顷刻燃着了画布。我想也没想,扑上去,想扑灭那烧着弥萝的火,听见一声厉喝,身躯被一把拥住,下一刻,便落入了水里。

“可有烧伤?”一双手将我从水渠里捞起,湿透的衣服被扯开,我看向那熊熊燃烧的画布,双眼一瞬模糊。

烧了好,烧了,弥萝便能得解脱了吧。

“圣君!”两个祭司匆匆冲进祭坛,都大惊失色,“画布怎会烧起来的?”“是啊,这画布分明都由教皇亲手所制,施过术法!”

教皇,亲手,所制?

我蜷起十指,指甲刻进手心。

“是我方才想看看画师画得如何,无意碰翻了烛台。你们莫要声张,立刻去换一张,顺便取干衣过来。待他画完,你们俩……留下。”那林将我从水渠中抱起,对两个祭司说道。他们对视了一眼,显是因为有利可图,并未多问,收拾了烧剩下的灰烬,便匆匆出去了。

“你怎么了,为何心不在焉?”手抚上我脸颊,“是昨夜被我吓着了?”

我有些恍惚,不知该如何回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画完你,我是不是就能画教皇了?入宫前,有人说,我是要为你们俩作画的。”

他静了一瞬,道:“你是想问,何时能画完回家罢?我不是说了,日后,你就做我的神妃,画完,也走不了。”

做神妃,是不是,就有机会接近教皇,为弥萝和阿娘报仇?

我缓缓转眸,对上近处他的双眼,也恍惚看见了那双与他颜色一致,却眼神迥异的蓝瞳,喉咙一瞬似被毒蛇紧扼。

“为何这样看着我?你厌恶我?”他蹙起眉心,盯着我。

我慌忙垂下眼睫,被自己方才的念头吓了一跳。我竟起了利用那林复仇的心思,我竟将仇恨的怒火,烧到了他的身上。

他又何辜!

“我不做你的神妃……坚决不做,”我摇摇头,心似在被野兽撕扯,“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能……”

后颈的手蓦地收紧,发出咯咯的轻响;“要不要,由不得你。”

“圣君,新画布取来了。”此刻,身后传来动静。

那林站起身来:“替他把干衣换上,便出去罢。”

一张新画布被搁到眼前,我麻木地拾起画刷,蘸了油刷过一遍,正要提笔作画,却又见画布右上角,一枚红痕隐隐浮现。

我的手僵在半空,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属于弥萝的胎记。

为何?明明烧了,换了张皮,为何还会有这胎记?

为何?

耳畔飘来一丝凄然的啜泣,我一怔,朝身边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那丝啜泣却仿佛钻入了耳眼深处,渐渐变大。

“阿兄……圣女,拿我,炼了,油!”

我心头一震,看向案上那铜壶。

原来不是皮……是油,这油,是弥萝身上炼出来的。

我伸手,探向了那壶子,才发现壶中的油,已然见底,已被我全用在了这两张画布上。我蜷起五指,再次看向了那烛台。

“莫再故意毁掉画布了!”

我一怔,看向祭台。

那林盯着我,眼中阴云密布:“再毁去一张,此事定横生枝节,无法遮掩。即便你不情愿再画我,今夜,也需将我的画像完成。月底摩达罗国遣国教来使,要赠我的画像作为回礼,若你画不成,便是重罪,我保得住你,可无法保证母尊不迁怒你的家人。上一个画师,因未画好我,被诛了九族。你不担心,你的阿娘了吗?”

我的手僵在半空,想起养爹的脸,笔尖颤抖。

耳里的啜泣渐大,我咬紧牙关,逼着自己落下了笔。

一笔,便仿佛在心上落下一刀,用另一只手托着握笔的手,线条亦是惨不忍睹,数不清有多少次,不得不回笔重描,一遍遍续上断线。及至画完,我已衣衫透湿,全然虚脱。

而案上那林的画像,自是僵硬呆板,毫无灵气。

见他眉心印记漏了没点,我执笔蘸了一点朱砂,正要去添,“啪嗒”,鼻间一热,一点猩红,滴到笔尖之下。

“弥伽!”他惊喝一声。

我捂住鼻子,未来得及抬头,便觉一阵眩晕袭来。

唯恐弄坏了那画,我撑住桌案,站起身来,却双腿发软,踉跄几步就朝台阶栽去,足下踩空之际,手腕被猛地攥住,跌入了他的怀抱。蓝眸瞳孔紧缩,凝视着我,手指颤颤抹过我鼻间。

“我再也画不好你了,画毁了。”我喃喃道,“不如年少时了。”

“心不甘,情不愿,自然画不好。”他紧拥住我,将我抱到案前,抓起画笔,将我那一滴血,勾成了花型,“但交差,够了。”

“那我家人……”

“只要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我保他们,定不会有事。”他附耳沉声,扣住我的后颈。

“圣君,王上亲自来了圣殿,就在门外。”此时,门外传来声音。

“他来做什么?”那林语气一沉,“莫让他进来。”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一阵喧杂的动静。

“王上不可擅闯圣殿!”

