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柚
让颜惊玉感到困惑的是,自己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人。
”师父!”少年被气得跺脚,颜惊玉再次朝对方看去,神色有了短暂的恍惚。救了他的人并未朝他看来,而是径直朝着少年走去:“他只是个凡人,想是误闯此地。”
“谁不知道此处是颜府旧地,如今为你天一剑主所有,这家伙来路不明,肯定不安好心!”
天一剑主……
颜惊玉蓦地盯住对方,后者似乎也被少年点醒,抬眸朝他看了过来。
当年的秦仲游像一座冷硬的山,无论如何都难以融化,如今人依旧是冷的,但神色间的强硬却随着年龄增长而销声匿迹,转为了淡淡的,不将世间一切放在眼中的薄凉。
颜惊玉看着昔日的故友,又看向他身侧姿容胜雪的少年,神色呆滞。
“你是何人。”秦仲游冷淡道:“为何擅闯摇光谷?”
颜惊玉反应了一阵,习惯性地露出笑容,道:“我是来,拜访……渡方仙君的。”
秦仲游眸色微变,看向他的眼神深了些许,不等他开口,他身后的少年已经一步踏出,道:“谁不知道渡方仙君满门被灭,尸骨无存,早已作古百年,你来拜访?我看你是魔界派来打探消息的吧?!”
“不是不是。”壶天和魔域素来势不两立,颜惊玉急忙摆手,唯恐被泼上脏水,道:“百年前苍木山我被廖忱追杀,幸得渡方仙君相救,确实有在外面听过一些消息,但我总想着,若是见不到,哪怕是祭拜一下也好,所以才斗胆前来。”
“我信你个鬼……”少年拔出长剑,秦仲游却在此刻开了口:“既是故友,便进来吧。”
少年脸色大变,忙道:“师父……”
秦仲游制止了他的话,转身先一步走上长廊,颜惊玉察觉到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可面前的人是秦仲游,秦仲游是不可能伤害他的……想要回家的冲动战胜了理智,他抿唇跟上。
却在走入禁制之前,听到一声怒喝:“不能让他入府!”
紧接着,身体被什么东西重重拽了一下,整个人被拖飞出去,再次跌坐在后方的草地上。
……我招谁惹谁了?!
颜惊玉龇牙咧嘴地扶着腰仰起脸,便看到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头顶略过,直接落在了长廊入口,男的容貌端正,神色凝重,女的姿色绝丽,脸色铁青:“今日壶天又出现了廖忱的踪迹,我们接到消息就一路赶来,方才在摇光谷的入口甚至感觉到了那把魔剑的剑气!此人是随着廖忱一起入谷的!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颜惊玉:“……”
虽然这些人说的没错,但到底要不要这么紧张啊,但凡开开眼看看这具废物身体,就能立刻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在他们面前耍花招好吗?
但他很快想到,难道廖忱故意放他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跟着秦仲游入颜府?理由呢?
这么坐在地上实在有些难堪,颜惊玉单手扶着腰背,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便闻那女子道:“若要祭拜仙君,便在此处遥祭吧,祭完速速离谷,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颜惊玉神色复杂地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三位故人。秦仲游,曾华采,凌丹南……还有一位,几乎与少年时期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徒弟。
秦仲游道:“他曾被廖忱所伤,看上去命不久矣,想必……”
“想必如今已经是个伥鬼!”曾华采道:“仲游,如今正值修真大会,壶天聚集了千万修者,廖忱在这个时候入城,绝对没安好心!现在惊玉不在,我们只能靠你了,你不要随便上那魔头的当!”
凌丹南也道:“廖忱已破魔神,现在整个壶天里,除了玄祖之外只有你一人能够与他抗衡,你切记要守住本心,专心修炼,不要再为其他事情所累。”
“我知道,惊玉陨落百年,那些被他救过的人都未来看过他,你心中为他不平,我也同样不忿!可是如今廖忱刚刚出关,就接二连三有一些自称渡方仙君的旧识前来拜祭,你真不觉得此事诡异吗?”
并不诡异啊……颜惊玉心中嘀咕,当年的灭门之祸惨烈异常,众人避之唯恐不及很正常,时日渐久,大家都把自己忘了也很正常。可廖忱出关破魔神,这么大的排面,必然会有人讲起当年跟他屡屡作对的颜惊玉,再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番有的没的,那些人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这个么人,想要过来观光一番,不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想回个家而已,可真够难的……
“何况。”凌丹南再次转向颜惊玉,寒声道:“此人半分修为也无,竟能轻易闯过摇光谷的禁制,你就丝毫也不怀疑他身上有什么问题?”
