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喵
这个说辞实在太过牵强,谢镜泊皱了皱眉,开口还想问什么,却忽然感觉面前的人状态有些不对。
“燕纾?”
面前的人没有应声,低低喘了两口气,仿佛遮掩着什么般,良久次眼眸失焦地抬头,冲谢镜泊笑了笑。
他似乎还想要说什么,身子却又晃了一下,眼眸蓦然涣散了一瞬,紧接着头一点点垂了下来。
谢镜泊皱了皱眉,抓着他的胳膊再次迅速开口:“燕纾?”
“嗯……”
面前的人似是意识模糊了一瞬,半晌,才含糊地低低哼了一声。
他纤细的脖颈颤了颤,仿佛想要抬起头,下一秒,头却蓦然向旁边一偏。
谢镜泊下意识撑住他的手臂。
同一刻,他却感觉手臂忽然一沉。
原本还冲他笑的人苍白着脸,一瞬失去意识,一袭白衣翩然坠地,身躯无力地软倒了下去。
·
有烛芯爆裂的声音在耳边隐隐响起,燕纾意识迷蒙间,一瞬便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谢镜泊寝殿里的那处愿曦阁。
他心中下意识一松,想要撑着坐起身,但比周身力气先恢复的,却是胸口熟悉的窒闷感。
燕纾偏头咳了几声,恍恍惚睁开眼,下意识小声张口:“九渊……?”
周围却安安静静,没有人应答,只有烛火被风吹动时发出的细微的““嘶嘶””声响。
燕纾还有些头晕,不得不把眼睛重新闭了起来。
“咳,咳咳……”
他有些喘不上来气,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迷迷糊糊下意识想要先撑起身,却刚一动,便感觉一瞬牵扯到了心口的闷痛。
燕纾身子控制不住一僵,起身的动作晃了晃,身子重心一时难以控制,瞬间歪歪斜斜地无力往倒去。
——完了。
燕纾下意识闭上眼,下一秒,忽然感觉后背被人轻轻一撑。
周身一阵天旋地转,燕纾还没来得及阵眼,便感觉自己被人重新扶回了床头。
熟悉的清浅幽兰香将他瞬息包裹,燕纾怔了一瞬,紧接着蓦然笑开:“九渊。”
床旁坐着的人微微顿了一下,没有应声,只缓缓垂下眼。
面前的人明明是闭着眼,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在他贴近的那一瞬倏然弯起了眼。
谢镜泊眼眸闪了闪,慢慢收回手,到底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靠坐在床头的人小心翼翼地重新睁眼,在确认了旁边是他后,唇边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
“你在这里啊,九渊,刚才怎么不应声?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人和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就要去勾谢镜泊的手,却感觉面前的人忽然一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转身递过一碗药来。
“先喝药吧。”
谢镜泊将碗放到他手里,低声开口:“你刚醒,身体还虚弱,先不要乱动了。”
坐在床头的人怔了怔,却没有直接接过药,而是静静地坐在原地,半晌忽然开口:“你在生我的气吗,九渊?”
谢镜泊眼眸闪了闪。
他没有说话,依旧维持着端着碗的那个姿势,垂着眼不去看他:“之前那个妖……将你带到哪去了?”
手中的汤药漆黑一片,随着他的动作泛着微微的波澜,仿佛深不见底。
面前的人似乎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谢镜泊也只盯着那药碗,继续低声开口:“你是怎么醒来的?又是从哪里出来?为什么会忽然找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面前的人低低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怀疑我是吗,九渊?”
“你在怀疑什么?”
谢镜泊没有立刻回答。
他定定地在原地坐了几秒,忽然收回手,将一直举着的药碗放了下来。
“刚才那妖逃跑的那一刻,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谢镜泊慢慢抬起头,“你和那只妖……是认识的吗?”
