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巨大的坑
宋思远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意已决,为师也是拦不住你,且由你去吧。”
说完,宋思远就转过身要回屋里继续陪着宋邈,却不想身后的薛野出声叫住了他:“师父。”
宋思远闻言回过头,面上透露出积分不耐烦:“还有何事?”
薛野拱手做了个礼,倒是显得十分恭敬,他说:“徒弟虽然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事关宋师兄,还是力求做到万无一失,为了防止一击不中,徒弟是不是应该再留些后手?”
薛野低着头,一派虚心求教的样子。但宋思远活了大几百年,早就成了人精,怎么会听不出来薛野此意是问他讨要好处。什么“后手”,分明就是让宋思远匀他几样稀罕的法宝。
但宋思远不介意:“无妨,若是薛野真能弄来徐白的金丹,和邈儿的命比起来区区一两件法宝又有什么值得心疼的呢?”
于是宋思远吩咐薛野:“明日你来灵器阁寻我。”
还是保持着那个礼节,弯腰的弧度没有一丝变化,甚至连头都没抬,开口说道:“谢师傅。”
薛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听着宋思远快速走远的脚步声,等那声音彻底听不见了,他才站直了身子,望向了不远处的却邪峰。冰凉的夜色中,薛野的薄唇扯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5章
宋思远果然大方,第二天薛野就如愿得到了宋思远的两样资助——混元丹和隐迹法。
混元丹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一个大境界,不过这东西有时间限制,从服下到失效只能持续半个时辰的药效。而隐迹法则是一套可以隐匿身形的功法,据说是昔年宋思远下山游历是从一个鬼医处学来的,只要跟踪对象还不到化神期,就无法轻易无法察觉。
这些东西不是上清宗出产的,应该是宋思远的私人收藏,看得出为了徐白的金丹,宋思远还是下了点本钱的。
不过,宋思远事情也算是做得滴水不漏,他给薛野的这两样东西虽然好,却不具备足够的杀伤力。并且,就算到时候薛野在剑冢中刺杀徐白的事情败露,宋思远依然可以佯装不知,至于从薛野身上搜出了这两样东西,宋思远可以坚持说这不过是送给徒弟用来保命的,轻而易举把自己的关系给撇清。
就算全上清宗的人都心知肚明此时与宋思远脱不了干系,但明面上,依然不能拿宋思远怎么样。
很多事情,只要明面上过得去,便也就足够了。
薛野却很满意:宋思远的东西既然到了自己手里,那不管杀徐白的事情顺不顺利,都断断没有再把东西拿回去的说法。
站在薛野的立场上来看,这回可以说是既得了法宝,又杀了徐白,也算是一石二鸟了。
薛野心中喜滋滋地盘算着,连平日练剑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银光飒沓,满树飞花。
剑招起落之间气势恢宏,让平常看不上薛野的太上峰弟子也着实忍不住赞叹了一番。
其实上清宗的其余弟子,早已经在暗中偷偷背着那几名剑修弟子设了赌局,赌谁能从剑冢中取到更好的剑,其中徐白的支持率最高。这是自然的,徐白既是剑圣弟子,又早早地悟出了剑意,可说得上是众望所归。
然而大多数太上峰的弟子,却把自己积攒的灵石压在了薛野的身上。虽然薛野平日行径令人不齿,但薛野平日里的努力和他的剑招却也是太上峰众弟子有目共睹的。在修真界,实力就是一切。虽然他们平常孤立薛野,但唯有对薛野的剑,是信服的。
剑修的剑没法骗人。
当然,这其中的种种,薛野和徐白都无从得知,他们都只忙着专心准备着十日后入剑冢的试练。
而十天如一个弹指,转眼便到了入剑冢的日子。
上清宗这一辈的剑修一大清早便齐聚在不归涯之上。
上清宗的思过禁地名叫不归涯,而不归涯下,有一道名叫未名渊的天堑,剑冢的入口就在其中。
传闻未名渊最底端有一扇巨型石门,门内是早已被凿空的山体,里面层层叠叠插着数不清的神剑,孤寂冷清,如同一座剑的坟茔,故而得名剑冢。
因为剑冢的存在,整个未名渊乃至不归涯上长年充斥着神剑的威压,飞鸟不可过,走兽不可侵,因而得名不归涯,一般只有受罚弟子才会来到这不归涯思过。
见时候差不多了,掌门便看着身后跃跃欲试的众人率先发话:“尔等入我上清宗已有五载,勤勉励学,剑术大成,实乃我上清宗之幸。今日剑冢结界即将开启,望尔等取剑之行,可有所获。”
