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股兔
既然是徐稚的人……好吧。
谢可颂洗净双手,点了点桌上的纸质资料。
“我方便看看吗?”谢可颂问。
“可以呀,”女员工说,“反正这版也被否了。”
谢可颂手指捻着页角,迅速浏览一遍,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钢笔,弯着腰,在桌上替这位今年刚毕业的新人策划梳理框架。
从哪几个方面筹备一场活动,如何设计问卷,谢可颂将每个步骤都写得明明白白。
“……这版不是不能用,想法很有趣,但是过于发散,平时可以多看看竞品的广告。”谢可颂总结,“不过我听说中台数据库前两年改过了,你可能得自己确认一下。”
知识以一种极为美味的方式钻进脑子。女员工醍醐灌顶,双目锃亮:“我悟了我悟了,我现在就回去改!”
她七手八脚地理好东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店门,又莽莽撞撞地奔回来。
“老板,为什么你这么会写策划案啊?”女员工疑惑道,“还这么了解我们部门的工作流程……”
谢可颂脑子里闪过某些人的面孔,起了玩心。他浅浅一笑,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容我保密。”
*
脉脉上流传着一条新的都市传说。
yth的娱乐层有一家非常好吃的面包店,仅对公司员工开售。
面包店开了很多年,老板原本是一个法国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当春暖花开时,店里其余甜品便会下架,只剩下不同品类的面包。
出现在店内的人,也将从金发碧眼的大叔,变成黑发黑眼的俊朗青年。
如果运气好的话,他甚至会指导你写策划案。
下午六点半,收工时间。
谢可颂脱掉烘焙厨师服,换上干净的衬衫休闲裤,锁好面包店的门。
“那个……”一位陌生同事走近,“请问是闭店了吗?”
谢可颂抱歉地笑笑:“对,明年再见吧。”
同事惋惜地离开,谢可颂将手里的打印纸贴到门上——
由于店主年假到期,不得不回去上班,故暂停面包店业务,由另一位店主轮替(他的法棍做得相当好吃)。
下次开售时间:明年3月至6月。
谢可颂从办公楼走出来,回了一趟家,拿了笔记本电脑和其他随身行李。
他跟父母告别,打车去机场,路上接到展游的电话。
“喂,宝贝,”展游那头传来进门换鞋的声响,“你还没到家吗?”
“今年在爸妈家多住两个礼拜,”谢可颂无奈道,“我记得上周跟你讲过。”
“哦,抱歉,我算错时差了。”展游说,“最近时差太混乱,过几天还得去一趟纽约……”
展游陷进沙发:“那你什么时候来伦敦?”
“不来了吧。”谢可颂查看日历,“飞来飞去就一天不到的空档,我直接回巴黎,还能休息一下。”
“好……那夏天再见。”
展游静了静,隔着电话亲了谢可颂一下:“我爱你。”
谢可颂:“嗯。”
挂掉电话,谢可颂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心软地叹出一口气。
他定了从巴黎前往伦敦的机票。
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钟熠还是没追到葛洛莉娅。
徐稚升职加薪,跟妈妈生活在一起;柏继臣向董事递交辞呈,闹了好一出动静,最终得以脱身,把总经理的位置移交给柳青山;柳白桃和杜成明从展游身边退下来,留在国内帮柳青山做事。
谢可颂跳槽去法国后,在钟熠集团的某个皮具品牌下工作了两年,后调至新开的酒店业务下做市场营销,连调带休,每年凑三个月假期,回上海开面包店。
爱好还是工作,需要时间好好考量。
他来法国第二年,稍稍适应了环境,报名了顶尖烘焙学校FERRANDI的短期班。
尽管说英语就能沟通,总会遇见少数恶意的人,妄图将实操课成绩拔尖的亚裔人按下去。谢可颂拿着法棍就走上前去。
然后呢?展游问。
我用上海话跟他吵了一架。谢可颂讲。
又是这样。
展游有关于谢可颂的一百条畅想,但谢可颂永远能走出他意料之外的第一百零一条路。
从巴黎飞伦敦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飞机降落伦敦城市机场。
