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僵尸
从刚刚开始,整个厅堂里的二十一人已经接连举起酒杯、对着刘阔大声表达自己的衷心、喜爱、敬佩、憧憬、之情,内容从可以为主公上刀山下火海、到义父堪比圣人、一言一行都为当世主公典范。
可以说把姜山能够想到的能夸人捧人的话都说了一遍,他甚至都没想到,有些词竟然能够用到这种场合。
比如——主公是最有才能的郎君、我便是那痴心的女郎,可为主公抛家舍业!
再比如——义父的胸膛宛如慈母,每每看到义父、我便心中温暖,全身都有了力量!
姜山:“……”
姜山听得目瞪口呆。
姜山听得大为震撼。
然而看大厅里那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甚至还为自己的好话而得意的样子,姜小先生竟头一次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然后姜山就收到了来自老实屠七的一个眼神。
那个眼神怎么说呢,带点同情、带着提醒、带着一种微妙的幸灾乐祸。
姜小先生忽然感觉如坐针毡。
果然下一瞬,他就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新同事们的注目。
姜山慢慢坐直身子,努力面带微笑:“诸公为何用这等眼神看我?”
第一个站起来开启轮番敬酒、讨好老板行为的、头冠上插着一根羽毛的高个子文士笑起来:
“我等当然是想要听一听小先生这天下第一谋士能对大王说些什么了!”
“我等一介凡人、没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就只能说些表达衷心的肺腑之言给主公听。
但我相信小先生身为天下第一谋士,总会说些与我等凡人不同的话语箴言!”
“还请小先生不吝赐教,快快开口吧!”
“没错!小先生乃天下第一人!定是不同凡响!”
“小先生年龄不大,不若也认义父为父、这样义父便是天下第一谋士之父,自然能得天下!”
姜山:“。”
看着这满厅各有心思、嘴脸不同的魑魅魍魉,姜山算是终于确定他为什么看到刘阔的第一眼就不顺眼了。
哪怕那人乍一看耳方面阔、高庭虎目,确实有一方霸主且仁义之相。
但细看之后就会发现这个人的仁义之相只在表面,当他不笑、眯眼皱眉之时,奸诈背信之气扑面而来!
他驴棚里被五花大绑的白聪明、他消失不见的五只小鸡、还有这满堂没有什么真本事却各个精通溜须拍马之术的谋士义子!
姜山看向正笑眯眯的、和众人一起等待他开口说点什么好话的刘阔,忽然也哂笑一声。
确认过眼神,这个大王也不是他对的人。
既然如此,那也便不必思考担忧如何融入此地、更不必弹尽竭虑好好工作了。
一旦确认好可以在军中当个混子,姜小先生的心态立马就变了。
不就是拍老板马屁吗?!
老板给你好吃好喝好穿高待遇,你又不干活,只是说几句违心的夸奖的话又有何难?!
不想当牛马,就要当个会说话的喜鹊叫喳喳!
于是众人就看到刚刚还面无表情的姜小先生忽然就笑了,整个人的气势都是一变。
他脸上是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樽、满眼赞叹的看着刘阔,就说了一句话:
“主公,寰清不太会说恭维的话。”
刘阔笑容一顿,周围的几个谋士和义子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但既然人人都要说上一句,那寰清就说一句实话罢。”
屠门明光在这时脸上老实的笑容顿了一下,不过在看到姜山那过分轻松的笑容之后,他眨了眨眼伸手盖住了自己的脸,没让别人看到他非常愉快的灿烂大笑。
而宋通达却在这个时候看着姜山脸上露出了一分担忧不赞同的表情。
这小倔驴!在这个时候又要倔上了吗?
刘阔可不是赵广,只在明面上记仇的。
除了宋通达之外,大厅之中还有那个拿着羽扇的谋士周元和、坐在五个义子首位的宴崇山也有些担忧的看向了姜山。
显然他们两个都知道,在这个时候刘阔想要听的大概率不是什么实话,虽说小先生刚来不懂主公的这点小小爱好,但若是第一天就当众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怕是也……
就在宴崇山摸索着腰间佩剑、思考着要不要站起来先替这个脾气颇大的小先生说点什么的时候。
厅内的所有人就听到了来自姜小先生的大实话:
“在下不才。随先师学过十几年相术。”
“寰清第一眼看到主公,便看出主公有仁义之师、称霸天下之相!”
刘阔的目光刷一下亮了起来。
“虽然师父总说我学艺不精,但寰清说的确实是实话。”
刘阔哈哈大笑,直接从他的主位上站起伸手就去握姜山的双手。
又没握住。
好在抓住了袖子。
“哈哈!小先生谬赞啦!我这、哈哈,我这也不过是要为天下百姓打下一个盛世江山罢了!”
