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野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原本周围摆摊的、逛街的都不见了,刚刚还热闹无比的鬼市瞬间变得冷冷清清。众人四散逃离,生怕走慢一点就被黎阳抓住。

薛野见状不由地皱了皱眉,看向黎阳,说道:“你怎么像个瘟神似的。”

薛野这话一出,直把那名新手丹修吓得瞪圆了两眼,不住地伸手掐自己的人中,唯恐自己就这么晕过去。

黎阳却对薛野的话显得并不在意,连脸上的笑意都不曾减弱一分,他瞥了一眼薛野手中的丹药,道:“薛师兄在找增灵丹?”

黎阳也是丹修,而且是天赋极佳的丹修,他只消瞥上一眼,便可轻易知道薛野手中丹药的功效。

薛野没有回话。

黎阳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不知道师兄可曾听过养灵丹?”

自然听过。

尽管养灵丹和增灵丹只差了一个字,但是品阶却是天差地别。最显著的差别,便是丹药中所蕴含的杂质。要知道,修士吃丹药,或多或少会在体内留下一些杂质,这些杂质初时并没什么影响,但随着修士吃的丹药越多,体内的杂质也会堆积的越多,时间一长,便会滞塞经脉,对修士精进造成很大的阻碍。

而养灵丹与增灵丹虽然功效相似,但是养灵丹的杂质含量,只有增灵丹的十分之一,从这个角度说来说,最上品的增灵丹也比不上最下品的养灵丹。

当然,这么上等的丹药,能炼制的丹修自然也很少。

薛野闻言挑了挑眉,他看着黎阳询问道:“你的意思是,能炼制养灵丹?”

黎阳胸有成竹地说道:“自然。”

听了这话,薛野也不客气,直接问道:“多少钱。”

黎阳却道:“不要钱,只需要薛师兄帮我一个小忙。”

这话听着,便像是有诈。

薛野也不是傻的,他立刻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增灵丹道:“算了,我今日买的这些也够用了。”

薛野说着,转而对着那战战兢兢的新手丹修道:“结账。”

那名丹修哪里敢说话,只谨慎又胆怯地望向了黎阳,等待着少君的指示。

黎阳很自然地接过话茬,道:“真的是小忙,我要去偷一样东西,正愁没有人手。”

薛野闻言,望着黎阳身后那几个看不清面目的魔修,反问道:“没有人手?”

那他身后那些是什么?装饰品吗?

黎阳见状,失笑着道:“是真的,他们都长得太丑了。”

这话听起来就更像是个临时找的借口了。

薛野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合就要结账走人。

黎阳赶紧拦住薛野,道:“好师兄,我真的没开玩笑,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真的是需得长得好看才能去的地方。”

为了养灵丹,薛野这才不得不跟着黎阳来了这所谓的“仙女择婿”现场。

可等薛野真正走到酒楼内部的时候,却发现这里聚集着的所谓“童子”,却是万万与好看搭不上边的:

他们有的年逾四十,满口黢黑的牙齿,顶着稀疏的头发正在与人谈天说地:“等我娶了那仙女啊,我便……”

有的一身破烂的衣衫,形容瑟缩,正在同人讨论:“若是仙女真的看上了我,会不会要我的聘礼?这聘礼数目该如何计算呀,要是能提前知道仙女给的那笔嫁妆有多少就好了。”

还有的听说今日酒楼吃食由仙女全包,不用个人掏钱,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叫上了一桌子满汉全席,喝了个半醉。

……

总之,全是歪瓜裂枣。

薛野见状,心里忍不住冒火,他转头看向黎阳,质问道:“你不是说这地方只有长得好看的才能来吗?”

那这些是什么?

黎阳却显得极为淡定,他道:“薛师兄别生气呀,你没看见头前那报名的用朱笔写了什么吗?”

朱笔?

薛野见到了,不是普通的批注吗?

“看见了,怎的?”

黎阳惊讶道:“原来师兄不知道呀?”他的表情看上去极为夸张,一看便知道是装的。

薛野可没这心思在这同黎阳玩笑:“有屁快放。”

黎阳见薛野不配合,倒也不恼,他笑道:“墨笔书乾坤,至于这朱笔嘛——”

说到此处,黎阳敛了神情,望着前方拥挤的人群,面无表情地说道:“断生死。”

第57章

正当薛野还在思考黎阳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却见整个酒楼中乍然飘起了一阵绛红色的雾。

这雾起得浓郁,来得蹊跷,多数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经将这雾气吸进了身体里去。

周围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的男人们次第倒下。

当然这雾虽然对付凡人效果卓著,但是想要制住作为修士的薛野和黎阳还是不太可能的,他们俩炼体之后本就对毒药之类的东西具有一定的抗性。

不过,这种情况下,薛野和黎阳要是还站着就太过突兀了。

薛野与黎阳对视一样,然后两人便也装着晕了过去。二人早在进入酒楼之前便已经服下了黎阳特制的丹药,可以很好地隐藏自己的修为。如今两人往地上一趟,与旁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几乎毫无二致。

紧接着,薛野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且听声音,人还不少。他们的脚步有轻有重,这与修为有关,修为高点的脚步声也自然会轻上那么几分,修为低点的便免不了还留着些凡俗的习惯,走起路人脚步沉重。