谢可颂出机场时跟展游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他打开展游的日程表看了眼,哦,原来在开会。
他坐地铁换乘,慢吞吞地晃到展游公司。
谈了五年多的恋爱,谢可颂从展游身边离职之后,再也没进过对方的公司。
没人想刚下班又回去上班。
傍晚时分,金丝雀码头亮起点点灯火,明灭着滚进泰晤士河中,粼粼摇曳。
河畔的鸽子拍打着翅膀掠过,谢可颂对照着门牌号,找到展游的办公楼。
“请问您找谁?”前台笑脸相迎。
“我找展总。”谢可颂说。
“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
每天来找展游,希望能见他一面获得投资的年轻人太多了。前台以为谢可颂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便好言相劝:“展总今天真的很忙,如果您带着项目来,把文件交给我就可以了。”
“不,我是……”
我是他的伴侣。谢可颂可以用上海话在法国买东西,却无法对陌生人介绍自己跟展游的关系。
谢可颂很少说爱。不论何时,他一想到展游就是有点害羞的。
“我在这里坐着等他吧。”谢可颂说。
就日程表来看,展游的会议应该快结束了。
谢可颂坐在大堂的沙发里,趁着空闲,补展游上周在UCL的演讲视频。他看入了神,依旧为展游热情洋溢的神态着迷。
五年之后,展游的研发团队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可覆盖人体的防水戒指出了第一版demo,人类终于可以窥见一个不再撑雨伞的未来。
概念很理想,实操却困难重重。由此引发的海平面问题、生态问题、贫富差距的社会伦理问题等等……诸如此类,都需要展游联合其他专家一一解决。
不久,展游从一楼会议室出来。
“就这样吧,有问题及时沟通。”展游跟同事们交代,往门口张望了下,“我今天先下班了。”
“你不对劲啊,”都是一起工作好几年的朋友,讲话随意,“晚上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你急什么?”
展游挥挥手:“今天我领导接我回家,下次一定。”
“啊?”
众目睽睽,展游小跑到谢可颂面前,熟稔地跟他接一个短吻。
“你不是说直接回巴黎吗?”展游问。
“我来把这个给你。”谢可颂起身,从包里掏出两个可颂捏捏,“前几天不是还跟我抱怨,又被你捏死一个吗?”
展游感激道:“我差点以为我熬不到夏天了。”
谢可颂笑骂:“就你最夸张。”
身居高位,不用在乎所有人的目光。展游牵着谢可颂的手,上上下下显摆了个遍,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最后被谢可颂揪着衣领强行拖出办公室。
他们踏上回家的路。
展游开车,谢可颂手肘撑着车窗,刘海随风飘动。太阳即将坠落地平线,在他们脸上留下一道浓重的橙红。
“哦对了,”展游状似不经意地提,“刚刚你在等我的时候,是不是在看我的演讲视频?”
谢可颂看向窗外:“嗯。”
“这么关注我啊。”
谢可颂:“是啊。”
后视镜里,展游瞥了一眼谢可颂,笑中隐含明知故问。
“宝贝,”展游很坏地挑逗,“你其实也很爱我吧?”
谢可颂没有回答。
汽车开进隧道,黢黑,再次暴露在天色下。最后一点天光消散了,他们被夜幕笼罩。
黑暗里藏着一句轻轻的话。
“很爱的。”
话音刚落,汽车猛地刹停,谢可颂吓了一跳。
等到下个红灯转绿灯,展游猛踩油门,压着限速一路飞驰。
二人进门,撞出“砰”的巨响。
展游用脚把门踢上,把谢可颂压在墙上深深地接吻,直到谢可颂喘不过气,挣扎着拍打他的肩膀,展游才暂时放过他。
尽管谢可颂重了许多,身上覆着一层肌肉,还是能被展游密不透风地搂在怀里。
展游把谢可颂抱起来,用鼻子拱他的脖子,听到谢可颂笑着说“痒”,心里也痒,断断续续落下细密的吻,急急往卧室走。
从玄关到浴室,一路上散落着二人褪下的衣物。
花洒哗哗,白雾迷了眼。淋浴房玻璃蒙着水蒸气,伴着两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谢可颂被展游托住,上身趴在淋浴房墙边,两手紧攥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