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喵
——您要不把我也一起打晕吧!
燕纾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点的那几个穴位颇为刁钻,他一时竟然无论如何也冲不破。
松一一边调动全身灵力凝聚在那几处穴位上,一边用力不停地试图控制自己的意识合上眼皮。
下一秒,他忽然感觉眼尾一阵温热感传来,紧接着似乎有什么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松一神情倏然一僵, 紧接着便看到对面谢镜泊的神情也凝滞了一瞬。
——不是,我不是……
松一简直要崩溃了,但越着急却感觉眼尾那处湿润越发明显。
不远处见自己徒弟半天未归,担心他又去惹什么乱子的边叙一抬眼便看到了这一幕。
边叙脚步一滞。
——自家向来傻不愣登的徒弟哭的梨花带雨, 红着眼死死望着对面……抱着大师兄的小师弟。
……边叙一时间不知道他应该先解决哪边才好。
他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决定不要让自家徒弟继续丢人,上前几步迅速解开了他的穴位。
“不过是被点个穴,你哭什么?”边叙皱眉。
“唔, 呜呜呜呜——”
他话音刚落,便看自家徒弟倏然张口,紧接着便是一阵呜咽声。
边叙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扭曲一瞬,袖子一挥,咬牙帮他把噤声术也解开了。
“你又惹什么祸了?”边叙冷声开口。
“师父!”
松一一边迅速张口,一边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
“我不是师父,我没有,是燕纾他……”
他开口想要解释,却没想到刚解开穴位的双腿血流还不是那般畅通。
松一脚下一麻,神情瞬间一阵扭曲,“扑通”一声向着谢镜泊那边直直跪了下去。
同一刻,他最后一句话也下意识脱口而出:“燕纾他强迫我,不是……”
边叙:……??!
他眼睁睁看着,谢镜泊抱着人迅速往旁边一闪,脸色更沉了几分。
……松一这回是真的要哭了。
他跪在原地张口还想要说什么,便看自家师父忍无可忍地一挥袖子,再次将他直接噤声。
“又是哭又是跪的,这般没出息,还想要推卸责任于你的师伯——”
松一:“唔唔……唔?!”
边叙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理念,袍袖一挥,匆匆往另一边走去。
“快别说话了,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
松一:“唔,唔!”
边叙沉着脸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走到谢镜泊身边,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他垂下眼看着谢镜泊怀里昏迷不醒的人,神情间又逐渐带上了些许忧愁。
“大师兄他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忽然晕倒……”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谢镜泊沉声开口:“我击晕的。”
边叙:“哦,这样……啊?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却见谢镜泊神情不变,甚至还动作温和地将昏睡不行的人额前的碎发捋开:“他刚才又想拿那三枚铜钱推算。”
边叙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哦,这样好像确实情有可原……等一下!”
他倏然抬起头,蹙眉开口:“师兄又要算什么?”
谢镜泊目光落到剑尖挑起的三枚带血铜钱上,微微摇了摇头:“不清楚……我没等他说话就直接打晕了。”
边叙神情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像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下意识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是最好的做法。
他憋了半天,终于还是神情古怪地点了点头:“……确实。”
周围的潭水泛起轻微的波澜,泠泠的水声仿佛将周围的零落的月华再次打散。
不远处的姜衍听着这边的响动也跑了过来,看着又把自己弄的一身狼狈的燕纾,眉心跳了跳,却是到底沉着脸拿出药箱,任劳任怨地开始诊脉。
边叙收回目光,站在原地盯着不远处忙忙碌碌的宗门弟子,忍不住喃喃开口:“师兄说的‘三阴交汇处’到底是什么意思……”
“呜呜,唔!”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一个大脸突然凑了过来。
边叙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缩,正对上自家倒霉催徒弟兴奋的目光。
松一连比划带叫唤地凑到自家师父身前,手舞足蹈地明显是想要说什么。
边叙强忍下一巴掌拍开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到底指尖一点,将禁制解开。
下一秒,松一那大喇叭声音迅速响了起来:“我知道,师父!刚才燕纾,不燕公子就是想要解‘三阴交汇’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才拿出了那三枚铜钱。”
他憋了这许久,总算再次能够说话了,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而且他算之前还又吐血了,给我下噤声术也是想让我替他瞒住!”
边叙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松一刚才说的“欺负”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对上松一带着些许委屈又期待的目光,无声地张了张口,忽然开口:“师兄那般做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满脑子等着给自己平反的松一茫然抬起头,看着自家师父别脸,认真开口:“以后不许妄议你师伯。”
——可我还是您徒弟啊!
