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杯北海
白玉京不在身边,顾行驰尽量不选择硬碰硬,他思索了一会,决定还是继续奉行自己的那套,在对方的规律里迂回苟活。于是他打开应援棒,像刚刚那样继续贴着墙壁行走,大概走出六七步的距离,笑声再次响起,这次的距离非常近,几乎就贴在了顾行驰的耳边。
顾行驰心中一紧,立刻反手劈棒,但手下依旧是一个空,他还是只捕捉到了那一抹黑色的影子。
顾行驰开始觉得不妙了,但面上并没有慌张,只是扫过黑暗一眼,而后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随着前进距离越来越远,顾行驰心底默数,在念到5的一瞬猛地回头。紧接着他就看到,身后不过半臂的地方,一个黑色的脑袋和弹簧似的一下从黑暗中弹了出来。
因为出现突然,顾行驰根本来不及避开,直接就和那脑袋打了个照面。
那东西形状四四方方脸上居然有三只眼睛,把顾行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摸刀横劈,没想到对方非常灵活,擦着刀刃蛇皮走位缩回黑暗,刀刃连根毫毛都没碰到嘭的剁在了墙壁上。
再一秒,那东西又笑了。
顾行驰心说不妙,立时收起应援棒躲进黑暗里。但紧接着,笑声又在耳边响起。
黑暗的巷道里一时间到处都是笑声。
一模一样的笑声,极像白玉京的笑声。
听得顾行驰头皮发麻恨不得马上就要跳起来发疯。
啪嗒,
安全帽的头灯突然亮了,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顾行驰微微偏头避开,眼神下意识撇向身侧下位,
只一眼,他整个人都差点僵掉。
就见膝弯后面的墙壁里,镶嵌着一个人脑袋。
那脑袋脸上三只眼睛两横一纵,纵目形状非常奇特,应该不是人类的眼睛,挤在两只人眼中间,导致五官比例严重失调,看起来感觉不怎么聪明。
三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着顾行驰看了几秒,倏然一笑,这个笑明显有模仿白玉京的成分在,传神又诡异。顾行驰直接被笑出一身冷汗,赶紧往旁边倒退两步,头灯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灯光偏移打向别处,顾行驰不自觉顺着灯光瞧去,只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凉。
这条巷道中,他四周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到处都挤满了这种三眼脑袋。
他们拥挤得镶嵌堆叠在墙壁里,在灯光的照射下,冲顾行驰慢慢笑了起来。
顾行驰以前不是没见过这种san值狂掉的场面,但眼下已经不能用头皮发麻来概括了,他甚至感觉自己就是一颗花椒。
对方头多势众,就算一头给他一口唾沫,顾行驰也能原地开启洗浴中心,所以此时他只能强忍住一句身心舒畅的‘卧槽’,尽量保持安静地小碎步往后退,假装自己是一台静音版扫地机器人。
如此安静的环境下,顾行驰退了四五步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这些头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反而好像是在……说话?
声音小语速快,伴着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等等,顾行驰一顿,他们在吃什么?
嘎吱声渐渐停止,面前的脑袋咕噜一声,吐出来一截沾满黏液的白色头发。
第6章
顾行驰呼吸停顿了一秒,他盯着那截头发,第一反应是困惑。
这是他老婆的头发吗?说不定只是看起来有些像而已,毕竟奶奶灰爷爷白这种发色在小年轻里还是挺流行的。
随后他就发现,面前这一墙的脑袋都在观察他的反应。
那目光很阴险,又饶有兴趣,放在这畸形的三眼头上特别怪异。
顾行驰迟疑了大概0.1秒,一下扑到了那截沾满黏液的白发前,声音惶恐又做作:“老婆?老婆!”
周围的低语声一下大了起来,语速非常快,十分兴奋,有种嘴巴跟不上脑子的感觉。
顾行驰半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只能听清几个字,他不确定是汉语,发音大概是piheluo这样。除了这些很难再听出些什么,这些脑袋吐字时不仅会喷出味道令人作呕的黏液,而且还特别啰嗦,每说几个字就要笑两声,笑得顾行驰心里烦。
看到那截头发不担心是假的,他相信白玉京不会把命留在这,但不代表不害怕白玉京会受伤。
嘀嘀咕咕的低语还在继续,顾行驰趴在地上又假意哭喊了两声,突然猛地一甩手,防风打火机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燃起的火苗准确无误地砸中了面前的三眼头。
还不等顾行驰去摸消毒酒精,就见面前的火苗忽然蹿起一米多高,烧得这一溜的脑袋噼里啪啦滋滋冒烟。顾行驰愣了一下,没想到火势会蔓延的这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整面墙的脑袋都开始熊熊燃烧。巷道里渐渐泛起浓烈的焦臭味和一股食物腐烂的酸臭,顾行驰捂住口鼻,瞬间明白了那黏液中应该有酒,这才让助燃效果一级棒。
不过为什么要把脑袋在酒糟中泡一遭,这是什么西北风俗吗?
