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幺橘
“法术变的蜻蜓,不会飞掉!”
“伏昭大哥超级厉害!”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原本安闲静谧的小院瞬间闹腾起来,秦弥远头大,摇摇他们的小脑袋:“好了好了快去玩儿吧。”
伏昭抱着狸花,将手里的树苗放下:“我买了一株合欢树。”
之前那棵老树被他砍了,白鹊嫌夏天到了屋前没东西遮阳,他就趁去集市采买的时候买了棵新的。
在青箬村住了两个多月,二人之间的相处愈发有烟火气,只会拿刀拿枪的大魔头竟然也学会了种菜做饭,或许是因为此前从来没做过比较新鲜,秦弥远发现,他竟然还挺喜欢的。
秦弥远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伏昭竟然能记得,看看还不过几根筷子粗的小树苗,忍不住失笑道:“它也遮不了太阳呀,等到能遮风挡雨,起码得再过好几年呢。”
伏昭看上去心情不错:“你只管种就好了。”
狸花不知何时躺到了秦弥远脚边的艳阳里露出肚皮伸懒腰,秦弥远蹲下身挠挠它下巴,刚想问伏昭为什么自己不种?
就发现声名赫赫的大魔头已经蹲在小菜圃前,捧着自己两个月前亲手种下的白萝卜好奇地歪头打量,一脸孩子似的兴奋。
看他的表情,好像手里捧着的不是普普通通的萝卜,而是什么万载难寻的三界至宝。
秦弥远被他难得一见的笑容晃了神,一瞬间莫名生出些阴郁的想法,心想要不就把他永远留在这里吧?
只在我面前露出的纯然天真的这一面,不要再让任何人看见。
和我一起留下来,抛却所有仙魔恩怨,亦不再有什么蓬莱洲仙君和秋极崖副将。
只有白鹊和伏昭,晴朗的日光,和这处生机勃勃的院落。
伏昭高兴地道:“今晚可以做萝卜炖肉,你教我好不好?”他仰头看向秦弥远,瞳孔亮晶晶的,像两轮小小的金乌。
秦弥远回过神来,挪动唇角笑了一下:“好啊。”
吃饭的时候各家大人来领孩子,看到他俩一人添碗一人布筷忍不住笑着打趣:“你俩看起来可真像一对小夫妻。”
另一个在一旁添油加醋:“哎呀赵娘子啊,要我说,过不了多久咱们村就要有喜事咯。”
一人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村妇们领着孩子哈哈大笑着离去,笑得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秦弥远将盛好的米饭放到伏昭面前,忍不住抬眼瞥他,伏昭耳根子似乎有点红,也在偷偷往这边看,二人猝不及防目光相撞,他冻着脸飞快移开眼神:“大黄,你也想吃吗?”
动作很僵硬地把一大块骨头扔给了早就迫不及待的大黄狗。
秦弥远被他生硬转移话题的样子逗笑,善解人意地开口道:“芳婶儿她们惯爱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今晚的萝卜炖肉做得很成功呢,阿昭果然学什么都很快。”
伏昭注意力十分容易被转移,只见他微微挺起胸膛,有点得意又矜持地说:“我只用学一次。”
日头渐渐落了,天色褪成了蟹青,伏昭吃过饭洗完碗筷,见秦弥远站在院中准备晾衣服,走过去伸手拿过木盆:“我来吧。”
隔壁院子传来吵架的声音,又是芳婶儿在骂她家男人好吃懒做:“让你喂个鸡要了你老命啊!地里地里的活干不好,家里家里的事又不想干,你看看人家隔壁的阿昭,再看看你!老娘跟你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一阵噼里啪啦扔东西的动静,臊眉耷眼的男人被赶出家门,抱着自己衣服一脸窝囊。
隔壁邻居听到响动纷纷伸个脖子出来看热闹:“老高啊,又被撵出来了?”
“这次怎么连枕头都给扔出来了,今晚不会进不了门吧!”
