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巨大的坑
徐白顺着小二指的方向往外一看,正看见薛野带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招摇过市。
薛野正在一个小商贩的摊上细细品鉴着一把匕首,显得很是认真,片刻后,他似乎对着身旁的中年人说了什么,然后中年人掏出了一袋子灵石,爽快地递给了那摆摊的小贩,薛野便笑着将那把匕首收进了芥子囊里。
真是好不惬意。
徐白将目光放到了薛野的肩头,却发现无法从那里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风雷之息,雷息消散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快,所以很明显,薛野不知道又用什么坑蒙拐骗的办法弄到了能隔绝气息的法宝,这也正是寻踪纸鹤无法找到他的原因。
那一头,薛野不花一分灵石便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快活着呢,笑得牙不见眼。
而这一头的徐白,看着那一口白晃晃的牙,只觉得极为刺眼。
第70章
薛野这几天在烬花城过得十分滋润。这烬花城的城主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自从听说他是徐白本人之后,就一个劲地向他献殷勤。
天材地宝,要什么给什么。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薛野对于烬花城城主送来的东西,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与其说,他是在城主府做客,不如说,他是在城主府进货。
不过,城主府再大,天材地宝的种类终究有限。
适逢这一日,连日的沙尘暴终于停了下来,霍伏一大早便兴冲冲地邀请薛野去烬花城里逛逛。
用霍伏的原话来说:“剑君,咱们烬花城虽然不大,但城中的修士却是个顶个的卧虎藏龙,有不少本领高强的器修和丹修。更重要的是,从极之渊里有不少稀有的灵旷,有些灵旷的种类甚至连中州都没有。故此,从极之渊里出产的灵器颇具特色,甚至更胜中州,剑君不一同去逛逛吗?”
薛野实际上是不想逛街的,他这回是来暗杀魔尊的,又不是来从极之渊体验风土人情的,能少露面最好还是少露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城主府里静静地蛰伏起来,等着黎阳回来共谋大事。
但话又说回来了,薛野这两年都在当散修,当初从蓬莱搜刮来的宝贝都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混得要多穷有多穷。所以,趁此机会能多捞油水,他自然也不愿随便放过。
既然城主府搜刮得差不多了,再去烬花城里转转也未尝不可。
薛野想得挺美的,就算徐白知道自己和黎阳定是到了从极之渊来,按照寻常人的想法,也应当是以为他们会直奔从渊城而去,而不是寻到这烬花城来。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徐白发现薛野的时候,薛野正看中了一个街边商贩手里的匕首。
那匕首小巧精致,且通体漆黑,长得很像缩小版的玄天。
薛野对玄天还是一直有些不为人知的妄念的。
因此,当看见面前这把匕首的时候,薛野不由地感到有些伤怀:虽然徐白可恶,但是玄天是无辜的。这么多年,薛野一直都在后悔当初没能在剑冢里杀了徐白,不然,玄天早该为他所得,而不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徐白助纣为虐。
这么想着,薛野情不自禁地将那把匕首拿到手里,细细打量了起来。
那小商贩是认识城主的,自然也听闻了“最近城主将要招揽中州风头正盛的玄天剑君入烬花城”的传言。如今,见到城主殷勤地带着一名陌生青年逛街,再结合先前的传言,心中便也明白了这陌生青年定然便是传说中的玄天剑君。
剑不剑君的,商贩不清楚,但是他向来是个会做人的,心知若是能讨得剑君的欢心,也算是帮了城主一个大忙,到时候自然不愁得不到城主的青眼。
想通了这一层的商贩格外重视面前的薛野,简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朝着薛野介绍起了他看中的这把匕首:“剑君真是好眼光,这把匕首乃是用从极之渊特有的黑水铁铸造而成的,削铁如泥。而且当初铸造这把匕首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小意外,锻造师竟然不慎死在了这把匕首手里。锻造师的怨念也因此附着在了这把匕首之上,导致被它划伤造成的伤口都会血流不止,实在是杀人越货的好帮手啊。”
虽然小商贩的前半段介绍听着是不错的优点,但到了后半段的时候,却似乎莫名地暴露了一些什么不可深究的事情。于是,这小商贩话说到一半,霍伏便已经开始拼命假装起了咳嗽,到最后,装得简直都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了。
霍伏心中不断在哀嚎着:“万不可在剑君面前透露出从极之渊凶残的一面,应当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才是。”
但小商贩完全不明白霍伏的意图,只当他是受了风寒。小商贩用的是从极之渊特有的推销话术,以往在生意场上可谓是无往不利。这也不能怪小商贩,他从出生起就住在从极之渊,从小便见惯了魔修之间的喊打喊杀,从来不觉得杀人越货是什么坏事。所以,小商贩不光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甚至还给霍伏递了个“您就看我的吧”的眼神。
