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柚
他的脸色惨白至极,抬手指着方几,道:“你刚才,也看到了?”
文人英立刻去看,定睛看了好一阵,才摇头道:“没,没有什么啊……”
“那里有一株芍药……将离……他为何送我将离,他发生了什么……”
他翻身下床,披头散发,神色慌乱,站在窗边,耳畔蝉鸣声声,努力闭起眼睛,逼迫自己静心。
感觉不到廖忱……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去想对方了,可是却感觉不到他了……
三十六规则又做了什么?
他的身影转瞬跃上屋顶,仰起脸去看万里无云的天际,目光却凌厉至极地穿透了薄云与苍天,直视向最高处的三十六道规则王座。
轰隆隆——
齐慕方和明泽林同时自室内冲了出来。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幕于转瞬间乌云压顶,却很快有一束金光穿透乌云,周围金雷遍布。
齐慕方当即抬手护在四周,神色愕然不已:“师父前两日还说先不踏仙,为何突然……”
壶天上方雷声滚动,无数修士云纷纷自住所遁出,落在了丝带一般横跨过壶天城的天桥,空中亦很快站满。
四面八方所有的修士,目光都朝向了一个方向。
“摇光谷……那是摇光谷!”
“九阳神雷……是九阳神雷!那是踏仙雷!!渡方仙君终于要踏仙了!”
神雷滚动,凌丹南也偏头去看,神色怔愣。
曾华采扶起了秦仲游,秦子轩打翻了准备递过去的杯盏,壶天城内的各方掌柜亦快速冲出门去。
壶天城内万人空巷。
“一千年了……”壶天玄祖于坐忘台上抬眸,直视白昼之上的无垠金光:“你当真是那天命之人么?”
滚雷层叠,颜惊玉的身影缓缓从屋顶之上浮起。
他清楚自己非常冲动,可是在看到将离草的那一瞬间,他确信自己无法再忍。
一百三十三年,他无法修炼,无法突破,无法怪责,甚至无法自苦……天命,何谓天命?
自满门被灭,修为尽废开始,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命。
倘若无畏是天命,为何他的无畏却被一次又一次地打压,修为始终不得寸进?倘若拼搏是天命,为何他的拼搏每一次都不痛不痒,既没有输到一败涂地,也没有赢得盆满钵满?倘若善意是天命,为何他当年做尽无数好事,到头来却落得所有珍视之人都被剥夺,让他在世界茕茕孑立?
倘若本君是天命,为何今日还要受这规则之辱,苦思破局之法,眼见挚爱被困却无能为力?!
这是天命?这也配称为天命?!
金雷滚滚,滔滔不休,渡方在他手边凝聚,被他一手握紧。
他白衣黑发,容色如月,眉心却缓缓开裂,朱雀神性在他眉间镌刻,那一瞬间,火象权柄的力量让他心中被绝对理性压抑已久的怒意怫然爆发——
他的身侧忽然好似出现了一道黑影,与他同时仰望苍天。
规则王座不断震动,天道法柱缓缓低垂,伴随着袅袅梵音,符文闪烁,仿佛在迎接他的归来。
那一瞬间,他陡然开悟。
“天命,便是顺应自然,让怒者怒,让强者强,让至情者至性,让至勇者至刚,让智者洞察幽芒,让王者俯瞰八方……”
他理智了一百多年,观察了一百多年,从不怪,从不怨,从不恨。因为他总能理解,即便不是情有可原,却也是人性本质。可他并非天命法柱之上的符号,他是颜惊玉,他是人,神是无法悟道的,人若有了神性,便也无需悟道。
原来,不是他走错了路,而是他走得太快,快到就连天道都跟不上他的脚步,他分明还是人,却提前一步成为了天道法柱之上的符文。
人怎可不怒!怎可不怨!怎可不恨!怎可不怪责?!