掌门的声音中带了威压,重重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弟子的耳中,让众人不由地一阵心头激荡,齐声回应道:“谢掌门提点。”
那喊声如洪钟震天,在山间回荡。而远处朝阳东升,光华万丈,远处的群山被霞光染成了耀目的金色,云销雨霁,山岚一清,可见得是个让少年人扬名的好日子。
平日里未名渊之上有立派祖师设下的结界,轻易不可开启,为的是防止有心怀不轨之徒暗中盗剑。如今众人齐聚在不归涯之上,只等着时间一到,由掌门打开结界。
立下这结界是因为造化各有缘法,这里面的剑虽然脾气也不小,但是若是愿意跟着走,便谁也拦不住。同样的,若是剑不愿意走,那强求也没有用。所以上清宗有规定,入剑冢的人,只要能带出剑来,剑便归其所有,无论品阶高低。
薛野抱着他练手的那把下品灵剑,远远缀在人群最末尾面,看着前面的徐白。
徐白如今成了上清宗新一代剑修中的第一人,故而他不出意料地走在最前排,身前便是掌门和剑圣。
除却薛野,在场就没有不在盯着徐白看的弟子。徐白如今倒是好不威风,一身白色的广袖大氅,流光溢彩,看得出是上好的流云锦。这流云锦入水不濡,入火不热,上清宗每年到手的存量也不过那么一点点,都孝敬了那几位长老,像薛野这种刚入门的弟子只在传闻里听过这东西。没想到剑圣倒是舍得,这么一大匹的流云锦就送给了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做衣服,足见其重视的程度。
这一身白衣,更衬得徐白清冷出尘,只见他面如皎玉,眸似星辰,光是站在那里便显出仙人之姿。
剑圣似乎正在对徐白嘱咐着什么,徐白的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派认真聆听的情态,时而微微皱眉似在思索,时而赞同地点点头,显得老成持重。
薛野最见不得他这副卖乖的样子,不由地发出了一声冷笑,以彰显自己的不屑。
不知道是徐白察觉到了薛野那仇视的眼神,还是捕捉到了人群中那一声轻微的冷笑声,竟然回过了头,眼神恰巧与人群最后的薛野撞了个正着。
那眼神与其说是不经意地瞥了薛野一眼,不如说是在看着一件死物。
薛野冷不丁地与那冰冷的眼神撞了个正着,竟然止不住地缩了缩脖子,但薛野转念一想:“不过是区区一个徐白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隔得这么远,徐白要是真的能听见自己的冷笑声,岂不是成妖怪了。薛野在心中跟自己说:“不可能,不过是巧合罢了。”
说起来,照理说如今徐白翻了身,应该第一时间向掌门举报昔年薛野陷害他的事情,好好惩治薛野与宋邈一行人。但时间过了这么久,薛野,包括宋邈那些个狗腿子,都依然平安无事。对此,张山、李思和王武以为是自己送过去的礼物起了效果。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实际上他们放在徐白门外的那些所谓礼品,徐白连眼神都懒得分一个,就这样一直摆着,任其自生自灭,可能早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走兽给叼走了。
薛野却心里清楚,宋邈废了,徐白看不起他们这一群喽啰,不屑与他们计较。就是不知道徐白若是知道自己即将命丧于自己瞧不起的喽啰之手,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等进了这剑冢,徐白也不过就是一具尸体罢了。”想到此处,薛野内心窃喜,他便挺直了腰背,无所畏惧地与徐白对视。
但徐白却移开了视线,他似乎只是不经意地扫了薛野一眼,不一会儿便转过头继续与剑圣说起了小话,刚才的一切如同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
薛野把这解读为徐白被自己凌厉的眼神给吓退了,心头不由地一阵暗喜。
正在此时,一声清脆的铜锣声自正前方响起,这锣声奇大无比,不少修为低的弟子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远处山头上的群鸟齐惊,振翅而飞。薛野向前望去,是掌门手下的两名小童手中拿着系上了红绸的锣锤,敲响了破天锣。
如同应和这锣声一般,远处山巅之上的剑冢结界荡漾起了一层层涟漪。
两名小童见状齐声向着人群高喊道:“剑冢开,弟子进。”