“收拾收拾去跟大黄挤,大黄不嫌弃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高愤愤地将枕头从地上捡起来紧紧抱住,只敢小声蛐蛐:“母老虎。”
两家院子连着的,都能看见伏昭正温柔体贴地帮秦弥远晾衣服,两相对比更为惨烈,邻居们哈哈大笑:“叫你喂个鸡都不肯,怨不得挨骂。你瞧瞧人家伏昭,自从他来了以后,鹊儿十指不沾阳春水,比老白在的时候过得还娇气。我要是芳云天天看着,我也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邻居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把老高好一通臊,老高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憋着气骂道:“对鹊儿那么好怎么还不赶紧娶人家过门?没名没分住在一起,算什么?!”
这话倒是说在众人的心坎上了,虽则青箬村民风开放,没城里达官贵族那些礼法讲究,但毕竟都是凡人,孤男寡女没名没分的住在同一屋檐下,总归要叫人传些闲言碎语。
白鹊父亲去世得早,大家伙心疼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心里大多偏私于她,今天老高这么一提,就有人忍不住质问伏昭了:“对呀阿昭,我看你跟我们鹊儿也是情投意合,打算何时备上花轿娶她做娘子啊?”
秦弥远本来竖着两只耳朵听热闹,话题骤然转到自己身上,立马有点期待又有点激动地看向伏昭,想看看小麒麟怎么答。
伏昭挂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显然也没料到他堂堂魔门副将有朝一日竟会遇到这种催婚拷问,可成亲、花轿、新娘这种词汇对他来讲都太荒谬了。
凡间村女,与位高权重的魔门将领犹如沟底望悬日,天壤之差,难以逾越。
邻居们起哄得愈发起劲,小姑娘手指绞在一起,满腔欣喜地,就那样仰着头眼巴巴瞧着他。
伏昭被她眼神看得心里发软,却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不适,凌空关上了院子大门。
果然是因为太吵了,嘈杂声音隔绝以后,心绪正常许多。伏昭定定神,低头看向白鹊眼睛:“我要走了。”
白鹊脸上笑意一僵,但片刻后又笑起来:“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再来。”他顿了顿,想到温峫的话,又补充,“不要等我。”
少女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仿佛冷雨浇熄星火,伏昭觉得心里蓦地抽了一下,他皱起眉头,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而秦弥远却在心里想。
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
他知道伏昭一直在暗中搜捕九方氏余孽,今既动身,必然是终于掌握了行踪,要去斩草除根。
而这个任务完成,他就该回秋极崖向温峫复命了。
这段时日以来温情相处,伏昭体谅白鹊肉体凡胎身娇体弱,不让她做任何劳累的事,劈柴,种田,添火,烧饭,种种贴心之举,秦弥远原本以为他定是心动了。
可原来只是报答那日救他的恩情吗?还是说,就算萌生了情愫,与他的任务相比,依旧无足轻重,到他伏昭该走的时候,这段在短短的尘缘,就该毫不留情的挥刀斩断。
秦弥远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他想如果换了自己,应该也不会留下,毕竟凡人寿数短暂,一时的贪恋只会换来长久的痛苦,伏昭抽身而退,是应该的。
堂堂魔门副将,怎么可能真的笨啊。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夜鸦在树梢枯鸣,外面的人潮不知何时已纷纷散去,家家户户亮起灯火。
秦弥远捏紧手中的木盆边沿,垂眸而下的一瞬间,眼神变得沉郁。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白鹊,身为蓬莱双璧之一的晴光君,仙门众人交口称赞的修道天才,要留住伏昭,不简单,可也不是做不到。
囚禁魔头,断去温峫一臂,替天行道,除魔立功,其实本也是长旸派他来此的目的吧。
伏昭可能是看他表情不好,纠结了一会儿,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淡黑魔气在二人交叠的腕间萦绕,金色真元从伏昭灵脉里抽出来,又一丝丝融入进他的身体。
“这一缕麒麟真元会代替我保护你,以后,无人可伤你分毫。”
秦弥远怔然看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那一缕麒麟真元温和地游入四肢百骸,与自己血肉交融。
他喉结动了动,有些想笑,心想保护我?小麒麟啊,你可知道我打算对你做什么?