“怎么可能……”规则锁链不断晃动,他们凝望着下方直冲而来的人,又眼睁睁看着三十六道规则王座不断地随着天道法柱缓缓下垂。此刻,不是颜惊玉在拼命地靠近法柱,而是法柱在心甘情愿地俯身于他。
那隐匿的空间再次暴露出光明。
颜惊玉眼中金芒闪烁,伴随着滚滚泪水,仿佛要宣泄去所有的委屈与愤怒。
“本君既是天命,何谈要与规则宵小让步?!”他倏地往前,猛地再次朝法柱靠得更近,规则手忙脚乱,有人怒吼:“轮回!!缄默!!!”
颜惊玉的身影在迅速穿梭,天道法柱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
廖忱自下方站起,莲花精喃喃道:“果然,轮回出手了,还有缄默,他现在应该什么都听不到了,他连自己内心的声音都无法听到……这比隐匿还要可怕……”
颜惊玉的身影还在穿梭,可却逐渐停了下来,他被困在了与法柱接触的那一瞬间,与此同时,丢掉了自己所有的思想。
他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把他打下去!!”规则再次出手,神劫凝聚,颜惊玉茫然抬眸,紫雷扑面而来,他的身影猛地从上方坠落,与此同时,又有人喊:“时间——!”
王座顺时针旋转,一道身影抬手结印,锁链哗哗,颜惊玉的身形在坠空之中忽然被时空隧道吞噬。
天命法柱的梵音也陡然改变,哀鸣着往上回归。
莲花精抬手挡住了脸,喃喃道:“他被缄默,被轮回,被时间困住,他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壶天下方,所有人屏息看着空中,眼睁睁看着颜惊玉的身影从空中坠落,又消失,所有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渡方仙君……陨落了……”
廖忱脸色同样惨白,却仍然双目坚定:“还没完。”
颜惊玉睁着迷蒙的眼睛,身影被流光溢彩的隧道缓缓吞没,周围皆是白驹过隙一般的时空碎影,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究竟在做什么,也忘记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他没有动力离开,也没有意识可以主宰自己的身体。
数十双眼睛在时空隧道之中睁开,规则们仔仔细细地查看着他的状态。
“……成功了?”
“寂灭,现在,该你出手了。”一道声音开口:“把他的一切熔散在时空之中,让他与这些碎片一起,永远也无法凝聚。”
一双眼睛在他身侧变大,似乎正在靠近他。
颜惊玉的身影却陡然消失,下一瞬,那双眼睛忽然瞪大,缓缓朝下伏去,颜惊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渡方剑直接刺入了他的脊背,他迅速化为一缕流光,飞速地重新回归王座,不敢置信:“他碰到我了——”
颜惊玉的目光望向时空隧道的尽头,双目冰冷,眉心朱雀神赤红炫目。
“本君,还未死呢。”
此刻的外界,颜惊玉方才消失的地方,忽然有一道火色风刃缓缓旋转,所有正在为他默哀的人再次抬起了头。
火色风刃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大,霍地将时空绞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时空风暴。
赤红大鸟从风暴之中探出头来。
莲花精当即反应过来:“是你当时留给他的神性!南明离火,可以破除时间和轮回的禁制!!!”
赤鸟旁边,一道白色的人影与它一同遁出时空,他眼睛微微合拢,渡方长剑负于身后,他不听不看不想不动,直到天命法柱再次缓缓低垂,梵音在耳畔出现。
三十六道规则在他身侧形成半圆,王座之上的人看不到表情,却依旧感觉到了无穷而又冰冷的神威流淌,将整个法柱旁边的空间都变得神秘莫测。
壶天的人看不到天道法柱,只能看到他静静站在方才消失的地方,仿佛石头上铭刻的碑文一般,绝对平静,绝对理性,绝对皎洁,却也绝对威严,绝对不可侵犯。
他已完全开悟,天命是自己,规律是自己,此刻,他无需踏仙,天道已奔他而来。
规则们屏息凝神,眼睁睁地看着天道法柱越降越地低,纯色的天命王座已经刻满符文,端端正正地摆在他的身侧,稳稳与他平行。
他慢慢转过身,垂拢的浓睫重新掀起。
此时此刻,一切已成定局,所有人心思急转,寂灭率先开口:“恭迎司命天神回归。”
三十六道锁链齐齐响起,在凡人看不到的地方,壶天的半空之中,恭声开口:“恭迎天命规律回归,天尊无量。”
三十六道身影在被锁链拴着的王座跪了下去。俯首,垂眸,目光落在他洁净的鞋面上。试图用臣服来平息他的怒意。
他们相信,这世上没有人能抗拒天命王座的诱惑,毕竟光是三十六道规则,每一道都足够让人舍弃一切,而天命王座更是代表着对三十六道规则的绝对掌控。
……天道无情,天命便是天道的执法者。谁能抗拒这接近天道的无上权柄?