霍伏简直亲自上手捂住小商贩的嘴的心都有了,他见咳嗽已经止不住小贩滔滔不绝的话头了,便赶紧出声打圆场道:“其实……”
不曾想霍伏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薛野打断了,只见薛野看着这把据说被怨念附着了的匕首,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不错。”
叠加了血流不止的效果,一听就十分实用。
霍伏多有眼力劲啊,他一听薛野的评价,就知道他肯定是特别喜欢这把匕首。于是,霍伏二话不说,当即便掏出了一袋子灵石,他一边将那袋子灵石递给小商贩,一边对薛野说道:“那这把匕首便归剑君了。”
薛野闻言,佯做客气地推搡了一下,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薛野的话虽然在推辞,动作却一点也没有耽误。只见他说这话的同时,便已经将匕首塞进了自己的芥子囊中,动作行云流水,可谓是一气呵成。
霍伏便也陪着干笑了起来。
他之所以讨好薛野,一是因为他确实希望薛野作为修为高深的“玄天剑君”能够加入烬花城,壮大烬花城的力量;二来,薛野是少君带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自然需要好生照顾着。
正当薛野和霍伏两个人各怀鬼胎地有说有笑的时候,一旁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父亲!”
那声音虽然嘹亮,但也能很明显地听出来是个略显苍老的女声。
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薛野便看见人群中挤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那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朝着薛野和霍伏走了过来。
霍伏见了那老太太,急忙迎了上去,他如同长辈一般高兴地抚摸着老太太的发顶,关切地询问道:“小玉,今天怎么出来了?”
问完,也不等老太太回答,就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薛野,向他介绍道:“这是小女霍小玉,先前承蒙剑君相救,我们才能侥幸父女团聚,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薛野觉得,徐白救下这老太太的恩德难不难忘不好说,但她似乎已经真的没齿了。
薛野禁不住打量起了面前的霍小玉。要知道,霍伏看上去不过是知天命的年纪,而眼前的霍小玉却起码有七八十岁了。单从长相上看,要说霍小玉是霍伏的母亲亦是有人相信的。
似乎看出了薛野的不解,霍伏笑着解释道:“我未曾准许小玉修行,所以她只有凡人的寿数。”
也就是说,霍小玉会像凡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
薛野问霍伏:“为何不让?”
却见霍伏叹了一声,道:“实不相瞒,我这人生烦恼,都是自长生始。当初要是没有求这什么劳什子的长生,早就颐养天年了,哪里会有那之后的许多波折。所以啊,自那之后,我也看开了,只教我的女儿老老实实做个凡人,百年之后,又可换作一个新的人生,没什么不好的。”
说完,霍伏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补充道:“我也不打算接着修了,等我寿元用尽,便可下去一家团聚了。”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有人与天争寿,有人却觉得,长生长恨。
只论好恶,无有对错。
薛野和霍伏在讨论霍小玉的时候,霍小玉也在打量着薛野。
片刻之后,霍小玉扯着嗓子向霍伏询问道:“父亲,这位是谁?”
薛野发现,虽然霍小玉离他和霍伏的距离变得近了,但她说话的音量却丝毫没有减小,还是同刚刚在远处叫人的时候一般大。
那声音在两人耳边乍然响起,甚至有点扎耳朵,霍伏见状对薛野抱歉地笑了笑,道:“小女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
说完这话,霍伏扬起了声音,对霍小玉说:“这是当年救你的玄天剑君啊,还不快些来拜见。”
却听霍小玉扯着嗓子大喊道:“可是父亲,他不是玄天剑君啊,剑君哪有这么黑?”
别说,霍小玉虽然年事已高,身体却十分硬朗,说话中气十足,嗓音十分嘹亮。
由于人类的本质是八卦,所以今日市集上的所有人,实际上都在明里暗里地窥探着薛野和霍伏这边的动静,如今霍小玉音量这么大,当然成功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了这句话。
一时间,原本人声鼎沸的市集突然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转而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射到了薛野的身上。片刻之后,窃窃私语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这些私语声混杂在一起,让薛野辨不分明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用脚指头想薛野都知道,这些声音定然是在议论他假扮徐白的事情。
“没关系,霍小玉空口白牙,算不得证据。”薛野想,“而且我脸皮够厚。”
但虽然薛野能泰然处之,与他站在一处的霍伏却可算得上是汗流浃背了。
霍伏少见地呵斥起了他十分疼爱的独女:“你可看清楚了,这怎么会不是剑君呢?”
