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喵
——如果忽略他依旧强硬挡着燕纾手腕的动作。
“我怎么记得,方才那个小师傅说,这药,是要你一定喝下去。”
那人不紧不慢开口:“公子如今这样……怕不是所谓的‘喝药’吧。”
“怎么不是了?我说了,这种药我就是这么喝。”
燕纾似笑非笑地抬起头。
“这药,不就应当是祭死人的吗?”
面前的人神情一顿。
燕纾语气无辜,一字一句却格外冰冷。
“难道公子方才,没有往里面撒什么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眼,冲着那药壶歪了歪头:“……是毒药吗?”
周围一片寂静,燕纾抬手想要再压,面前的人却已有了防备。
两人手上同时用力,在空中隐隐僵持了一会儿,燕纾忽然抬眼,冲着他蓦然笑开。
下一秒,他直接一松手,手中的药壶瞬间坠落,“砰”的一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两人同时往后一撤,燕纾先撤了手,看着面前的人折扇一翻帮他把碎片挡开,按着手腕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公子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青衣人已迅速回过神,也忽然弯起了眼:“哦,是这样,我本身就是习医之人,见不得病人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
他直接认下了下药一事,神情间也丝毫没有尴尬,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而且我对公子一见如故,是真心担心公子身体情况。”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眼眸间似乎有暗光划过:“公子与我之前……是否相识?”
燕纾也笑着弯了弯眼:“当然……从未见过。”
药壶已碎,药房里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是个人都知道……他肯定没喝刚才那碗药。
燕纾自知肯定瞒不过松一,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他也懒得去管身后那人,思索了一瞬,转身想走到灶台前再依葫芦画瓢煮一碗,面前那人忽然再次抬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干什么?”
燕纾这回没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
“我这回不是要倒药,而是要去煮药,公子还不愿意吗?”
面前那人摇了摇头:“当然愿意……只是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先跟公子说明。”
他语气悠然,手指在燕纾手腕间一下下轻轻点着,不紧不慢开口。
“公子虽说与我从未见过,我却总觉得是与公子是旧相识。”
他一边说一边抬眼:“刚才既然惊到了公子,为表歉意,不若我送公子一个见面礼吧。”
燕纾蹙了蹙眉,心中倏然一凛。
他瞬间挣开他的手,急速就想往后退去,下一秒却看那人袍袖一翻。
幽幽的香气瞬间随着一阵白烟扩散开来,一袭青衣的人站在一片白雾间,轻笑着抬眼。
“不知公子……喜欢我这个礼物吗?”
他数着时间,等着药效发挥的差不多了,慢悠悠上前想将昏过去的人接住,下一秒却听到一阵轻咳声从面前传来。
“一般……咳咳,香气有些太过刺鼻。”
燕纾按着胸口,微微咳嗽着从面前走来。
那人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又瞬间遮掩。
他似有些好奇地抬起头:“公子这是……”
“你不知吗,我从小便是个药罐子,寻常的迷药对我向来无用。”
燕纾呛咳着开口,笑着叹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忽然想到什么,一瞬凑到那人近前。
“倒是公子,既然都送了我一份大礼,那我不若也回敬……”
燕纾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面前一阵眩晕袭来。
他心中瞬间一沉,意识到什么,倏然转过身,踉跄着就想往门口走。
但那药效发挥的却极快,燕纾只觉得眼前一阵明明灭灭,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意识终于骤然断了线。
站在一旁的青衣人抬手,自然将无力软倒的人接住,轻轻“啊”了一声。
“忘了说。”
“这药……后劲有些大。”
第29章
燕纾意识昏沉。
他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 梦里昏昏沉沉间,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十一二岁时的销春尽。
那时师父门下,还只有他和二师弟姜衍两人。
但两人从小就有些不对付。
——或者说是燕纾单方面对自己这个“笑面虎”二师弟无可奈何。
与燕纾是被捡来的不同,姜衍可以说是继万千希冀于一身。
他出身医学世家, 从小天赋异禀, 十岁时被姜家家主亲自送到销春尽, 拜入他们师父——也就是当时的宗主门下。
姜家世代行医多年, 但姜衍父亲去世的早, 姜家家主又已年迈, 虽家底还在,但这么多年声名早已不如往昔, 甚至隐有颓势。
姜家对他寄予厚望,意图让他学成后即可归门, 继任姜家家主,重振家门。
燕纾当时对于这个凭空出现的第一个师弟异常兴奋。
他年幼时身体比如今还要弱上几分,几乎真真是每日泡在药罐子里的。
捡回来后被师父好不容易用各种药材堆砌着救回一条命,几乎是严令一直待在房内。
直到近些年身体好些,才终于被允许在宗门内稍微自由活动。
但燕纾向来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他小时一直在屋内养病,没有能一同玩乐的玩伴, 此时好不容来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师弟,恨不得立时拉着人上天入地地逛一遍。
【阿衍,明日是万花节,要不要偷溜下山一起去看看?】
【阿衍师弟, 听说前两日西峰长老新得了一只灵兽,温顺异常,你想去看看吗?】
【阿衍?】
【阿衍师弟——】
当时他们师父每天一睁眼,听到的便是自家大弟子笑眯眯追着姜衍满宗门跑的声音。
但燕纾这个师弟, 似乎总是很忙。
【抱歉,师兄,明日有晚课,我担心赶不回来。】
【对不起师兄,我对灵兽的皮毛过敏,就先不去了。】
【抱歉,师兄……】
【实在不好意思,师兄……】
燕纾连找了他一个月,不但没能和自家亲师弟亲近半分,反而几乎集齐了五花八门的各种……拒绝方式。
拒绝到最后,姜衍几乎都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推辞,面前的人却依旧笑眯眯应一声,完全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
过两天又弯着眼,拿着什么新奇玩意,趴到他窗棂前乐呵呵给他展示。
但姜衍无一例外都温和而疏离地将他拒绝。
久而久之,宗内弟子间逐渐流出来了这样一则传言。
【我听说,姜家那个小公子,似是和燕宿泱有所不和。】
【怎么会?燕师兄人那么好,实力又强……】
【那又怎样?人家就是不想像你们一样巴结所谓的宗主首徒不行吗?】
【人家姜家才不稀罕这么一个捡来的、无权无势的首徒呢,姜家家大业大,姜衍到时候回去直接就继任宗主之位,前途无量。】
【而且听说那燕宿泱不还是个药罐子,活了今日没明日,现在巴结,保不齐等以后想要找人家的时候,人家早就病入膏肓了。】
身后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正冷嘲热讽讨论着的几人神情一僵,瞬间停下了声音。
但背对着门口的那名弟子却越说越兴奋,没有注意到面前人倏然静下来的神情:【到时候人家姜衍一回家,摇身一变成为家主,谁还记得那病秧子燕宿泱是谁——】
【记得我做什么?】身后一声轻笑忽然传来。
那人身子一颤,倏然转过头。
燕纾抱着一沓书册,笑着站在几人身后。
他见面前几人都呆愣在原地,也不在意,慢悠悠上前又接了一句。
【我的师弟,多年后记不记得我,我倒是不担心。】
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头。
【但诸位,貌似多年后对我印象都会颇为深刻啊。】
面前有一个弟子瞬间回过神,恍然低下头:【燕师兄,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随便议论……】
其他几个弟子也恍然回过神,诚惶诚恐地便开始道歉。
【对对,是我们错了,燕师兄,我们不该刚才那般说……】
【燕师兄您天命所归,必能长命百岁,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