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幺橘
虽然知道麒已经不再拥有他们之间的回忆,可心仍旧隐隐抽痛了一下,秦弥远淡淡道:“那你怎么知道你就对爱过的人下得去手?”
伏昭被问住了,过了一会儿,犟嘴一般的回:“有什么下不去手的!江照安杀了他全族,还骗了他那么久,爱是什么狗屁东西,比族人性命血海深仇还重要?”
黑暗中久久没有传来回应,伏昭蹙起眉,摸索着拍了拍秦弥远的手:“你怎么不说话了?”
秦弥远眼睫眨了眨,望着虚空轻声道:“我突然有点想我妻子了。”
第42章 涤鬼净恶
他居然还有老婆, 伏昭震惊,当他得知白鹊进入怨障也是为了破障点灯救他妻子的时候,伏昭更为震惊。
竟还是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伏昭对他稍有改观:“没看出来嘛。”
但两秒之后——
“诶不对啊, 可你不是说你是被无意卷进来的吗?”
四周黏胶一般的漆黑忽然有生命般缓缓流动了起来,与此同时,秦弥远和伏昭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秦弥远从床上利落翻身而起,将伏昭护在身后:“小心,好像对我们也有影响。”
仍旧什么也看不清,伏昭握着短刀,一步一步谨慎地向前走,忽然踩到什么黏腻的东西, 圆的, 很滑。
像人的眼珠。
障境主人的情绪太浓烈,浓烈到甚至感染了障外来客,秦弥远面色不适地拧起眉:“是谢悯, 他很痛苦。”
凄楚、怨愤、不甘、恐惧, 杂糅在一起,仿佛怪物将人吞噬。伏昭看不见白鹊, 可也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 他往后摸索着找到白鹊嘴唇。
“吃了。”
秦弥远乖乖张嘴,不是丹药, 倒像是花瓣的口感,汁液咀嚼流入喉腔,那股在心里疯狂冲撞的怨气被压下去,灵台顿时清明不少。
“这是什么?”秦弥远好奇地问。
伏昭道:“月令花,北冥一抓一大把, 食之可提神醒脑,对付走火入魔有奇效。”
秦弥远被他有点得意的语气逗得噗嗤一声,低声道:“原来你喜欢月令花,是因为这个。”
周遭突然亮起光线,伏昭与秦弥远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眼睛一眯,等再睁开眼时,二人纷纷表情凝滞,愣在当场。
地上的生物已经不足以称之为人了,只是一团碎肉。好像有人将谢悯的血肉筋骨一块块强行撕扯开来,遍地都是残肢碎肉以及内脏骨骼,伏昭方才踩到的就是他的眼珠。
从前只听闻镇鬼塔涤鬼净恶,没想到竟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涤净,无根神水将满地血肉浸泡得滋滋发响,谢悯没有声带的喉咙发出无声嘶吼,只剩白骨的骨手抓住地上的眼珠,将其用力按回自己血淋淋的眼眶。
秦弥远表情难看:“怪不得镇鬼塔从来只进无出,将身体血肉强行打碎重组,谁能熬得过这种痛苦啊?”
连杀人喜欢把人砍得血肉模糊的伏昭都有点看不下去:“江照安就算恨他,也没必要这样折磨他吧?”
秦弥远避开谢悯爬着抓过来的骨手,伏昭又看向他道:“江照安把他害成这样,你别告诉我,他这都不杀了他报仇?”