伏昭惯来话少,做完这一切,拿过木盆转身打算走,秦弥远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我会等你的。”
果然还是没办法现在就撕破伪装反目成仇,秦弥远想。
他在心里同自己打了个赌,面对着伏昭,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不管你回不回来,我会等你。”
第10章 蓬莱来客
子时,更阑人静。伏昭步入浓稠夜色,最后回首看了一眼少女所住的厢房。
烛火早熄,月光将门前小树照出影影绰绰的轮廓,合欢栽得歪歪扭扭,一副活不长的模样。
伏昭默立片刻,回头几步蹲下,亲手将小树苗扶正,注入充沛灵气。
“要为她遮风挡雨。”他像哄小猫小狗一样,拍了拍小树苗幼嫩的枝叶。
风又吹过,墙上树影缭乱,秦弥远推开窗扉,屋前已空空荡荡,再无人声。
…
血水横流,地上满是残肢碎肉,伏昭提枪而立,枪尖直指地上四肢扭曲的模糊人形。
几里之地宛若地狱,浓重的血腥味冲人欲呕,地上九方氏魔族手脚俱断血肉模糊,只勉强能辨出是人的轮廓。
他的舌头被割了,只能一边在地上惊恐地蠕动一边发出“嗬嗬”怪叫,伏昭反手抹去脸上鲜血,瓷白颊边拉出长长血痕,宛若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面修罗。
“勾结我秋极崖辖下魔使虐杀凡人,再将据点信息透露给出去,引来仙门围剿。”
利齿般的枪尖缓缓划过魔修裸露在外的白骨,割磨之声令人头皮发麻,地上血肉痛苦的挣动,却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
伏昭缓缓道:“该死。”
天光乍现,第一缕晨晖洒落,照亮魔修眼窝处两个血淋淋的窟窿。近处据点的魔使姗姗来迟,扫一眼满地残尸,露出畏惧的神色,低头行礼:“副将大人。”
伏昭用枪将地上那团肉挑给他,面无表情地道:“拿去黄沙苍域,送还给九方氏。”
魔使看看地上死状凄惨,没有一具可拼为全尸的九方氏尸体,咽了口唾沫,连头都不敢抬:“是。”
此次潜入域内作乱的九方魔族起码百余人,其中不乏高手,竟被伏昭一人提枪杀穿。那魔使一边退下一边心惊胆战,常听闻副将实力恐怖手段残忍,偏好虐杀,对魔对仙都是同样的心狠手辣,魔门内部有些人怕他甚至越过魔尊,今日一见,果真瘆人……
伏昭从昨夜杀到今晨,溅了一身的血,脖颈血痂黏得不太舒服,他抬袖欲擦,看到袖子上的云雷暗纹却忽然顿了一下。
这件衣服是白鹊前日里给他做的,上面的花纹,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绣成。
面前忽然浮现少女温婉秀丽的眉眼,还有她说“我会等你。”时,温柔又坚定的眼神。
伏昭拉着袖口,不自觉愣了愣。
退至廊下的魔使见他表情怔忪,瞬间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地问:“大人,怎么了?”
伏昭动作迟缓地抬起头:“嗯?……没事。”
衣服都被弄脏了,全是血污,他有几分懊恼,她要是知道我把衣服弄成这个样子,会不会不开心啊?
可转念又想,都不会再见面了,她怎么会知道呢?
而且,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而已,有什么好可惜的?
伏昭提着枪慢慢走,面上有几分失魂落魄,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尊上交代的任务圆满完成,回秋极崖应当会受到夸奖,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心里有一块空落落的。
是刚刚交手的时候,那些可恶的域犬偷偷对我使了什么鬼蜮伎俩吗?
天上忽降瓢泼大雨,将他淋得湿透,雨水打湿面颊的一瞬,想到的竟不是掐诀避雨,而是白鹊为他送伞时嫣然的笑意。
伏昭缓缓停步,站在雨中。
他立刻赶回温峫身边复命的心竟有些动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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