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股兔
“那个……”谢可颂提醒,“面包好了。”
“啊?哦。”
烤箱门开时烘出一股热气,展游戴上胖胖的粉色烘焙手套,把面包布丁拿出来。
金灿灿的表面点缀有的深色的焦糖斑点,妙手回春的面包布丁摆在狼藉的台面中间,格外惹人怜爱。
“……剩下的巧克力,你加点牛奶,温一下。”谢可颂安排展游接下去工作,“晚上工作乏了,可以喝可可奶提提神。”
展游随口答应,握着勺子伸向新鲜出炉的点心,挖到嘴边,不舍得吃,平白无故地提:“对了小谢,过完年之后是离职高峰期,你要是打算走,记得早点跟我说。”
“嗯?”谢可颂诧异,“怎么突然说这个?”
展游无所谓地笑了笑,低声叙述:“今天他们搞欢送会,我就在想,如果是送你走,我可能会破例参加一下。”他又说,“你不要有负担,员工来来去去,正常的。”
谢可颂眼里装着展游的面孔,摇了摇头。“我应该暂时不会走。”他有理有据地补充,“我才刚跳槽没几个月,又离职,会被HR质疑不稳定的。”
“是吗。”
面包布丁终于进到展游的口中。
砂糖轻轻磨蹭舌苔,有点烫,面包在口腔中滚了两圈,随即被一口咽下,点暖了身体,如同伦敦街头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好吃吗?”谢可颂问。
展游好像松了一口气:“很好吃。”
*
周日之后是周一,周一之后怎么也轮不到周六。
普普通通的上班日,谢可颂一大早就跟同事们核对今天的待办事项。
“昨天我跟老板联系了,”谢可颂跟团队报备,“他的意思是,让我最近替他去跑论坛和峰会。”
“他大清早就给我发邮件讲过了。”柳青山问,“那之后豪宅配套家具的市场营销,也是你来跟,对吧?”
“哦,没有。”谢可颂否认,“老板说我只负责对接高层和外宣。”
“啊?”柳青山纳闷,“这两条线有什么拆分的必要吗?”
谢可颂的脑袋从笔记本电脑后探出来:“我也觉得有点怪……”
话语落到隔音地毯上,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其余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离开座位,纷纷来到谢可颂身后。
“虽然把老板卖了不太好。”柳白桃笑得春风和气,跟柳青山确认,“但这件事情还是得跟小谢讲讲吧?”
柳青山嘲讽:“你再不卖老板,老板就快把我们卖了。”
一只手拍上谢可颂的肩膀,杜成明痛心疾首地吟诗:“牛马中的牛马,社畜中的社畜,yth职场中的嫡长子。”
谢可颂茫然地抬起头:“你们在说什么?”
“简单来说呢,就是老板又想偷偷给你喂糖吃。”柳青山讲。
谢可颂一点就通,抬手扶额:“展游怎么……”
“不管是让你负责研发,还是营销,要是最后市场反响不好,内部复盘,责任总能归到你头上。”柳白桃总结。
“外宣这件事就不一样了。”杜成明细细道来,“事情成了大家记住你,事情没成,内部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他品咂,“还能方便你接触高层,拓宽人脉,老板可以啊。”
谢可颂听完全程,不知该作何反应,把脸埋进掌心,闷闷道:“我晚上再跟他打个电话。”
众人面面相视,爽朗大笑。
晨会结束,众人从会议室中接连而出。
“小谢,”柳白桃关心道,“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谢可颂疲惫地叹了口气,眼下青黑隐隐重现,“我只是想到,今天晚上加班回去,还要打电话跟展游吵架,就觉得很累……”
“好辛苦。”柳白桃感叹,“祝你们好运吧。”
路遇转角,柳白桃对谢可颂招招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几个员工零零散散地从谢可颂身边路过,他站在原地,点开手机里展游的对话框。近期的聊天记录寥寥无几,对方睡前给他发了个“早”。
“就……努力再试试看吧。”谢可颂自言自语道。
把手机收进裤袋,谢可颂重整心情,抬头朝前走,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事办公室走出来。
那人抱着一个超大的纸箱,走得磕磕绊绊。
“徐稚?”谢可颂朝人快步走去。
第54章 握紧手中的开山刀
放置办公用品的纸箱摆在脚边,小会议室气氛凝重。
进门后整整五分钟,谢可颂无视徐稚试探的目光,一心一意回消息,把人晾在旁边。
“小、小谢哥?”徐稚不安地问。
“嗯?”谢可颂回。
“你叫我进来是……”
徐稚坐立不安,讲话时脚尖踢到纸箱发出轻微响动,顿时,他整个人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撤回脚。
怎么一副惊受怕的样子。谢可颂捕捉到徐稚的情状,隐隐叹出一口气,这才抬眼看人。
“你刚才跑什么?”谢可颂问。
“啊?”徐稚东看西看,嗫嚅道,“我……”
“想好再说。”谢可颂打断。
“好吧……”
时间回到谢可颂把徐稚拎进会议室前。
“徐稚?”