松一简直心中两道面条泪,却还是不得不含泪恭敬应下。
——您只要师兄,不要您徒弟了吗?
边叙被自家傻不愣登的徒弟一打岔,差点都忘了正事。
他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要问什么,再顾不得替燕纾“调教”自家徒弟,继续开口追问:“所以呢?”
松一愣了一下,有些茫然抬眼:“所以……什么?师父?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了啊。”
边叙眉心跳了跳:“所以‘三阴交汇处’到底指哪里?你方才不是说你知道吗?”
“啊——”
松一愣了一下,迟疑开口:“我不知道……师父,我只知燕公子他刚要算,结果宗主忽然就凭空出现……”
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额角忽然一痛。
松一“嗷”的一声捂住脑袋,看着自家师父黑沉着脸收回手,咬牙开口:“师兄就该把噤声术给你下的时间长一点。”
松一捂着额头也不敢吱声,又倏然想起什么,赶忙抬起头:“对了,刚才燕公子将那铜钱扔到了水里,我仿佛看到那铜钱向西南方飘去……”
边叙皱了皱眉。
头顶的月亮已近正中,不远处不知哪里传来隐隐的打更声,子时已隐隐过半。
边叙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神,望着面前这深色的潭水:“铜钱入水——”
他看着这深不见底的水潭,试图揣测:“难道这三阴交汇原江河……"
他蹲下身慢慢将手指探入水中,忽然听到谢镜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
"三阴交汇,是指子时阴气、地脉阴窍、活人阴魂的三重交汇。"
边叙愣了一下,下意识转过头:“你怎知——”
谢镜泊抱着怀里的人慢慢走来,抱着双臂跟在他身后的姜衍冷哼一声,忽然一抬手,轻轻掀开燕纾手臂上的衣袍,上面赫然印着一道血色的月牙痕迹。
边叙眉头倏然皱了起来:“这是——”
“子时阴气,那枚铜钱上汇聚的便是这个。”
姜衍冷声开口:“他刚才以自己的血将那阴气聚拢,封在铜钱里,但他身子太弱,难以承受这极阴之气,所以身上才会浮现出这种血痕。”
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燕纾冰凉的皮肤,低低冷哼一声:“师兄天性聪颖,知道体质不好,经常生病,身上阳气较弱,确实也适合……聚阴。”
边叙一时无言,谢镜泊垂下眼,轻轻将那毫无温度的手指拢入掌心。
燕纾倒是比他预想的要知道些分寸,没有真的再要强行开卦盘算卦。
但若是刚才他来晚些,真的让他解开这卦言,日后一定会……大病一场。
——而方才他下意识将人击晕时,那人眼中没有半分被发现的惊慌,反而满是无奈的理直气壮。
谢镜泊看着怀里人即便昏睡着也难掩疲倦的神情,沉沉吐了一口气,到底将心底的烦躁压下。
“那活人阴魂又是什么?这又去哪里去寻?”边叙对卦象这件事一窍不通,此时也只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只能愣愣继续追问。
师父曾经说卦象一学也讲究机缘,不是强行用功便能领悟,搞不好还会走火入魔,有性命之危。
因此边叙虽然酷爱读书,将藏书阁内有关符卦的书籍也全都囫囵看过,但依旧听师父所言,只学了个基础入门。
谢镜泊顿了顿,没有立刻回话,目光只慢慢转向一旁。
旁边本就心情不好的姜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忽然身形一闪,再一转头直接拎了个小崽子过来。
“活人阴魂——这小孩倒真不是我们想的那般简单。”姜衍松开按着危阑脉门的手,低哼一声。
“我说刚才师兄非得抱着这崽子不放干什么,怕是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故意瞒着。”
他盯着面前迷迷糊糊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的小孩,又想到了什么,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有这个体质,能活到如今这个岁数也真是命大。
活人阴魂是即便仙门间也很少见的一个体质,顾名思义便是活人却少了生魂阳气,极易被恶灵上身,造成一方灾祸。
——是三道被六界全都避之不及的“阴邪”灵体。
正睡的好好的突然被拎过来的危阑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上蓦然一松,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茫然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到枕在谢镜泊肩头的燕纾身上,霎时睁大眼,瞬间愤怒了起来。
“你们做了什么,放开他——”
他扑上前就想去咬谢镜泊的手腕,被一旁的边叙直接伸手顶住了额头。
危阑到底身量不高,力气尚小,此时只能如愤怒的小狗般不断扑腾,嘴里咬牙切齿地喊着“坏人”二字,却仍旧无法靠近燕纾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