霎时,便有迫不及待的弟子御剑飞身扎进了无名渊里,只求能够拔得头筹。薛野却并不急,他此行的目标是徐白,自然是跟着徐白最最重要。待到徐白向剑圣和掌门告辞启程之后,薛野才不紧不慢地跟在徐白的身后,慢慢悠悠地飞下了无名渊。
无名渊两侧垂直,石壁如同刀削斧凿,其间深黑色的怪石嶙峋遍布,且此壑极其幽深,最底下竟是连一丝阳光都照射不到,让身处其间的人感到十分压抑。
薛野落到了最底下,便看见了山岩之上有一扇巨大的两人高的石门。
峡谷之中罡风刮骨,风声呜咽,可是等到了最底下的时候,薛野却瞬间连一丝风声都感觉不到了,不光没有风声,鸟叫虫鸣,一切声音都被隐去,就好像万物生灵都害怕着石门后面的东西,不敢出声。
薛野刚刚落地,眼前的石门慢慢在众人面前开启,人们向里面望去,除了如同凝成实质的黑暗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走在最前面的弟子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朝着石门内部跨出了一步,然后他们身影转眼就被黑暗所吞没,如同浸入了浓重的墨汁之中一般。
薛野意识到石门的内部似乎也存在着结界,然而还没来得及等他细想,走在他前面的徐白已经迈开了脚步,朝着黑暗深处奔袭而去。为了防止跟丢,薛野便也二话不说,赶紧用上了隐迹术,隐去了自身的气息,紧跟着徐白跨进了那扇门内。
第6章
徐白在进入了门内后的一瞬间,便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粘稠的水中,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一秒。
等他再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巨大的洞穴之中,那洞穴之大几乎凿穿了整个山洞,形成了一个巨型的大厅,大厅的石壁上面不知道附着了什么术法,散发着星星点点如萤火般的光芒。而整个大厅的最中间,擎天的石柱拔地而起,如同贯穿天地的一柄利剑。围绕在石柱上的是蜿蜒向上的石阶。
无论是石柱上,石壁上还是石阶上都插满了无数的宝剑,在萤火的照耀下,剑身散发着幽微的光芒,让整个洞穴都散发出一股神圣而又肃杀的氛围来。
在这如同满天星数一般的群剑之中,就有徐白命中注定的那一把。
之前进入剑冢的弟子不知道都去了哪里,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徐白一个人。剑冢毕竟挖空了一座山,范围广阔,浩瀚无垠,先前进来的弟子为抢占天时地利,自然是迅速御剑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这里面既无方向又无目的地,故而弟子们东西左右自在遨游,只想碰个万一。
一旦拔得头筹岂不是当场白日飞升?
但徐白却没有操之过急。他闭上眼睛,将灵力外放到整个空间之中进行探查,并突然感觉有一股蠢蠢欲动的灵力波动正在积极地回应着自己,看样子,这股灵力波动来自石柱的最顶端。
徐白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场御剑而起,朝着石柱顶端飞去。
但是越往上走,石壁上所插入的剑却明显变少了,但与之相反的是,徐白所感受到的剑的威压越来越强。
这点倒也在徐白的意料之中。
剑圣同徐白说过,剑冢之内的剑虽然俱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但剑如人一般,也会互相争斗。越是厉害的剑越是不喜欢与凡俗同流,喜欢独立在高处。
初时在门口,石壁上所遗留的剑虽然多,但是还较弱,故而并不能产生多么强大的威压,但是越往上走,威压就越强。
等到徐白御剑到了山腰,便看见围绕着石柱的那一圈圈石阶上,已经开始零零散散的聚集了几名起初一马当先打头阵的弟子。他们大多是筑基期的弟子,此刻正有些丧气地跪在石阶上,看得出来是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威压而败下阵来。此处的威压对于筑基初期来说尚可承受,这些弟子多半是平日不认真修炼所致。再往上,威压愈来愈高,慢慢地,台阶上开始出现了三三两两的筑基后期弟子,可见此处的威压已经十分骇人了,连筑基后期的弟子也开始体力不支,如同徐白一般还有余力继续御剑而行的几乎已经所剩无几。
越往上走,阶梯上停留的弟子就聚集得越多,到了最后,连石阶上都已经无人了。看得出这里实在是太高,大部分的弟子已经连攀爬的力气都剩不下了。