“可师父说我学艺不精……”
“那不过是神算子道长对爱徒的严格要求罢了!
小先生随神算子道长学艺十几年、又智谋聪慧过人,怎可能学艺不精啊!哈哈!”
姜山也就跟着羞涩的笑了起来:“其实师父也是夸过我聪慧的,不过我也是不善于说些恭维的话,就只能说实话了。”
刘阔上下握了握姜山的袖子:“小先生啊!实话就是最好的话啦!”
“今日满堂恭维,不及小先生一句实话!”
于是小先生脸上露出微微的红,转头就瞥了一眼那边努力捂着自己下半边嘴脸的屠门明光。
不过人设而已,谁还不会装一个?
老实屠七双眼亮得如星,到底没忍住、端起酒樽隔空敬了他机智的小先生一杯。
耿直不会恭维的小先生轻哼一声,转过了头。
毫无存在感的宋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啧啧两声,果然天下第一谋士,骗起人来也游刃有余啊。
而周元和和宴崇山看着和刘阔握手相谈甚欢的姜小先生,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确实是找不出哪里不对。
罢了,小先生和主公相谈甚欢、相得益彰,总归是一件好事……吧?
因为有了姜山的实话,之后整场宴饮的气氛都很愉快。
直至宴饮结束,刘阔还抓着姜山的袖子、脸上带着些醉意地笑道:
“寰清随我来!我带寰清看看你的新屋!”
新老板正在兴头上、要给你送高端单人住宿,此时应该怎么做?
姜山满脸真诚喜悦:“怎好劳烦主公亲自为我张罗引路?”
刘阔挥手哈哈笑:“应该的!应该的!想引凤凰便要有梧桐树,想要小先生自然要给小先生准备好住宿!”
于是姜山就跟着刘阔、还有宴崇山屠七等五个义子、周元和和宋先生一起来到了为他们准备的新院子。
中途周元和略微尴尬的看了一眼宋先生:“通达,主公今日……”
宋先生一摸胡须一摇头:“无妨无妨!小先生之名天下皆知,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哪能和他比呢?”
“且我来这里便是想要沾沾元和的光,找个好主公养老混日子罢了。有吃有喝有住便可。”
于是这位周先生便笑了起来:“通达说的是什么话!你若只是个不中用的老头子,那这天下谋士怕是有九成都是不中用的了。”
“你与阿贾可是谋公高徒、”
“别给我提那气死人的西贝货!老夫可不认识什么真假的家伙,老夫就只想找个地方颐养天年罢了。”
周元和笑笑:“好好好,那通达便在这里颐养天年罢!”
宋通达听到这话嘴角微抽,看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好友:“……元和认为在益州可以颐养天年?”
周元和摇了摇羽扇:“通达是说刚刚宴饮之上的众人举杯罢?
那不过是主公的一点小爱好而已,这天下谁不爱听好话美言呢?”
“宴饮之上说说可增加气氛、也无伤大雅。而在其他时候,主公也是能听得劝诫、分清是非的。”
宋通达点了点头:“若是如此,倒也有趣。”
周元和跟着点头,然后又看到前面说说笑笑的刘阔和小先生,顿了一下还是疑惑道:
“……通达之前说小先生是个倔强之人,如今看来,小先生似乎也不是那样刚硬之人?”
宋先生摸胡子的手一顿,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刘阔和周元和,想了想,最后还是谨慎地道:
“小先生确实是倔强之人,不过只要不触及小先生的忌讳,他大都时候都是随和的。”
但眼前的这个小先生有点过于活泼了。
周元和便以为那忌讳就是杀人了,当下放心的笑了:“那主公定然不会触及到小先生的忌讳,我的主公可不是滥杀暴虐之人。”
宋通达:“嗯……”
就在此时,两人忽然听得一声驴叫,随之而来的是刘阔的一声惊叫,然后前方原本愉快喜乐的气氛就忽然凝滞起来。
周元和心中一跳向前方看去,就看到刘阔一脸懵地坐在地上、旁边是正在嚼着他衣服的、一只摇头晃脑的雪白毛驴?!
小先生此时表情震惊,一把上去薅住了毛驴的耳朵:“白聪明!你怎敢对主公不敬?!”
“伊昂伊昂!”
“哎呀畜生!跟你说了几遍不要看谁气宇轩昂就咬谁衣服,真是听不懂人话啊!”
姜山震惊过后就诚惶诚恐去扶刘阔:“主公!一头畜生而已,你不会与它计较罢!”
“它也不过是看主公衣衫华丽、气宇轩昂,便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主公罢了!”
刘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