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喵
燕纾看着谢镜泊眼眸闪了闪,碧色的眼眸恍若深潭,让他不过一眼便近乎沦陷。
他听着谢镜泊哑声开口:“我醉到……清楚自己不该这般做。”
“但我又清醒地知道……我不会后悔。”
下一秒,面前的人身子蓦然前倾,冰凉的双唇深深将他吻住。
仿佛久旱逢甘霖,谢镜泊周身一瞬如坠云端。
他下意识扣住面前人清隽的腰身,感受着有苦涩温热的液体顺着燕纾舌尖,一点点流入喉咙。
自己又把燕纾……惹哭了吗。
“别哭,师兄……”
谢镜泊迷迷糊糊开口,下一刻,却听燕纾颤抖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
谢镜泊心中瞬间一惊,他意识到不对,挣扎着想要后退,下一秒却只感觉眼前一黑。
他最后那一刻恍惚间只看到燕纾慢慢直起身,小心扶着他躺到床上,紧接着面无表情地偏过头,猝然吐出一口乌血。
·
窗外一声闷雷声仿佛骤然间传来,樾为之从睡梦间一瞬惊醒。
他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撑起身,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外面骤雨已停,方才梦里那声响不是打雷,而是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樾为之蹙了蹙眉,顾不得许多,匆忙披着外袍冲下去开门。
拉开门的一刹那,一声低哼忽然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有一副滚烫的身躯顺着开门的力道直直往下坠去。
樾为之被吓了一跳,满脑子的瞌睡瞬间一扫而空:“燕纾!”
他猝然一把将人接住,被皮肤间的灼热一瞬烫了满怀。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浑身都湿透了?你……”
燕纾脸色透明到几近苍白,垂落的发梢在湿漉漉的外袍间蜿蜒,水滴一颗颗砸在他锁骨上,形成一汪细微的水泊。
他似乎被樾为之唤回了一点神智,眼睫颤了颤,迟缓地按住樾为之直接想把他抱起来的手。
“我没事……”
他喘了一口气,在樾为之爆发之前,先一步低声开口:“……有醒酒药和金疮药吗?”
樾为之抬手的动作一顿,他倏然低下头,终于忍不住咬牙:“你还喝酒了?”
燕纾意识模模糊糊,烧的昏沉的大脑慢半拍反应过来了樾为之说了什么,一时没忍住笑了一下。
“不是我……”
“是谢镜泊。”
·
宗主殿,书房内间。
樾为之从床边慢慢直起身,神情有些复杂地望向身后裹着一袭白狐氅抱膝缩在躺椅间的人。
“醒酒药我让他喝下去了,他膝盖那没事,皮糙肉厚的,就破了几个口子,按照他的体质大概明天就愈合了。”
修为高深之人灵力深厚,这种皮外伤身体大多会自动修复,完全不算什么,樾为之甚至觉得若他再晚来点,只能看到一个伤疤。
但他看着燕纾苍白的脸色,到底还是没好气地又补充了一句:“——我也给他象征性地抹了一层金疮药,你别担心。”
躺椅上枯坐的人眼睫颤了颤,有些迟钝地顺着他的声音望过来,神色却忽然一变,下一秒身子前倾,骤然吐出一口血来。
血色暗沉发黑,仿佛昭示着他如今的身体……也即将油尽灯枯。
他能听到樾为之有些慌乱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身子却昏昏沉沉提不起劲儿。
好半晌,眼前团絮状的黑雾才终于消散了些许。
燕纾闭了闭眼,神色如常地扶着樾为之胳膊撑起身,慢慢将唇角未擦净的鲜血抹去。
“没事……就是淤血,你也清楚的。”
他对上樾为之凝重的神情,似乎有些无奈般,极轻地勾了一下唇:“那些药物……已经要开始反噬了,不是吗?”
樾为之扶着他的手一僵,下一刻又瞬间恢复了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还有一段时间,你就是之前心肺间的伤还没好透,被高烧又勾起来了。”
他没好气地开口,燕纾笑了笑,也没有反驳,只慢慢冲着他伸出手。
“好……你说是便是,先带我离开销春尽吧。”
樾为之微微一怔:“现在就走吗?”
