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喵
——怎么也算不上粗陋。
姜衍咬牙抬起头,却看樾为之也不再看他, 只目光又重新落到身后的谢镜泊身上,耸了耸肩开口:“别误会,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和你们有任何交集。”
他目光落到房内床上昏睡不醒那人身上, 眼眸间闪过一丝隐晦,又迅速收了回来:“我也不喜欢合作这个词,不如说……我们做一次交易?”
“毕竟,你们也不想看着燕宿泱就这么一步步走向死亡吧?”
他话音落下,过了几秒,姜衍脸色瞬间一变。
谢镜泊也终于沉沉开口:“你想如何?”
樾为之唇角笑意不变,心中却没忍住低低唾骂了一声。
——死闷葫芦,一句承诺都不给,空口就想直接套话。
樾为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冷漠又警惕,真是被燕纾……教的极好。
——只是燕纾若知道,在自己生死之事上,他还这般冷静到近乎绝情,真的……不会心寒吗。
樾为之清楚如果他现在不能给出一点有用的信息,这个谈话是无法继续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神情间又浮现出一抹笑意。
“谢宗主之前不都已经发现了吗,燕纾这次的发作……被我稳定了下来。”
樾为之抱着双臂站在原地,声音放的愈轻:“我们都知道,他只有四日时间了,姜门主想必已经……把能用的方法都用过了一遍。”
姜衍神情冷了几分,却咬了咬牙,一时间也无从反驳。
下一秒,他听樾为之轻声开口:“但他这两年的身体情况,我比你们更加了解。”
“我可以与你们一起救人,但谢宗主要允我在此期间自由出入销春尽。”
谢镜泊神情不变:“自由出入销春尽——我怎知你不是另有所图?”
下一秒,他便看樾为之蓦然笑了起来:“那就看谢宗主觉得销春尽与燕宿泱,孰轻孰重了。”
“我对你们仙门那些龌龊事不感兴趣,若谢宗主不答应,我也不介意现在直接把人强行带走。”
谢镜泊抬起头,听着那人慢悠悠开口:“不知谢宗主……意下如何?”
有风从檐角处蓦然吹过,将樾为之衣袍徐徐吹起,带起一阵轻微的响动。
樾为之手心间逐渐浮现出细密的冷汗,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急躁,依旧似笑非笑地垂眸望着他。
下一秒,他却听到谢镜泊低声开口:“不行。”
樾为之神情一瞬沉了下去,连旁边的姜衍也忍不住迟疑转过头。
下一刻,一道破空声从窗口瞬间袭来,樾为之下意识抬手一接,微微低下头,紧接着听着谢镜泊沉沉开口:“两次。”
“妖族不得随意进入销春尽,这是长老殿定的规矩。”
“你来往多次,结界上已留下你的气息,这个令牌可以保你两次安全进入销春尽,我也同时会知晓你的行踪。”
“之后若无此令牌,只要你踏入一步,我便会立刻得知。”
谢镜泊沉声开口:“燕纾身子还未调养好,你往来那么多次也是徒劳,两次足矣。”
樾为之微微咬牙,却也知道谢镜泊说的在理。
他提出“自由出入”本就是狮子大开口,原侥幸想着万一谢镜泊救人心切不会察觉,没想到他却……这般冷静。
“那我若进来一次,便一直赖在燕纾那里不走——”樾为之终于忍不住咬牙低下头。
下一秒,他便直接对上谢镜泊冰冷的目光。
“阁下尽可以……一试。”
他缓缓开口:“但我猜……你应也不想让燕纾知道此事。”
——谢镜泊确实又猜对了。
燕纾的计划还未完成,樾为之与他们合作已是冒险行事,压根不敢让他知道。
“……成交。”樾为之咬牙,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眼。
他看着谢镜泊平静地转过身,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燕纾知道你这样吗?”
谢镜泊脚步一顿。
他微微侧过身,看着屋顶那人似笑非笑地冷冷垂下眼:“谢宗主从始至终都这般冷静,一切都以宗门利益为先,看来一点也不在意……燕宿泱的死活呢?”
“若是方才我最终反悔,拒绝交易,谢宗主怕是会……毫不留情地舍弃他吧?”