这些威压,实际上是神剑对弟子们的考验,修道本就是与天地争命,恒心、毅力、气运缺一不可,若是今日因为这威压而得不到原本命定的剑,便只能说明命中就该如此。
此刻偌大的洞窟之内,只剩下还在御剑的徐白一人,饶是如此,他也渐渐感觉到脏腑受到了挤压。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徐白已经产生了耳鸣,他把剑落到了石阶上,温存体力,并发现之前自己所感受到了那股灵力还在更上方。
石柱的最顶端是个高台,离洞顶还有一小段距离。徐白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口鼻中已经隐隐渗出了鲜血,他强忍着胸腹之内翻腾的灵力,终于咬牙爬了上来,而徐白甫一踏上石台,便瞬间感觉自己身边所有的威压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如同冰雪般的灵气。
那霜寒之息几乎如同隆冬一般扑面而来,徐白打眼一看,便看见石台的正中间有一块巨石,石头正中间插着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而先前回应徐白的,正是这把剑。
徐白知道这把剑,仲简曾经告诉过他,剑冢中有一把最适合他的剑,名为“寒江雪”——据传昔年不周山倾,天河水倒灌入人间,有一股天河水便流入了极北之地。极北之地乃是冻土之地。这天河水经过万年演化,最终凝成了一块冰玉,又经过万年的日雕月琢,这块冰竟成了一柄剑的模样。此剑后为游历北方的开山祖师所得,据说此剑剑身之上终年萦绕着一股霜雪之意,故取名“寒江雪”。
寒江雪已经在剑冢中独立了一千三百余年,虽然觊觎者众,却始终没人能成功将它带出去。如今徐白初入剑冢,寒江雪便立刻迫不及待的回应了徐白,想来是徐白实在是太合寒江雪的意,此剑已经忍不住想要随徐白一起出去了。
自然,徐白也十分中意寒江雪。
徐白没有犹豫,迈开步子向着寒江雪的方向走去,他已经做好了决定,自己的本命剑非寒江雪莫属。接下来,徐白只需要咬破自己的中指,将心头血滴在寒江雪上,结成连心契,本命剑认主的仪式便算是完成了。
然而,就在徐白离寒江雪只剩下了三步的时候,异变陡生——柄长剑从身后凌空刺破,直指徐白的后心袭来。
正是跟踪徐白已久的薛野。
徐白虽没有防备,但他在薛野动手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一抹浓重的杀意,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运气反击。瞬间,一抹剑意便在空中激荡开来,正撞在薛野那柄下品灵剑上,下品灵剑被凌厉的剑意弹开,未能伤及徐白分毫。
被弹开的薛野只觉得自己右手震荡,便是已经远离了那道剑意,手中长剑的剑身依然在不停颤抖,可见徐白这一道剑意有多么凝实。
薛野一击不成又生一击,他毫不迟疑地借着剑被弹开的推力在空中化了个浑圆,化解冲力的同时借力一击,朝着徐白的方向再次刺过去,力道竟然比第一击更为迅猛。
然而此刻的徐白却不似第一击那般毫无准备。
只见徐白看着薛野的剑尖挑了挑眉,而后抽出随身长剑,抬手格挡。两剑相击的一瞬间,一声剧烈的鸣铮在空旷的洞窟内响起,扩散回荡,余音绕梁。
徐白却陡然发觉手中长剑所受的力道有些过于沉重了,与此同时,巨大的威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让徐白整个身体一沉——竟然是元婴修者的威压。
这不可能。
关于薛野的修为,徐白在弟子选拔大会的时候还是或多或少摸清了一点的,薛野当时不过金丹初期,断断不可能在几日之内便一下子结成元婴,除非,他吃了什么能短期提升修为的丹药……
但是就算是只能短期提升修为的丹药,徐白也并不知晓药效还有多长时间。在这种情况下要以并不理想的身体状况和元婴修为的薛野么僵持下去,徐白断断占不了便宜。
徐白当机立断,挥动长剑,两把剑错身而过,火花闪烁。
而薛野则是在激烈的交锋中将剑一个倒手,撤离徐白剑刃所能及的范围。而后足尖轻踏,向后借力,剑锋矫若游龙,瞬间绕过了徐白的剑锋,朝着他的心口而去。这是一招以命搏命的杀招,因为与此同时,薛野的身前防守也同样空虚了起来。
这种时候,就看谁的剑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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