他以为燕纾坚持让自己带他过来,是想等谢镜泊醒来再离开。
高烧让他周身关节都坠坠地发痛,燕纾极缓地眨了下眼,反应过来什么,有些好笑地仰起头。
“为什么不走?”
他手臂无力地一点点落下,目光慢慢移向一旁,望着逐渐亮起的天色。
“今日已经是第七日了,按照约定……我们也应该离开销春尽了。”
他见樾为之依旧望着他不说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撑着身子想要自己站起身,冷不丁却一阵胸闷气短。
樾为之咬牙一把将人揽住,扶着他重新小心坐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和谢镜泊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目光有些复杂地落到燕纾腰间的那枚血玉坠上。
他是妖族,相比于燕纾这个灵脉尽废的人来说对灵力反而更敏感一些。
他能感受到那其间蕴藏了极其强大的灵力,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的,让他甚至下意识有些忌惮。
“这玉坠是他给你的,他和你说了什么?”
燕纾眼眸闪了闪。
他顺着樾为之的目光垂下眼,指尖轻轻划过那玉坠上的一点血滴,“他想让我……留下。”
樾为之扶着他的手一瞬收紧,几乎要脱口问出“你同意了吗”。
但他看着燕纾几近透明的脸色便知道了结果。
樾为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试探性地张口:“那你为什么……没有答应?”
燕纾握着玉坠的手微微一紧。
——方才吻上的一瞬间,他几乎真的便要动摇了。
他想将一切全盘托出,抛下所有的顾虑、恐慌,与谢镜泊就这般安稳地将最后的日子过下去。
但喉间突然蔓延的血腥味将他一瞬拉回现实。
他是个将死之人,这种最简单不过的安安稳稳的日子,与他而言……也是奢望。
他会一点点虚弱下去,逐渐离不开床,每日里昏昏沉沉甚至可能连清醒的时间都没有。
他与谢镜泊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让他看着自己一步步接近死亡。
燕纾能忍受一个人安静的死去,却无法忍受让自己最心爱的人与他一起承受这个痛苦。
——他怎么答应,他凭什么答应。
“你说的对。”
燕纾忽然松开扶着樾为之的手,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樾为之心中瞬间一喜,下一秒却听面前的人慢慢开口。
“我确实应该跟他道个别再走。”
樾为之:……??
——他一口气差点没直接背过去。
眼见着面前的人裹着狐裘便想重新缩回躺椅间,樾为之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抬手将人打横抱起。
“我让你等一下再走,是让你休息休息,至少先把烧退了——没让你枯坐在这里把自己给烧迷糊。”
退烧药如今对燕纾的作用微乎其微,樾为之一般都是只能等他体内反噬的药性弱下去,再用银针刺穴帮他降温。
怀里的人已经烧的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被他抱在怀里,在快要走出门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等一下……”
“等什么?伤我帮你治了,醒酒药我帮你喂了,现在天已亮宵禁已解,你若是怕被认出来就把头埋起来睡一会儿。”
樾为之一连串急促开口,直接把他所有的借口都给堵死。
燕纾烧的难受,无意识地将脸埋进樾为之颈窝。
狐裘领口的银狐毛扫过滚烫的额角,惹得昏沉的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倒是清醒了几分。
他被樾为之急促的话语绕的晕头转向,好半天才终于小声反驳了一句。
“你当我还是小弟子……销春尽的宵禁如今对我没用,只是用来限制那些不能随意出宗的人,就算被抓……我也知道怎么躲那看门人。”
“那你们小时候还真是没少苦练啊。”樾为之哼笑一声,却是有意继续引着他说话,不要睡去。
“看门人自己也不会触发宵禁限制,你们不如给他身上也装个铃铛,”
燕纾低低笑了一声,昏沉的意识却似乎捕捉到了哪里不对劲。
——看门人不会触发宵禁限制……
——大长老那日深夜被劫走时,也是没有触发任何迹象……
他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没想到虚弱的身子却受不住这般剧烈的心绪起伏。
燕纾身子一软,意识顷刻间直接断了线。
·
谢镜泊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脑海中还有些混乱,只下意识有些匆忙地站起身,却感觉膝盖处似乎有些黏腻的触感传来。
谢镜泊下意识低下头,目光落在膝盖处那一点微不可查的血红上,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
昨晚的意识逐渐一点点回笼,谢镜泊指尖因为用力隐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