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杯北海
顾行驰反手摸摸小白脑袋,耐心地用手指将对方凌乱的长发一点点梳开:“我没有受伤。”
“我没追上。”
白玉京脸藏在顾行驰脖颈里,不肯抬头,声音闷闷的,但打在皮肤上的呼吸很温暖:“一转头你就不见了,我没追上。”
“这地下黑不隆冬的追不上不是很正常吗。”顾行驰继续搓搓大猫脑袋,鼻腔里都是白玉京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和刚刚那冒牌货散发出的阴冷潮气完全不同。
“好了好了。”他拍拍白玉京,先让自己从温柔乡里拔出来,“这不一定安全,而且我鞋子好湿脚好冷。”
话落他就被白玉京从地上拔起来,直接端到乱石堆旁放在高一些的石头上,然后鞋子袜子都被脱下来,冰冷的脚心踩在男人的毛衣上。
白玉京蹲在顾行驰面前,笨手笨脚地用毛衣给他擦脚。
“哎哟我的宝贝……”
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一下从心底泛了上来,那感觉有点酸涩,还混杂着甜,顺着心跳在身体里丝丝缕缕的荡开,震得顾行驰手脚都有点发软。
他实在没忍住,低头凑过去捧着白玉京的脸亲了口:“怎么这么贤惠。”
“我记住了。”
白玉京上半身不动乖乖挨亲,手下擦拭的动作也不停:“以后从水里上来要先擦脚。”
“倒也不用……行行行,以后踩到水就擦脚。”顾行驰被白玉京沉静的目光一盯,瞬间倒戈,还带着一点湿润的脚趾钻进毛衣里,踩在男人的温热的肌肉上,“听你的,再给我暖和暖和。”
白玉京嗯了声,按着顾行驰的脚背又让他往怀里拱了拱,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用肚皮给人暖脚。
顾行驰看他这么稳当就知道目前环境安全,伸了个懒腰:“你刚说没追上,那咱俩是在哪分开的?”
白玉京回答:“巷道分岔口。”
“居然那么早。”顾行驰微微一顿,“所以……你没有做那些手势?”
白玉京不解的歪头:“什么手势?”
顾行驰沉默下来,思索片刻后问他:“刚进入巷道第一次灭灯的时候,你笑过吗?”
白玉京别开眼不看他了。
他这幅样子顾行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哭笑不得地捧着人腮帮子把脸转回来:“那一声真是你笑的啊?黑咕隆咚的你笑什么呢?”
白玉京目光在他脸上落了两秒,眼神游移:“有点可爱。”
顾行驰:“啊?”
“紧张的样子。”白玉京手指点在顾行驰鼻头上,轻轻按了按,“像夹尾巴的小狗。”
顾行驰就作势要去咬他的手,咬到一半想起来他刚摸了脚没洗手,即使是自己的脚也有点嫌弃,不由咦了声:“什么小狗,你这一笑可让老公判断出错了知不知道!”
白玉京又笑了,手指掐着顾行驰两腮稍微用力挤了挤:“好可爱。”
顾行驰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又在对方肚皮上踩了两脚,接着就被按着脚腕往下放了放:“踩这里。”
鼓鼓囊囊的一团。
顾行驰触电般一下收回了脚:“白玉京!”
白玉京缓缓眨了下眼。
顾行驰愤愤揉了把他的长发:“不许闹了,说正事。”
“既然我们是在分岔口分开的……”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灯光有很短一瞬的闪烁,也就是说那其实也是一次改变,而灯光亮起后,他看到的白玉京却是假的。
想到这顾行驰嘶了声,心说不妙。如果巷道灯光下的白玉京是假的,那有没有可能,所有灯光下看到的,其实都是假的?
而矿井中真实的一面,其实是在关灯后。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情况,最直接的证据就是,灯亮的时候,‘白玉京’曾经对他出手过。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顾行驰把自己的分析同白玉京一说,白玉京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倒不是说不赞同,而是困惑……
这是下地后顾行驰第二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摸摸小白脑袋:“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听你把话说清楚。”哪怕是疑惑也好,或许也能给眼下困境提供一些新思路。
白玉京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以前好像遇到过这种情况。”
白玉京很少说起从前,他的记忆是碎片化的,只能偶尔有几个瞬间在脑海中漂浮一下,前后因果根本接连不上。所以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也不是很笃定,有点犹豫。
顾行驰很给面子,立刻坐好:“老婆请讲。”
白玉京摇摇头,一边给顾行驰拧干袜子一边道:“我记不太清,只记得一直走在黑暗里,有光的时候是不会走动的。”
他说着微微一停,眼神中浮现一丝不适的挣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光下……”
正说着,顾行驰脑袋上的头灯忽然亮了。
两人皆是一怔,白玉京刚才那一刀柄可是直接把灯泡打碎了,这还能亮??
白玉京因为蹲在顾行驰身前,眼睛直接对上了强光,淡色琥珀瞳骤然收缩,变成一道竖直的细线。
顾行驰见状赶紧歪头,光线擦过白玉京的侧脸,一下打在水面上,几乎是在同时,一道黑影猛地从水潭里蹿了出来。
顾行驰脸色一变,还没开口,白玉京已经单手抱起他退开几米,另只手还不忘提着他的鞋。
此时黑影已经飞快爬上了浅滩,灯光下顾行驰轻而易举地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特么居然是个人!还是个老熟人!