“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就是要闯,你们又能如何?”外边传来一声冷笑,我回眸看去,见帘子被掀起,露出一张犹带病容的脸。一双浅褐的眸子望来,落在我身上:“九哥,这可是画完了么?”

“母尊不在,你便如此放肆,连圣殿也敢随意踏足了?”那林冷冷回应,扶我起身,手却揽着我,没有松开。”

“先前不是说好了,我来找九哥讨人啊。”

我看着那不远处的身影,心情一时有些复杂。我不曾料到,当初那个身患重疾却不甘认命的十王子,会成为如今的王——但不必言说,他不过是个被母尊吊着手脚的、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傀儡帝王。

对上我的视线,那洛敛了笑意,神情竟认真起来。

我心里一沉,直觉糟糕,本来想斩断那林对我的情意已经够难,他却还来拱火,这下那林怕是更会紧紧抓着我,不肯放手了。

“这张画,画得太差,不宜用来做给摩达罗的回礼,需重画。”

“哦?”王上扫了一眼石台上我画完的那林画像,“本王瞧着,工整精细,这不是画得挺好?做回礼足够了,母尊定会满意,九哥何必吹毛求疵?看看他,脸色这样糟糕,想必是累着了,九哥不怜惜,本王却心疼得紧。再说母尊就快要出关了……”他压低声音,盯着那林,“九哥可不像我,后宫多一个人亦不会被母尊过问,九哥可是圣君,是要断情绝欲,飞升成神的,身边要是突然多了个人……”

“谁说我要成神,就要断情绝欲?本教修仙之法,你一无所知。”那林冷笑一声,将我往身一扯,看向那些为阻拦王上入殿进来的祭司们,“班丹,桑布罗,把画师送到登天塔去,在那儿为本尊作画。”

“九哥!”王上面上笑容全无,眼中射出怒意来,上前一步,却被几个蓝衣祭司们拦在了祭坛下。我立刻看出来,蓝衣祭司是低阶的祭司,听令于那一胖一痩两名红衣祭司,那林平日笼络了他们,便在教中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他们对那洛这个王视若无睹一般,径直走上台阶,抓住了我的双臂,将我拖下祭坛,朝祭坛后方的一扇门拖去。

“看啊,九哥,你要想从我这里抢个什么,简直是易如反掌。”

被拖出门时,我听见那洛夹杂着咳嗽的大笑。

被拖上了圣殿后方的云中廊桥,远远望见矗立在对面悬崖上的一座白色殿宇,殿宇上方的高塔直没入云霄,我一怔:“那里是……”

“登天塔,圣君的寝居。”

第94章 炙冰(囚禁)

“登天塔,圣君的寝居。”

脑中徘徊着干娘与我说过的那句话——

那林,你是不是就曾被囚在这座塔里,整整三年?

锁链牵系的塔门轰然落下,扬起落雪成雾,我被一把推了进去。

迎面便是一座神龛,供奉着吞赦天尊的塑像,龛座下围着数百供灯,白森森的灯座灯柱,纵然镶了金边,仍一眼可辨出人骨人颅的形状。

我打了个寒噤,回身想跑,门却已轰然落下。

“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儿!”我锤着门大喊,便见门上一块石板翻了起来,露出一扇镶着铁栅的小窗,宛如关押囚犯的监牢。

一双细长的眼睛,出现在缝隙间,是那个送我进宫的胖祭司。

“若我没有猜错,圣君十几年前,就是因为你出逃的吧?”

我心头一颤。

“那他当年被囚在这儿,也是因为你了。”他点了点头,眯眼打量着我。

我攥紧栅栏:“求求你,放我走,我待在圣君身边,只会误他飞升。”

“嗯……”他却似没听见我的话一般:“虽为男子,体质却是纯阴,倒是个适合与圣君双修的,圣君若能借你突破关隘,不日就能飞升成神,只是他若飞升之后,因你贪恋凡尘,不肯赴神境,就麻烦了……”

见他眼神不善,竟似隐隐透着凶光,我心里一跳,一个念头跃出脑海,促使我凑近了栅栏,低声道:“我不会成为圣君的麻烦的……待他飞升成神后,我就去死,你能不能帮帮我?”

胖祭司眉梢一跳:“你为何想死?”

“我自有我的因由。”我看着他,“你亦不希望我耽误圣君是不是?”

“若我帮了你,被已成天神的圣君发现,雷霆震怒,我如何担受得起?”见他退后一步,似要走,我连忙伸手攥住他袍襟。

“等等!我定不会牵连你!求你,给我一个方便隐藏的,能自我了断的……譬如小的锐器,或者,或者毒,对,给我毒!”

他顿住脚步,眼神莫测:“看来你是真想死。也罢,待圣君飞升,我自会帮你一把。”

“大人,东西取来了。”忽然,门外有另一个声音传来。

一盏灯烛被托到窗前,他道:“接着,圣君的安神香,放到他榻边去。”

我伸手小心接过,石板就落了下来。

绕过神龛,便是他的寝居,所有窗户都被封死了,只有上方极高的穹顶能看见外面,月光透过蓝色琉璃照进来,如同海水顺着一道道绣满神界之景的彩幡淌下,在玉白的地面上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