这确实是个问题……
眼看着三人同时开始端详自己,颜惊玉不禁心虚,忙道:“我即刻在此遥祭,祭完马上离去。”
他上前几步,在几人或探究或敌意的注视下来到悬崖旁边,遥望长廊深处、自幼生长过的宅邸,须臾轻叹一声,躬身长拜。
“哼。”后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其他几人同时脸色一变,颜惊玉心头也是蓦地一紧。
“可笑啊可笑。”廖忱不知何时出现,正斜靠在一颗枫树上面,“谁能想到,渡方仙君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家门前,拦住他的竟然是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几人。”
除了猛地醒悟过来,瞬间看向颜惊玉的秦仲游,曾华采和凌丹南同时拧起了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颜祈,你还是跟本尊一起回魔宫吧,此处,早已不是你的家了。”
循着廖忱的视线,曾华采和凌丹南也一同看向了颜惊玉,他们的神色或震惊或茫然,几道视线同时在颜惊玉身上打量。秦仲游更是下意识踏出一步,却蓦地被凌丹南抓住:“他不可能是惊玉!”
“是啊,他一点修为都没有!这种废人,怎么可能是惊玉?”曾华采也抓住了他,道:“若是惊玉,怎么会跟廖忱混在一起?他们之间有灭门之仇!”
这句话似乎惊醒了秦仲游,他又定定看了颜惊玉几息,下一瞬,一把金色的武魂长剑忽然从空中坠下,激荡的剑气使的附近的树木都纷纷朝两侧歪倒,颜惊玉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红枫树上已经没了廖忱的身影。
“秦仲游,你看清楚,此人到底是不是颜惊玉!”
颜惊玉的背部被人重重一推,天一剑已经直直地指向他的面门,秦仲游眼底泛红,双目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
颜惊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是一种常年处于弱势之下的、独有的服从与讨好,带着些许的谄媚,有些粗鄙,有些卑贱,还有些隐隐的忐忑与尴尬。
秦仲游怔怔望着他,剑身逐渐再次暴起金芒,杀机凛冽:“他不是。”
“那你便杀了他!”廖忱再次将颜惊玉朝前一推,秦仲游脸色微变,握剑的手略有震动,忽闻凌丹南一声:“他在诈你!”
剑锋在一瞬间穿透了颜惊玉的胸口。
秦仲游呼吸微紧,刚有动容,便发觉面前被刺穿的人正在缓缓消散——
是幻象!
凌丹南再次大喝:“当心!”
“铛——!!!”双剑碰撞,爆发的剑气仿佛暴风一般席卷而过,整个摇光谷的树木都被波及,离得近一些的树冠被齐齐削断,更远处则朝被迫弯折。
颜惊玉被丢在枫树之下,剑气从他周身略过,却未曾伤他分毫。
“秦仲游……”廖忱语带深意:“你竟亲手杀了颜惊玉。”
第5章 廖忱,在为他不平?
两人即战即分,颜惊玉几乎是刚刚被廖忱挪到枫树下面,还没看清那两个人究竟是如何动手的,再一个瞬间,人就已经被廖忱抓住离开了摇光谷。
连续几次移形换影让他有些晕眩,下意识反握住了廖忱的衣袖。后者手臂微曲,任由他将自己作为支撑点,待他完全站稳,这才将手收回。
此处山林环绕,湖泊清明,圆月像是从水中长出来的。身畔有低阶的小兽飞速跑过,层叠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颜惊玉略略恢复精神,左右观望。廖忱的眉头稍稍舒展,冷道:“被挚友拒之门外的滋味如何?”
颜惊玉抖了抖袖口,目光朝着湖泊的方向,随口道:“我如今面目全非,又跟你混在一起,他们认不出我也是情有可原。”
“谁跟你混在一起?”廖忱略有不快。颜惊玉终于转脸看他,道:“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在壶天现身,故意在摇光谷留下痕迹,故意跟着我想看我们自相残杀?”