“何中秋?!”
何中秋的皮肤被水泡得惨白,瞳孔浑浊溃散,明显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在距离顾行驰两人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四肢着地一动不动地趴在浅滩上,阴恻恻地看过来。
顾行驰身形微微有些僵硬,他的目光透过何中秋,看到那片水潭里出现了更多的黑影,全部都趴在浅滩与水潭的交界处,阴冷又诡异地望向他们。
那是何家所有的古鳞虫。
第9章
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古鳞虫?这水潭是他们老何家的祖坟吗??
顾行驰深吸一口气,看到远处古鳞虫像鱼一样一条条游过来,在浅滩边围成黑压压的一片。
“卧槽,何大爷这是拿咱们打窝呢??”顾行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现在转身跑应该来得及吧?”
古鳞虫在水里几乎是无敌的,他们绝对不能下水。
白玉京瞧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古怪,感觉他问这个问题有点匪夷所思:“可以跑,需要跑吗?”
顾行驰其实有点纠结,一方面逃跑不能解决问题,说不定只要再熄灯一次,他面前的人事物就又都变了;另一方面,何家的古鳞虫出现在这已经足够说明一些问题,最直接的一点就是——
这矿场下的异象,研究所内部绝对不可能不知情。
何家是研究所的主要资方之一,这么多古鳞虫都留在了这,说明研究所对这里一定十分看重,但研究所的资料库里却没有任何一条有关矿场的信息记载,以至于顾行驰在接到胡主任求救时才把他当成了一次旁人都不知晓的私人委托。
顾行驰回忆起最初看到的三手怪尸,那些缝合严密仔细的针脚,表示这地下的勾当一定有‘人’的手笔……
不过何中秋还在面前,现在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顾行驰小声问白玉京:“你有什么建议?跑还是干?”
白玉京很直接:“干。”
顾行驰也很诚实:“可我至多只能拦住一个何中秋。”
我真的不是战士流。
白玉京沉默了几秒,问道:“何中秋……是那条鱼的名字吗?”
顾行驰:?
顾行驰:“什么鱼?我在说浅滩上趴着的那个,何家上一辈的古鳞虫,何中秋。”
白玉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面色更加古怪了,特别的费解。
顾行驰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他又看了眼何中秋,灯光下,就看到何中秋已经浑浊的眼珠突然一动,似乎是瞥了白玉京一眼,眼神中有一种算计的、非常人性化的情绪。
“那是条鱼。”白玉京对顾行驰道,“在浅滩上的,是条非常大的黑鱼。”
话落顾行驰一怔,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因为他能清楚地看见在白玉京说完鱼的瞬间,何中秋突然张嘴开始说话了:
“池杯仓。”
声音吐出来顾行驰才发现,他的舌头好像和口腔黏连在了一起,吐字十分含糊不清,但从他的眼神来看,他是知道顾行驰在听的,于是又说了一遍:“似池杯仓。”
“他都说话了。”
顾行驰感觉后背凉嗖嗖的,他拍拍白玉京:“你真的看不到吗?或者说你看就是条鱼吗??”
白玉京又很努力地盯了一会,确定点头:“是鱼,个头很大,但应该不好吃。”
顾行驰莫名被逗乐了一秒:“为什么这么说?”
白玉京语出惊人:“它头前面有很大一颗畸形瘤,像人脸,这鱼是吃人长起来的。”
顾行驰一下敛了笑。
什么意思,该不是这鱼把何中秋吃了吧。
他见鱼中秋只动嘴皮子没有其他进攻的意思,胆子就稍微大了点,拍拍白玉京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一边穿鞋一边不死心地问:“你真的看不到那是个人吗?”
白玉京摇头:“全部都是鱼。”
他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抓着顾行驰的下巴把人拉到身前,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眼睛,几秒后,神色一沉:“你眼睛里有东西。”
顾行驰一愣:“什么?”
“是虫子,贴在眼球上。”白玉京收回手,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焦躁,“我们要赶快出去。”
顾行驰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想去揉,被白玉京一把按住。
“不要摸。”白玉京道,“碎掉会更麻烦。”
顾行驰自我感觉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异物感,但光是想象一下也觉得不好受。
所以他看到的东西不一样,是因为这些虫子?就像弓形虫能够干扰老鼠的神经系统一样,这些虫子也能影响到他的视觉,而光恰好是一个触发点,或许在亮光条件下,这种虫子会更加活跃,从而他在光下看到的东西,应该都是受虫子影响模拟神经系统所出现的幻觉。
但模拟幻觉不应该是脑子出问题吗,寄生虫只附在眼珠上也有这种效果吗?
还有他是在什么时候中招的?顾行驰拧眉细细思索着,是在巷道打火花的时候吗?
那时半边哪吒在他脸前爆炸,身体四肢有衣服包裹,所以尸体上的寄生虫卵更多钻进了眼睛,又因为眼中的温度湿度都比干燥的皮肤合适,所以最先孵化出来。
白玉京此时已经提刀走向浅滩,看样子是准备直接掀翻何家老巢,灯光下他的背影拉得很长,斜斜的落在石子上。顾行驰看着,忽然发现他的影子有些奇怪。
那不是一个人形,而是一个很多只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