障中景象轮转飞速,不知道这样的折磨究竟持续了多少年,但常人难以承受,难以捱过,甚至难以想象的酷刑,谢悯居然生生熬过了。
秦弥远看着那具无根神水洗涤后重新拼凑在一起的身躯。谢悯泡在自己腥臭血液涂满的地面上,尚未完全长出血肉的手指艰难挪动。
血字成型,一笔笔满含疯魔与悲苦。
江。
照。
安。
漆黑压抑的环境中待久了,乍一见草长莺飞春日煦暖,别说遭受多年折磨的谢悯,就连伏昭跟秦弥远都怔了一怔。
谢悯冲破神塔之门离开镇鬼塔那日,恰好是个晴朗的春日。
离开流苏林时是意气风发轩如朝霞的少年郎,再归来神情森冷,满目阴鸷,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已过了许多年,那片流苏林仍旧一如既往开得灿烂如雪。
江照安自然也没有变。
妖君银发玄袍,眉目俊美,一如当年。谢悯打量熟悉的院落,伸手轻轻扫过石桌上的流苏花瓣。
“别来无恙么,义父?”
他薄唇微挑,看向不远处归来的江照安。
江照安跨过院门的步伐顿住。
他手边的箩筐里盛满了流苏花瓣,应当是打算拿来酿酒。谢悯记得,从儿时到少年,每一年江照安都同他一起酿流苏酒,如今……不过几年,就找到新的共饮之人了吗?
其实分不清是恨更多还是爱更多,爱恨在身体里疯狂纠缠,将他脏腑搅得血肉模糊,谢悯死死盯着江照安,目光像是刀子,要挖开他的肉。
江照安愣了许久,才有些沙哑地开口:“阿悯?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义父是不是很失望?”谢悯冷笑一声,步步逼近,眼神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镇鬼塔千刀加身的折磨没能杀得了我,反而让我变得更强,强到能够冲破塔门。”
箩筐中的流苏花瓣打落在地,谢悯将江照安逼至院门,几乎将他压在门框上:“你是不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江照安似乎不太习惯他如此强的侵略性,银灰色的长眉微微皱起:“你在说什么?你回来了,我自然高兴。”
他想将谢悯推开,却被谢悯反捉住手腕,那只手像铁钳,箍得他动弹不得,江照安有些动怒:“谢悯,你有病是吗?”
谢悯便低低地笑了,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病,是啊,我有病,义父怎么不去试试?在那种鬼地方捱了六年,我还能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已是万幸了,你还期望回来的是那个百依百顺的谢悯吗?!”
江照安被他吼得愣了一下,没有再挣扎。
但他的妥协并没有让谢悯冷静下来,反而更疯了。唇上传来痛楚,江照安先是不可置信,随即猛地推开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用力擦掉嘴上鲜血:“我操,小兔崽子你疯了吧!”
谢悯缓缓舔去唇边腥甜,漆黑的眼珠里闪过滔天的恨意与疯狂。
院落四周降下结界,铜墙铁壁,鬼神难近。谢悯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杀我全族,又拿我顶罪,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义父?”
江照安:“……你知道了?”
“是啊。”谢悯手中浮现出一条通体漆黑的锁链,神情已经近趋失控了,“我爱你,敬你,将你奉若神祗,只要你一句话,要我立刻去死都愿意!可一切竟然都是骗我的,是你,屠杀了我全族亲人。是你,洗去了我的记忆,还把我当条狗一样哄得团团转!江照安,我谢悯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能从镇鬼塔里活着爬出来的人,已接近半步成神。江照安不再是他的对手,所有反抗根本无济于事。
双手被锁链紧紧缚住,谢悯猩红着双眼将他压在身下。
“江照安。”一字字宛如从齿缝中逼出来,“我恨你!”