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徐稚下意识回头张望,见到谢可颂,眼睛亮了亮,要如往常那样凑过去,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往反方向跑。
徐稚抱着大纸箱,视线受阻,正逢几个同事从办公室出来,他侧身险险闪过,一个踉跄,键盘啊笔啊之类的东西从箱子里洒出来,掉了满地。
“诶,这不是前两个礼拜说的那个……”路过同事悄声八卦。
“哦哦,那个害公司赔钱、家里破产的富二代啊。”同行人感兴趣道,“诶?你看的是飞书文档?我看的是PPT……”
办公室八卦,做成瓜条,一传十十传百。
要说同事们真的有多讨厌徐稚吧,也不至于,只是上班无聊,开个小窗口看八卦,拿他的落魄当摸鱼消遣。
人群往来,猎奇目光一道道朝徐稚射去。徐稚蹲在地上,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回去。
好吧,是有点尴尬,可跟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相比,也不算什么啦。他自我安慰着,却连一支轻轻的水笔都抓得很困难。
蓦地,水笔和订书机接连腾空,其余散落的也跟着掉回纸箱,一切都如被施下魔法般井然有序起来。
徐稚陷入恍惚,复又缓缓抬头。
“小谢哥……”他的嘴巴张成O型。
“嗯。”谢可颂点头。
谢可颂比徐稚高一些,蹲在他面前,挡住了绝大部分视线。
快手快脚地收拾完,谢可颂帮忙抱起纸箱,徐稚见状,急忙自己抱过来。
“呃,谢谢谢谢,还是我自己来吧……”徐稚说。
谢可颂干脆松手,瞥一眼他们身后的人事办公室,问:“有时间吗?”
“诶?”
料想中的责难与询问都没有降临,谢可颂神色平常,从头到尾说了五个字,但谢可颂的话徐稚都是听的。
他跟在谢可颂身后进了会议室。
现在,会议室内。
“想好了吗?”谢可颂打断徐稚的支吾,又问了一遍,“为什么看到我要跑?”
“我怕……”徐稚小小声讲,“我怕小谢哥讨厌我。”
谢可颂沉默片刻,再问:“给你发的消息,为什么不回?”
“没、没好意思回。”
徐稚精神状态极差,头发大概很久没剪过,长得遮住眼睛,不敢看谢可颂。
尽管相关报道没有暴露真实姓名,但谢可颂猜都能猜出来徐稚如今的境况。家中破产,父母被收监,又因为无故缺席二次答辩,转正失败,来公司收拾东西离职。
见谢可颂久久不言,徐稚连头发丝都开始尴尬,干笑着起身:“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我说。”谢可颂讲。
俯身抱纸箱的背影微顿,徐稚看过来,表情困惑,似乎没听清谢可颂的话。
“微信给你,不是当摆设的。”谢可颂指尖敲击手机屏幕,“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徐稚手指搅了一下:“工厂陷入融资困境,你不怪我……”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警察就不会放你回来,我也不会在这里见到你。”
用词简单,逻辑清晰,是谢可颂习惯的讲话风格,却让徐稚抬起了头。长长额发下,沮丧的眼睛与谢可颂的四面相对。
坦荡,毫无偏见,一如他们还在共事的日子。
徐稚连人带椅子一起往谢可颂那里挪了挪,如同雏鸟寻求庇护。
“小谢哥……”徐稚喊。
“嗯。”手机屏幕亮,谢可颂又开始回工作消息,“想说什么?”
徐稚不在意谢可颂的分神,把对方当树洞,倒豆子般将近况说了个遍。
“……还有一次,我回我爸公司拿证物,结果被讨债员工堵在楼里,下也下不去,硬是过了一个晚上才等到员工散去……”
谢可颂回了条语音消息:“审批被打回了?稍等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