他的语气里并无仇恨或者质问,只是懒洋洋的,像是在陈述,又像是新奇,眉梢也有些轻微的上扬,带着些许的调侃。
在颜惊玉看来,廖忱对自己做什么都无可厚非,毕竟他俩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换句话说,廖忱是他规定好的敌人,他要是不针对颜惊玉做坏事,那才让人毛骨悚然。
廖忱回以轻嗤:“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诡计多端。”
颜惊玉对他具体怎么想的也没有太大兴趣,回忆着今晚的一切,顺手将袖中的一块羽状玉佩拿了出来,道:“不论如何,今日还是多谢了。”
当时秦仲游拿剑指着他,廖忱在做了幻象的同时提前带着他挪到了枫树之下,并丢给了他这一块护身玉佩,这才返身朝秦仲游的背后攻了过去。是以秦仲游当时能够迅速回神,也因此,颜惊玉能在他们交手之时不受波及。
但颜惊玉道谢只是出于客气,并非真正感激。毕竟当时秦仲游那一剑是冲着廖忱去的,是廖忱故意把他推到了秦仲游的剑前。
最后留下那一句话,明显也是为了坏秦仲游的道心。
廖忱从他手中接过玉佩,颜惊玉明显感到周围的温度忽然降了一些。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颜惊玉打破平静:“天色已晚,你我就此别过吧。”
他干脆利落地转身,一路往前走去,廖忱并未跟上来。
颜惊玉放下心,试探的脚步逐渐加快——
一个时辰后,他重新绕回了原地,廖忱果然还在,正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见缝插针地修炼。
颜惊玉慢吞吞地走过去,手里拿着一个路上捡来当拐杖的树枝,来回拨弄着脚下的枯叶。夜色渐深,四周越来越寒,颜惊玉搓了搓鼻子,轻轻打了个喷嚏,没多久,又打了一个。
湖上飘来一股冷风,颜惊玉的嘴唇有些发白,他一手环臂,另一只手握着树枝,继续在枯叶上拨弄。
“咳,咳咳——”
几息后,一道灵力罩忽然在周围升起,挡住了湖泊上吹来的冷风,颜惊玉的身体稍稍回温,又去看了廖忱一眼。
固然有灵力罩能够挡住风寒,可持续下降的温度还是在侵袭着身体,颜惊玉犹豫了一下,慢慢朝对方走去,道:“此处是一个浮岛,我自己出不去。”
廖忱肯定是故意的,明知道他此刻半分修为也无,若要离开浮岛只能借助飞行法器,关键是他身上根本没有能用的法宝,也没有灵力能够催动任何法宝。
浮岛这边虽然属于秘境群,可并不是每个浮岛都放置了秘境入口,而廖忱挑的明显是空岛,来的人非常之少,即便有人来了,也不一定就愿意带他出去,可以说,如果颜惊玉独自呆在这里,大概率会被饿死或者冻死。
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颜惊玉便火速折返了回来,果不其然,对方还在等他。
虽然不知道廖忱还想从他身上图点什么,但如今他对自己还有所图,就还算是好事。
廖忱没有搭理他。
颜惊玉又咳了两声,并装模作样,咳得狠了一些。廖忱还是没理他。
颜惊玉丢了木棍,爬上石头——石头竟也是冰凉的,这会儿摸上去像个冰块。他内心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然后,将背部贴在了廖忱的后背上。
下一瞬,借力点便猛地消失,他一下子仰倒下去,颜惊玉及时撑起身体,便见廖忱已经下了石头,正冷冰冰地盯着他:“干什么?”
颜惊玉撇嘴,道:“我冷。”
“你的脸呢?”
这应该是真的在骂自己厚脸皮,颜惊玉索性就厚了下去,他抖着战战的牙齿,脸色白里透青:“是你把我带来这里,我现在要被冻死了。”
廖忱拧眉,始终面无表情。冰冷的石头透过衣料传入骨头里,颜惊玉索性直接趴了下去。
反正廖忱如果确定不管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早死晚死都是死,爱咋咋吧。
他的意识逐渐有些模糊,迷迷瞪瞪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魂火在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身下忽然开始暖融融的,颜惊玉略略恢复意识,便看到了廖忱。
他依旧蜷伏在石头上,廖忱却已经坐到了石头下面,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但方才还冷若寒冰的石头,已经在逐渐升腾起热意,熥着他身体热烘烘的。
颜惊玉不知死活地要求:“有没有衣服给我盖一下。”
廖忱没搭理他。颜惊玉在石头上打了个滚,让热意遍布全身,没多久,一件黑袍忽然从天而降,张着双臂一样的宽袖朝他徐徐扑来,颜惊玉心安理得地同样张开双臂回抱了回去。
那袍子落在身上,却忽然一下子收紧,宽袖牢牢地缠住了他的身体,直接将他裹成了蚕蛹。
“……”冷是不冷了,但也很难再动弹。
他蛄蛹了几下,迫于受制于人,很快散去火气,沉沉睡去。
翌日浮岛起了浓雾,以颜惊玉的视力,只能勉强看清五尺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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