“锵……轰!!”就在刚刚才终于完整的天命王座,在一瞬间土崩瓦解,破碎成漫天齑粉,金光四散。
规则们同时仰起脸来,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张他们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辨清的面孔。
“你……”
那可是天命王座,是无数人无从奢想的存在,他们为了确保天命王座永远无人,而费尽心机。可这么多年来,唯一来到它面前,可以坐在上面,俯视众生的人,竟然毫不犹豫地将它摧毁。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规则王座微微开裂,所有人的道心都受到了短暂的冲击。
他们看着颜惊玉依旧冷漠的面孔,有人蓦地开口:“你窥命多年,既是天命,便应明白我们能够连接天道,也一样是顺应天命,你若将自己的清高强加于我等,岂不是也在违逆天命?”
“我等能够走到如今,亦皆是得天独厚,你无权处置我们!!!”
“既不要天命王座,便回你的坐忘台……”
所有的声音忽然一顿,那刚才已经化为齑粉的天命王座,四散的符文正在从他的肉身之上缓缓显化,绵密地织入了他身上的法衣之中。
他不需要天命王座,因为他早已是王座本身。
“本君今日得悟天道,心知人各有命,天命非舍恶而护善,也不该擅自定对错。”颜惊玉看向他们,神色冷淡:“可本君亦曾是凡人,规律无私,我却有恨。”
“故,今日,我便是你们的天命。”
“啪啪啪——”连接天道的锁链一根接一根地断裂,所有的规则王座皆升腾起了南明离火,离火灼烧,越来越烈,烧毁了笼罩在凡人头顶前年的规则阴影,同时也让所有修士心中的认知复明。
文人英摸着下巴观察自己的识海,恍惚发觉里面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些关于规律级法器的书籍,此前不允许被人僭越的存在,全部都不再是隐秘。
只是这些事情依旧没有被大肆散播,用文人英的话说,知识是需要人去探索的。
但,颜惊玉依旧没有找到廖忱的身影。
他坐在天命法柱旁边,仔细将灵台中的朱雀神性剥离,将其托举在掌心之中,神色迷蒙。
在这里,他即便是刻意去想别的事情之时,廖忱也没有再出现。
他被隐匿……不是规则干的……
他抬眸,望向天道法柱上的符文,心中浮出一抹悲凉。
这是廖忱救他的代价……他用朱雀神性救了自己,代价就是永远消失。
颜惊玉悬空,来到法柱旁边,喃喃道:“是因为我成了天命,所以,无法再有私情,才无法看到他的吗?”
“……那我成神何用?”
“其实他不救我,天命也依旧可以成神……”
只是,天命不是颜惊玉,天命没有颜惊玉那么多的私心,他会成为天命法柱上一道无情的符号。
他蜷缩起身体,将自己融入法柱之中,他先是看到了浩瀚的星空与漫天的符文,每一个都是那么亘古与神秘,可当他尝试驱动自己去接近对方的时候,便陡然被从法柱里面挤了出来。
颜惊玉没有死心,他相信如果真的还有办法救廖忱,那么这个办法一定就藏在法柱之中,他再次化为符文融入进去,这一次,他没有尝试动作,而是默默观察。
隐匿的符文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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