这人是少君带到烬花城的,若是平白无故地当众指责此人是骗子,怕是少君那边,不好交代啊。
霍小玉却不管霍伏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她都活了八十有七了,早活够本了,如今半只脚入土的人,根本不会去管旁人怎么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管着从心所欲。
于是,大嗓门的霍小玉再次答复了她的父亲,道:“真不是。”但说到这里,霍小玉顿了顿,她道,“不过我刚刚来的时候,好像看见真的玄天剑君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薛野心念一动:“真的玄天剑君?难道是徐白?”
霍伏赶紧问她:“在哪里?”
霍小玉伸出如同树皮一般枯槁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了旧岁客栈的方向,道:“喏。”
果然是徐白。
薛野顺着霍小玉指的方向看去,正看见站在人群之外的徐白。
只见因为霍小玉的指认,站在徐白身前的人群不自觉地向两边分开,正好在薛野和徐白之间留出了一条小径,而徐白就站在小径的尽头,用他一如既往的淡然面目看着薛野。
几瓣桃花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徐白的鬓发间,为他清冷得近乎不近人情的脸上,添上了几分艳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薛野的错觉,他总觉得徐白今次虽然看着冷静,但实则眼睛里像是有火在烧。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徐白会来这里,就说明他定是为了栖寒枝而来的。逃是没用的,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薛野终归是要在这烬花城里等着黎阳碰面的。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个能稳住徐白的办法,尽量不同他起正面冲突。
薛野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徐白面前,低声询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徐白没想到薛野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将自己得罪得那么彻底之后,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靠近自己。就像是,身处在危险中不自知,还在不知死活地逗弄猫咪胡须的小老鼠。徐白垂眸看向薛野,他的喉结似乎并不明显地动了两下,但却没有说话。
几天不见,徐白还是那么惜字如金。
对此,薛野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对徐白说道:“你一会儿别拆穿我。”
这回,徐白倒是开口了。他问薛野:“我为什么不能拆穿你。”
当然是因为薛野不想放弃从他城主府里搜刮来的那些宝贝。
但薛野肯定不能告诉徐白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只是语焉不详地嘟囔着对徐白说:“算我欠你一次,行了吧?”
薛野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微微嘟起,显得丰润而又晶莹。徐白看着他红润的嘴唇,内心不由自主地想到:“既是欠的,那又该如何还呢?”
而在薛野在试图说服徐白的时候,身后的霍伏和霍小玉也在不停交头接耳。
霍伏问道:“小玉,你会不会是年纪大看错了?”
霍小玉答道:“爹啊,就算女儿眼神不好,黑的和白还是分得清的吧?”
霍伏:“……”
霍伏和霍小玉一路走一路商量,等薛野同徐白说完话的时候,霍伏和霍小玉也正好走到了两人的身边。
霍伏看看薛野,又看看徐白,看上去十分为难。这两位明显是认识的,但是霍伏也吃不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霍伏谁也不想得罪,只能艰涩地开口朝薛野说道:“您看这……”
薛野注意到,霍伏不再称呼他为剑君,而是改用“您”来指代,说明在霍伏的心里,还是自己亲生女儿的话更有说服力一些。
见状,薛野假装咳嗽了一声,他斜睨了徐白一眼,而后装腔作势地向徐白问道:“咳咳,我难道不是玄天剑君吗?”
徐白没有回话,他的下巴扬起了一个高傲的弧度,用睥睨众生的眼神冷漠地望着薛野,一脸不打算配合的样子。
以徐白时至今日在上清宗中的地位,要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被他的这个眼神给吓退了。但薛野却完全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他认识徐白太久了,久到知根知底,久到不以为意。薛野实在是没法将徐白当做是高高在上的剑君,毕竟,从头到尾,薛野也只是把徐白看作是一个运气稍微比自己好一点的废物罢了。
虽然薛野现在打不过徐白,但是那只是因为徐白的运势好。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徐白总不可能一辈子交好运吧。薛野相信,只要等到了时运眷顾自己的那一天,徐白便是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于是,看见徐白瞪自己,不甘示弱的薛野便也同样用凶恶的眼神瞪起了徐白。
良久之后,终究是徐白在这场对望中败下了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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