巷道里热浪滔天,头灯在火光中缓缓熄灭,顾行驰也不再迟疑,转身往没有着火的巷道深处狂奔。
火光遥遥从背后追来,身前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顾行驰什么都看不见,完全凭借之前绕圈两次的记忆与感知在黑暗中飞奔,明明之前还算平坦的巷道却突然变得十分崎岖,顾行驰在第三次绊倒连应援棒都脱手后终于回头看了眼那绊脚石。
居然是一只还在动的手臂。
他微一愣,一下明白了什么,连爬几步抓起应援棒猛磕一下,接触不良的应援棒亮起最后一丝七彩光。
满墙都是手臂。
苍白的,还在活动的手臂。
顾行驰骂了句脏话,但心底却松快不少,场景的变化最起码说明他远离了刚刚的数字怪圈,就算这不是正确的道路也无妨,能逃离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而且活动的手臂总比诡笑的脑袋要强很多,大不了他就当参观地下版海底世界,眼前是拟人化八带章鱼。
苦中作乐的自我安慰一番,应援棒的生命也走向尽头,忽地一下熄灭了。
顾行驰这次倒不是很紧张,尽量走在巷道中线上,两边的手臂不够长基本抓不到他。他一边往前走一边琢磨:何中秋出现,头灯亮起又关闭,这是一次改变;三眼头出现,头灯亮起直到着火关闭,又算一次改变,那负负得正,他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原本的空间内?
还有何中秋给他指的那个方向……
何中秋该不是故意要他死的吧,小时候的香火真是都白烧了。
思及至此,顾行驰不由有点郁闷,两边手臂还在张牙舞爪的到处乱抓,他冷不丁让那手刮到了羽绒服,锋利的指甲一下将衣服划出道口子,绵软的鹅绒满巷道乱飞。
“得,又白干一小时。”顾行驰抓了把毛茸茸,心情更加不爽,隔着空气对着手臂乱打拳发泄几秒,最后还是穿着破破烂烂的羽绒服继续往深处走。
走过手臂区是人腿区,顾行驰掏出个荧光球举着,但还是看不太清腿,被突如其来的脚丫子踹了好几脚,最后不得已用国标舞的侧滑步S型前进,最终在鹅绒踹干净前走进了沉默的净土区。
好安静啊,顾行驰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是不是羽绒服绒都跑没了,突然觉得这一片区域特别冷,鼻尖都冻得发疼,他捂着鼻子脚下不停,很快走出净土巷道,眼前豁然开朗,空间高度一下拔高数米,这是个面积极大的空腔。
顾行驰举着荧光球费劲的仰头看了半天,只能瞧见头顶有一个巨大的圆形轮廓,看起来像是藻井,但中间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就只是一个漆黑的圆顶。
顾行驰看过矿井的结构图,地下这么大的空腔不多,基本都是工作面和采空场,但眼前这一处空腔并没有在图中标记出来。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渐渐听到了细微的声响,这次不是什么诡异的笑声低语,而是啪啪的击打声。
顾行驰左手搁在腰间军刀上,右手举着球缓缓向声源处走近,荧光球的亮度有限,他最先感受到的是空气的变化,随着走近,这里的湿度明显提升,甚至可以闻到潮湿的味道。
大概走了不到二十米,顾行驰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这个空腔的深处,是一片巨大的水潭。
此时水面并不平静,水花不停从中心向外扩散激荡,汹涌地拍打着石岸。
这个空腔难道是井下水仓?但这未免也太大了些。
顾行驰蹙眉眯眼盯着水面瞧了好一会,这里光线实在太差,他根本看不清水潭那边是不是还有东西,正想再走近一些,帽子上的头灯突然亮了。
空间很大,灯光一下扫了出去,反倒不刺眼,顾行驰抓紧时间观察眼前的一切,即使心里稍有准备,却还是有些吃惊。
这片水潭的对岸,居然是一道非常高大的黄金门。
这门大概有三米高,从上槛匾额到下槛踏跺全部都是金灿灿的颜色,距离太远,无法确认这扇门是否真的由黄金打造,但从颜色来看,这金色不算沉,说明至少外面一层是真金。即使只是包了一层金,也是相当豪横的手笔了。纵使顾行驰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但看到这么直接的富贵也是不由呆愣两秒,心中悲愤交加。
想他为民除诡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就是个长得比他高掏出来比他大的老婆。哪像人家这富家大户都已经从地上富到地下,从吃穿用度富到桌椅板凳,甚至连个大门都得包金,这可真是,他奶奶的。
正当他抱怨老天不公时,目光却突然一顿,就见灯光照射之下,那黄金门被从内缓缓推开了一点,一只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
那手白皙修长,一看就是女人的手,轻轻地向着外面招了招,很快就缩回去,只留下那一道窄窄的,看起来还没有巴掌宽的门缝。
这什么意思?组织上给我的考验吗?