薛野与黎阳屏息凝神,静观其变。便听到这群人在酒楼中四散开去,脚步稍重的那几个朝着那群“歪瓜裂枣”走去,而这群人中脚步最轻的那一个人,则朝着薛野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脚步声在薛野的身边站定,而后说道:“写了甲等的我带走。剩下的那几个,你们带去母菌的培育房,随意摆放便是。”

听声音,领头的是个女人。

薛野尚在疑惑所谓的“母菌”是什么的时候,便突如其来地感觉道有人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自己的脸颊,那力道可真是一点都不轻。

薛野还需要装晕,只能由得那女子握着他的脸上下打量,就在薛野即将忍无可忍之际,他听见头顶传来了领头女子的声音:“这个就是这回的甲等?没有更好的货色了吗?这个姿色倒也还行,就是长得不够白净,不知道合不合尊上的口味。”

本就心情不悦的薛野听见这话,更是心头火气,什么叫长得不够白净?

他那叫有男人味!

难道要各个都长得跟徐白那个小白脸似的才叫好看吗?

薛野还在腹诽,却听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另一个女声说道:“这里还有一个。”

说的应该是黎阳。

领头的那名女子听了这话,随意地放开了薛野的脸,转而去看黎阳。而薛野为了装睡,不得不放任自己的脑袋重重砸在了地上。

薛野只能忍痛暗自磨牙:等东西到手了,他定要叫这帮不知好歹的女人付出代价。

薛野听见那名女子走了过去,见到黎阳的脸之后,说话的语气里却仍旧透露出了一丝嫌弃:“这个长得虽然白净,但是年纪这么小,尊上怎么可能满意,怕是要养上两年。还不如刚刚那个呢。”

薛野听罢,内心窃喜:“确实,黎阳那小子,说到底长得过于文弱,哪里能同我这样完美的剑修相提并论。”想到这里,薛野的心中不由地原谅了那领头女子几分,“还算识货。”

也许是没能看到合意的甲等,那领头女子提高了音量,不耐烦地说道:“不看了,赶紧把人带回去吧,省得回去晚了尊上责罚。”

那女子甫一说完这句话,薛野便感觉自己的身体浮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他的面颊便被日光照得暖洋洋的,这说明他们已经离开了酒楼,来到了室外。

薛野闻到了一阵兽类特有的气味,接着,身下触及到了温热的皮毛,应当是被放到了什么大型动物的身上。

薛野暗戳戳地将自己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发现这几人用来运送他们的工具竟然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牛车。他与黎阳被整齐地排布在牛背上,而他们的身后,那群“歪瓜裂枣”被杂乱的堆积在了牛身后跟着的板车上,一个叠着另一个,像一堆刚刚被捡回来的柴火。

牛车在天上飞了没一会儿,便落在了一处山头上。

薛野怕被人发现自己是装晕的,没敢再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那个领头女子的声音:“那个尚需养养的,送到院子里,这个不太白净的,往尊上屋子里拉吧。”

剩下的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是。”

到这时,薛野方才发现,这些将他们带回来的人,竟然全是女子。

但现下薛野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再次浮了起来。

薛野最终被送进了一间房子里。

等周围的声音都退去之后,薛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睁开了眼睛。

薛野细细打量起了面前的房间,却突然发现,这应当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所以,这个所谓的尊上,也是一名女子?

正当薛野想从这间房里找出点什么线索来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薛野见状,二话不说用最快的速度,再次躺回了床上。

薛野只听得进门那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然后在床边停下了脚步,薛野感觉身边似乎微微陷下去了一些,料想那人应是在床边坐下了。

见时机成熟,薛野便扮作是从昏迷中醒来的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薛野方才看见了那名女子的样子。

只见那名被唤作“尊上”的女子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云鬓半拢,香腮似雪,额上画着一抹极为红艳的花钿,衬得她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朵正在盛放的牡丹。

她穿着一身红艳,满脸笑意地坐在床边看着薛野,娇嗔道:“郎君……”

好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少妇。

要是寻常男人听到这一声“郎君”怕不是骨头都得当场酥了,只是薛野如今可全然没有那等风花雪夜的心思。他亲眼看见这少妇指使手下无端掳掠“童子”,又用落选的人来培育所谓的“母菌”……

桩桩件件,看着都绝非善类。

只怕不是美少妇,而是黑寡妇。

那美少妇不知薛野心里在想什么,只当他是头脑昏沉尚未清醒,为了加快薛野的回魂,那美少妇慢慢靠近了他些许,再次婉转唤道:“小郎君安好。”

薛野想来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见美少妇如此热情,便知道自己定是性命无虞,剩下的,便要看他如何见招拆招了。

为了降低美少妇的戒备,薛野学着黎阳惯用的那套表情,努力将眼睛瞪到了最大,佯装出了一副怯生生的表情,回道:“姑娘安好。”

那美少妇见状,捂着嘴露出了一个极其逾越的笑来,她道:“唤我阿芜便好。”

薛野便也顺着她的意,轻轻地唤她:“阿芜。”说完,还故意露出一副害羞的表情。

他羞怯的样子让阿芜忍不住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小郎君可知我带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薛野自然能猜出几分,但他此刻正扮演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于是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