“燕纾知道……你这般,薄情寡义吗?”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面前的人袍袖一挥,紧接着,樾为之手腕倏然一紧。
他手中捏着的银针瞬息把持不住,手指一张,蓦然向前飞出。
下一秒,便看着谢镜泊袍袖再次一翻,那银针在半空中瞬息变了个方向,“噗”的一声,针尾尽数没入树干。
“师兄不会是宗门的对立面。”
“若是你反悔……”谢镜泊抬起头,眸光深不见底。
“……我会保证,有无数种方式,让你同意。”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又低了下来:“只是师兄……不会喜欢我那样。”
房间内似乎有轻微的响动传来,似乎是床上那人不知梦到了什么,无意识不舒服地喘息。
姜衍转身往屋内走去,同一刻,樾为之眼睁睁看着,谢镜泊蓦然背过手,周身的凌冽之气一瞬消失,低低吐了一口气,抬头平静地望向他。
樾为之眉心跳了跳。
——谢镜泊这般举动……怕是早已发现他一直在暗暗防备。
你这个小师弟……可不似你想的那般纯良啊,燕纾。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勉强笑了笑:“看来谢宗主与我,彼此都不是很信任对方。”
谢镜泊没有理他,手指一抬,将那些银针重新吸出,慢慢送回樾为之身前,低低开口:“何时开始?”
“两天后。”
“如今还不是时候,他体内魔气还太过郁结,身子也需要调养,我也有一些东西需要准备。”樾为之闭了闭眼,神情也慢慢静了下来。
他忽然轻轻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哀嚎瞬间从三人耳畔传来。
谢镜泊微微蹙眉,姜衍直接嫌弃地后退一步一把捂住耳朵:“这什么东西?”
“送信……鸦。”樾为之单手抓着手里那胖的几乎看不见眼睛的乌鸦,轻轻弹了一下他尾巴尖的羽毛。
“这两日我会让它往返,燕纾若有什么情况,姜门主可用它与我联系。”
姜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终于看着樾为之手一翻再次将那吵闹不已的胖团子收回去。
他放下手,听着樾为之继续开口:“我会给姜门主一个调理药方参考,两天后他还会发作一次,这两日还劳烦姜门主费心调理。”
姜衍抱着双臂没什么反应地点了一下头,谢镜泊倒是微微蹙眉。
“发作……不能避免吗?”
“不能。”樾为之摇了摇头,姜衍也终于低声开口。
“师兄体内魔气如今太重,靠药物或外力削弱……进度太慢,他身子也都受不住,不如发作效果更好。”
姜衍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继续接道:“再发作一次魔气发散出来,之后便差不多可以拔除了。”
房顶屋檐的瓦片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谢镜泊与姜衍同时抬起头,看着檐铃轻轻一响,那红衣之人身影已瞬息落到远处。
谢镜泊忽然开口:“燕纾到底要做什么?”
一袭红衣的人不答,只摆了摆手,下一秒却听谢镜泊沉声开口:“他的计划……是准备在四方大典那天开始吗?”
这回他清晰地看到,落在树冠上的人身子肉眼可见地一颤,险些没从树上掉下去。
“这是另一个交易了,谢宗主。”
樾为之深吸一口气,收敛好情绪,似笑非笑地偏过头,“不要越线。”
谢镜泊蹙眉,下一秒便听“砰”的一声闷响,一阵白烟过后,樾为之的身影已瞬息消失不见。
·
燕纾昏睡了整整半日,第三日晚间,才堪堪醒来。
他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昏睡时,似乎有很多人在他耳边说话,他挣扎着想醒来,但周身实在是太过疲累,连眼皮都睁不开。
燕纾在一片混沌间挣扎了几秒,便控制不住又堕入意识的深渊。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次发作后,身体大不如前,晚上没醒多久,很快便又倦了,缩在谢镜泊怀里便无意识睡了过去。
——他也就没有注意到谢镜泊低头时,晦暗莫名的神情。
姜衍当天晚上便开始研究樾为之留下的那些药方,却刚看第一页便直接忍不住一拍桌子。
“那妖族给的是什么药方?这根本都不能算是用药,基本全部都是在以毒攻毒,完全不顾后患——”
谢镜泊慢慢回过头,看着难得被气到脸色铁青的姜衍沉声开口:“——根本就是在饮鸩止渴。”
谢镜泊垂眼不说话,姜衍气到极点,抬手就想将那些药方撕碎,却又想到什么,咬牙到底忍了下来。
“那个妖族到底什么来历?师兄为何会认识他?”姜衍蹙眉抬头,却见面前之人微微摇了摇头。
“不清楚。”
他顿了顿,却又低声开口:“但仔细想来……似乎每一次,他都是在燕纾状态不好时出现。”
发烧那次、丧失神志那次,还有……客栈那枚毒药。
姜衍明白了什么,轻轻吸了一口气:“行,他只要不是故意这般……那也罢了。”
“我把这几张药方整理、调整一下,再配一个温和一点的方子……”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重新向外走去,忽然想到什么,脚步再次一顿:“对了,这些……你竟然不介意?”
谢镜泊目光落在怀里昏睡的人身上,闻声无声地抬起头:“什么?”
姜衍耸了耸肩:“这已经是如今师兄身边出现的第二只妖了,你能接受?”
“毕竟师兄从小就教导你要守正道,守本心,当初师兄入魔你也是反应最激烈的……”
“燕纾当初入魔一事另有蹊跷,事实真相还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