暖阁里一瞬静了下来,摇曳的烛火在冰冷的墙壁上投下一道昏黄的光晕,落在床上人狭长的眼尾间,却恍若镀上了一层薄红。
窗外晨曦间的鸟鸣声骤然响起,烛芯在火焰中微微颤动,忽然发出清脆的“噼啪”爆裂声。
燕纾倏然回过神。
他忽然抬起手,一言不发地去抢谢镜泊手中的药碗。
那药碗被谢镜泊稳稳地拿在手中,燕纾抢了几下没抢动,反而一瞬脱力又跌坐了回去。
他怔了怔,干脆直接跪坐起身,双手扶住谢镜泊拿着药碗的手腕,就着他的手直接要把药送到嘴里。
但他刚一抬手,便感觉手腕一紧。
谢镜泊拽着他的手腕,手上力道轻缓,却不容置喙地一点点将他的手拉了下来。
燕纾挣不过他,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赌气般倏然收回手。
“刚才不是想让我喝药吗?怎么现在又不愿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谢镜泊低沉的声音从面前平静传来:“药凉了,我一会儿让人帮你换一碗。”
燕纾怔了一瞬。
他深吸了两口气,眼眶却终于控制不住一点点红了起来。
“我不想说。”
燕纾垂下眼,蜷缩着将膝盖一点点收了起来,闷声开口:“……药凉了只是借口,你就是想听我回答你的问题,可是我不想回答。”
面前的人依旧静静坐在原地,半晌,终于再次开口。
“为何?”
他以为面前的人还不会回答,却见他迟疑了一瞬,却忽然低低开口:“你不信我。”
谢镜泊怔了怔,看着面前的人一寸寸抬起头:“你不信我,就算我真的回答了,你也会相信吗?”
谢镜泊沉默了一瞬。
良久,他终于轻声开口:“你不用都回答我。”
他没有直接应下燕纾的问题,只是声音一瞬莫名哑了几分。
“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故意……放那只妖走的吗,燕纾?”
一袭白衣的人抱着双膝,依旧垂着眼,坐在原地。
谢镜泊闭了闭眼,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他攥着药碗的手一一点点收紧,倏然站起身,却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传来。
“宗主——”
松一提着药箱,风风风火火地从暖阁外冲了进来。
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房间内异样的气氛,冲着谢镜泊快速行了一礼,一抬头看到床上坐着的人,瞬间乐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
他大步直接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燕纾床头,不由分说直接按住他的脉搏。
“我提前给谢宗主的那个汤药,你肯定没喝吧。”
松一不出意外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谢镜泊手里的药碗,预料之中地挑了挑眉。
“算了,反正昨晚我又查了一些有关寒毒医书,先给你诊一下脉,然后这有几个固本溯源的药丸你先服下,一会儿我再用银针给你调理……”
他话还没说完,眉头忽然一紧:“你怎么又受伤了?”
已经走到门边的人脚步倏然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骤然转过头。
燕纾清醒时和松一并未见过几面,此时面对着近乎陌生人一般的松一扑面而来的热情,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他偏过看了谢镜泊一眼,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抱着双膝想要往后躲:“没有,你诊错了吧,怕是陈年旧疾……”
他一边说一边想要抽手,却忽然感觉手腕一紧。
“新伤旧伤我还分不清吗?”松一冷笑了一声,蹙眉又按了片刻,没忍住咬牙。
“好好,本来身体就没好还敢继续受伤,我刚才调的那些药又得继续配……”
燕纾没再说话,别过头,胡乱揪着被子上的一点线头,垂着眼没有说话。
松一恨铁不成钢地又瞪了他一眼,转头在药箱里找东西,满肚子的话刚准备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微冷的声音传来:“什么伤?”
松一声音一噎,瞬间将落到喉头的话都咽了回去。
“宗主……您说什么?”
谢镜泊神情微冷,不知何时已一步步重新走到近前:“他什么时候受的伤?受的什么伤?”
松一愣了一下,下意识迅速开口:“应当……就是不久前,受了些许内伤,不重,但牵动到了经脉,所以调理起来可能还要费一些功夫……”
他见谢镜泊定定地望着他不说话,以为还不够细,按着燕纾的脉搏又探了一番。
“大概是昨天晚上?好像是被灵气正面直接震了一下……不对,他身上还有残存的些许妖气,也可能是被妖力……”
松一的声音在谢镜泊越发冰冷的神情间一点点消失了。
谢镜泊闭了闭眼。
昨晚隐隐听到的破空声和那一瞬燕纾身子不可控的轻颤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
谢镜泊咬牙,只感觉耳边一阵嗡鸣。
——原来昨晚,燕纾不管不顾一定要挡在他身前,是为了……保护他吗?
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手中的药碗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嘎吱”声,忽然“砰”的一声闷响,终于应声而碎。
褐色的药汁瞬间飞溅开来,落到燕纾和他的身上,但大部分都混合着他指尖的鲜血缕缕流下。
旁边的松一被谢镜泊的举动吓了一跳,床上的人也瞬间身子一颤,似乎呛了一口气,捂唇断断续续地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