动作愈发粗暴,江照安所有的斥骂推拒都被嚼碎了吞吃入腹。银发妖君痛得面目扭曲,连喘息都破碎得断断续续。
可明明是暴虐的惩罚,最后用力贯穿的时候,谢悯发红的眼尾处却有一滴泪珠划落。
“我真的……恨死你了……”
第43章 谢氏惨案
谢悯将江照安锁了起来。
从前是温馨美满的家, 如今是囚禁江照安的监牢,伏昭和秦弥远不知道他将江照安关了多久,只知道再看见江照安的时候, 那个银发玄袍风流不羁的妖君, 已经被折磨得骨瘦伶仃。
谢悯不让他穿衣服,浑身上下只有几缕布条遮挡,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得刺眼,上面遍布淤青掐痕。
江照安挪动了一下手腕,锁链叮铃作响,他疲倦地掀动银色长睫,看向面前的谢悯:“还有这个必要吗?你都已经废了我一身妖力。”
谢悯捏住他的下巴,缓缓逼近, 面无表情:“当然有必要, 义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你教我的。”
江照安轻笑出声:“小畜生……就记恨我捆你那么一次。”
谢悯俯身堵住他的嘴,江照安被迫仰起脖颈承受。唇舌交缠, 江照安在濒临窒息的恐惧中抓乱身下枕被, 谢悯握住他的手,一根根掰开, 十指紧扣。
“义父。”
微微分开, 谢悯抵住他的鼻尖,唇角挑出一丝微笑。
“今天, 有客人要来。”
伏昭跟秦弥远都没想到谢悯口中的客人,竟是当初找江照安私会的那名魔修。
这次伏昭终于看清他的脸,不仅认识,还是熟人——三生殿殿主,苏厄。
结界除却谢悯之外无人能出, 无人能进,但苏厄却轻易踏入了那座小院。显然,这是谢悯的一招请君入瓮。
从走马观花的片段记忆里,看不出他跟江照安到底是什么关系,道侣?不像,更像是下了床就各走各路的露水情缘。
苏厄明显察觉到流苏林有古怪,推开门扉的时候,脸上虽挂着一贯慵懒的笑,语气却暗藏戒备。
“照安,跟我玩躲猫猫么?真是的,多年不见,又喜欢上新花样了?”
江照安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可他无法反抗,他已经是个废妖了,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跟推门而进的苏厄视线相撞时,他只能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你来做什么?傻啊。”
与这条银蛟不过是肉。体关系,双。修有益,各取所需,是死是活彼此根本不在意。可在看到他如此狼狈那一刻还是吃了一惊。
苏厄脸上笑容凝滞片刻,随即继续笑起来:“你这是怎么了?被人关起来作炉鼎了?怎么混得这么惨。”
江照安没心思跟他调笑,声音嘶哑:“快走。”
房门无风自闭,谢悯鬼魅一般出现在苏厄身后,屈指成爪,抓向苏厄心脏。
但五指穿胸而过,只是一片幻影,苏厄的身形在江照安身边再次凝聚成型,桃花眼弯出戏谑的弧度:“啊呀,撞破了你们父子俩之间的情趣,也不用杀人灭口吧。”
谢悯看着自己落空的五指,意味不明轻哼:“挺厉害。”
苏厄在笑,但眼里没有半分温度:“是你把他弄成这个样子的?”
谢悯神色一顿,随即脸部肌肉神经质地抽动:“是我又怎样?”
当初曾亲眼撞破他在江照安身上肆意挞伐,谢悯五指紧握,眼底流露出疯狂的杀意:“既然来了,今天,就死在这儿吧!”
两股凶悍的法力狠狠相撞,十里流苏霎时被夷为一片废墟。谢悯誓要将苏厄碎尸万段,可堂堂三生殿主也不是等闲之辈。二人眨眼便在林中杀得难解难分,连天地都隐隐为之变色。
苏厄闪身避过谢悯携千钧之势劈来的剑光,双刀交错横扫——
“忘恩负义的畜生,江照安待你不薄,你就这样报答他。”
谢悯恨得几乎疯了,一字一句咬碎牙关:“他杀我全族,锁我入镇鬼塔,我这样报答他,何错之有!!!”
杀势一顿,苏厄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不可置信地笑出声:“他杀你全族?”
铺天盖地杀来的剑影中,他回头向远处的小院讽刺高喊:“江照安,你听到了吗,他说你杀了他全族!”
魔气张牙舞爪势若冲天,将四面八方剑影全部吞噬,苏厄面凛如霜,语气变得狠厉非常:“杀了谢氏全族的人,是你自己!”
上一篇:废弃实验体回收守则
下一篇:怪物也要被包办婚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