头灯已经开到最亮,照得整片水面都反射出阴冷的白光,顾行驰心里有点发毛,心说我可是有家室的好男人,美女你可以换个人sayhello。
他耐心等了几分钟,黄金门后也没再有什么动静,金门抠抠搜搜的开着一溜,静静地伫立在对岸。
距离太远,荧光球也扔不过去,顾行驰索性先把这边的空腔打量着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一定要下水吗?
顾行驰低头捡了块石头扔进水潭,水面激起一圈涟漪,很快就被来自中心的浪花拍散。望着波涛不断的水面,顾行驰缓缓拧起眉,他没有穿戴可下水的衣物,身上厚重的冬装过水后会变得更加笨重,而且在这种温度环境下,没有任何装备与后援贸然下水是十分危险的,眼前水潭的深度、状态都不太可能放过一个莽撞的下水者。
就当他犹豫之际,身前突然发出叮的电子音。顾行驰一愣,摸到前胸口袋,发现是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不由震惊。
这鬼地方居然有信号?!
手机还保持着录像模式,顾行驰这一路披荆斩棘都忘记自己还开了录像的事,赶忙保存后退出去看消息。
发信人是白玉京,问他在什么位置。
顾行驰眉间褶皱一散,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点地,给白玉京发:【井下水仓。】
发完又觉得这描述太模糊,于是直接开了位置共享。
经过短暂加载后,很快一红一绿两个小点出现在屏幕上,依旧是在阳山矿场的位置范围内,距离并不算远。
小白老婆:【等我。】
顾行驰勾唇给人回了个飞吻kiss。
白玉京没有再回,但屏幕上的绿色小点飞速移动起来,看来是十分担忧顾行驰的安危。
眼下左右无事,顾行驰往后退了些远离水潭,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坐下来边等白玉京边看录像。
录像开始就是白玉京犹如鬼上身一般双手狂甩埃及手,一通手势做过去,顾行驰拖拽着进度条前后反复看了三遍愣是挑不出一个认识的。
真得学习了,他痛心疾首地想,地下诡物知识储备大幅度增长,这一对比他快成文盲驱邪人了。
进度条继续,很快视频内灯光一灭,何中秋马上就要出场。
顾行驰手指悬在屏幕上,已经做好了暂停的准备,他必须要好好确认一下对方到底是不是何中秋。
当时他之所以会试探着喊出这个名字,除了何大爷是研究所记录在案的失踪人员、阳山矿场是其最后的出现位置之外,还因为那个面具人的站立姿态十分特殊。
据说何家人每隔两三代就会出现一位奇人,他们本家称为‘古鳞虫’。古鳞虫的骨骼结构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似乎是脊椎有一些问题,不能长时间站立,但他们的水性都非常好,在水中一改岸上笨拙,宛如游鱼灵活自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起,西南好几个国家级水下考古项目都有何家古鳞虫的参与,直到近些年科技发展才渐渐被水下探测设备取代。
想到这顾行驰稍微一愣,抬头看了眼不远处不断泛起波浪的水潭。
古鳞虫在何家属于一级保护级别,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放到远离水域的内陆矿场来。何中秋之所以出现在这,恐怕是何家早就对这处有了解,知道这里的重点就在眼前的水潭中。
何大爷诚不欺我,倒真是给指了个正确方向。
顾行驰默默在心里为曾经骂过何中秋道歉,顺便起身离水潭又远了点。
视频继续,灯光熄灭后,顾行驰已经睁大眼睛准备辨别此中秋是否为何中秋,但没想到,视频画面陡然一转,一张无比熟悉的脸突然出现在了屏幕中。
顾行驰一下愣住了,花了足足几秒时间才辨认出——
那竟然是他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