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勇士,就下地! 第90章

作者:一杯北海 标签: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徐本昌似乎没有听见,或者说他此时濒死的大脑已经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没有做出回答,浑浊的眼盯着声音来源的位置。良久,他似乎认出了什么,肩背一下挺直,想要坐立起来,手指竭力向前方伸去,执着又渴望。

“各蒙,接我。”

徐本昌口中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睛睁得极大,似乎在看顾行驰的方向。

顾行驰没有动,他知道这是一种回光返照,通常只会持续很短暂的时间。

几分钟后,徐本昌的眼神开始涣散,身体慢慢瘫软下去,他靠坐在石台旁,很快停止了呼吸。

城池一片寂静。

没有人说话。

白色石台伫立着,那是徐本昌的墓碑。

“他说的各蒙是在指谁?”

有人小声问,目光试探地看向顾行驰。

顾行驰语气平淡:“谁知道呢,大概是死前谵妄吧。”

身后白玉京走上来,隔着衣袖,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没有人再说话,空气中的飘荡着某种气味,就像雨滴打在村路落叶上的味道。

顾行驰反手和白玉京十指扣着,他知道徐本昌的目光并不是望向他的。但那又如何,曾经最强的各蒙也成为了失败品,成为了自顾不暇的凡人了。

列车通往黄泉站,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接上徐本昌,去往那个永生不死的桃花源。

第116章

在场几人对于徐本昌感情都不深。他于研究所大部分人来讲, 是一个早就被遗忘的人,一个已经被忽视的人。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疯癫的老头, 居然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之一。

但那都只是曾经了。

安静片刻后,沈昭看向顾行驰:“我们该怎么做?”

顾行驰盯着徐本昌的尸体, 表情很平静:“徐本昌不能白死,他的尸体有用,把他放到石台上去。然后我需要火把, 越多越好。”

顾行驰环顾四周,这里有很多木质房屋, 材料足够扎出数只火把。

白玉京看着他的动作, 瞬间明白过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你要开塔祭祀。”

顾行驰点了下头:“就像那些白袍人,就像那木卜拉祭祀缚拏拉一样。只要信徒呼唤,那祂总会来的。”

此时距离日出还有不到3个小时, 顾行驰回忆着几次回溯以及在沙新圆楼时看到的祭祀场景,心中对于整个祭祀过程大概有把握, 更何况他真正的目的也并不在于祭祀。

沈昭等队员都分散出去,寻找制作火把的材料。白玉京没有动, 他站在顾行驰身边,神色在灯光下有些阴沉:“你确定只是单纯的祭祀吗?”

顾行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上前抓着他的手腕晃了晃,眼底狡黠一闪而过:“我们肯定会出去的,我一定会出去的, 不是吗?”

白玉京微微一怔,总感觉他是话中有话,但具体又说不上怪异出在哪里。他反扣住顾行驰的手, 重重地点了下头:“你一定会出去的。”

顾行驰伸手在他唇角按了一下,当做一个吻:“老婆,能不能给我去找点锅碗瓢盆什么的,祭祀总得有个模样吧?”

白玉京点了下头,这城内十分安静,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危险,但他还是叮嘱:“你就在这里,不要去别的地方。”

说着他指了一下距离石台只有不到二十米的一间房屋:“我就在那里,你有任何问题和声响我都能听到。”

顾行驰点点头,目送着他进了那间矮房。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行驰回过头,和叼着背包的唐易对上眼。他盯着对方手臂间缠绕的那只黑色背包,轻轻地挑了下眉。

附近木材不少,几人不多时便回到石台前。此时顾行驰已经将徐本昌的遗体在石台前摆正坐好,四周的土地上也画出了一些繁杂的花纹。宋知淇看着有些稀奇:“这是什么图纹样式?”

顾行驰就道:“西南宗教的一种祭祀花纹,我在沙新寨的圆楼里看到过,不过也不敢确保一定有用,只是目前的状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白玉京在顾行驰的示意下翻上白塔,将收集来的几套餐具放置其上,甚至还往里装模作样的放了两块压缩饼干。

“然后需要我们怎么做?”沈昭问。

顾行驰将火把在石台四周环绕摆放、一一点起,而后让众人在他身后举起火把一字排开。

“我会念诵一些经文,期间你们要保证这些火把绝对不能熄灭。”

白玉京看了眼时间,此时距离日出还剩差不多两个小时,他心下觉得有些不安:“时间是不是太早了?”

顾行驰苦笑一下:“其实我也记不清那些经文是什么了,得先念一会找找感觉。”

说话间,沈昭和队员已经点燃了火把,赤色的光亮在黑暗中明明要比比手电筒惨白的灯光让人安心才是。可白玉京看着站在火光间的顾行驰,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心绪猛然自心头蹿起,似乎如果此刻不伸出手相拥,顾行驰就会随着火光一起汹汹燃烧掉。

“顾……”

话音还未出口,祭祀却先一步开始。

顾行驰独自站在白色石台之前,努力回忆着那些拗口生涩的文字。记忆仿佛被撬开了一条缝隙,晦涩生硬的文字像流水从缝隙中缓缓流淌而出。火把将空间燃烧成不规则的形状,潮湿腥臭的气味就在这些时空的缝隙中飘荡,旧事历历在目。

四周一片安静,只剩火把燃烧时发出的簌簌声响,以及晦涩复杂的陌生语言经文。

顾行驰再次睁开眼,身前的白色石台没有任何的改变,就当他以为这场祭祀要以失败宣告结束时,身侧白玉京的姿态瞬间改变,变得警惕戒备。

顾行驰心头一跳,顺着白玉京的视线抬头望去,就见白色石台的正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佛头。

这颗佛头仿佛是从穹顶之上降落下来一般,高高在上只能仰视,其形象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和平日中常见的慈悲佛像完全不同,发髻悬而细密,眼梢吊得极高,下巴宽厚硕大,嘴巴大张着,似乎是在笑的。

佛头的出现一瞬间便吸走了空间内所有的光,连呼吸的间隙都被某种未知的压迫挤满,空气变成绷紧的弓弦。

「拉以普」

顾行驰看到佛头的嘴巴动了,如钟般深沉的声音落入他的耳朵:

「你来了。」

顾行驰最后看了眼时间,而后抬头看向眼前硕大的佛像,他不卑不亢、毫无波澜,眼神十分平静:“我来了。”

「为什么要逃跑呢。」

佛头眼睛微微合起,低眉垂目,透出几分慈悲的平和:「拉以普本该侍奉缚拏拉左右。」

顾行驰微微挑了下眉,从善如流地开口:“我可以侍奉,但在那之前,我想先和你做笔交易。”

空气中某种诡谲又难以名状的东西正在缓缓酝酿,佛头盯着顾行驰的脸,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半晌才道:「你没有信誉,你要先表示对缚拏拉的衷心。」

顾行驰笔挺地站着,语气沉静温和,开口速度很慢,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我会表示我的衷心。”

他说着微微低头,似乎马上就要做出跪拜的动作,但就在这个瞬间,身旁一直沉默的白玉京突然出手,手掌向上,硬生生抵住了顾行驰低头的动作。同时另一只手在顾行驰脖颈后一敲,椎动脉出口瞬间压迫,身体信号被迫中断。

顾行驰眼前陡然一黑,最后消失的听觉听到白玉京代替他站到了佛头面前,缓慢说道:“我来同你做交易。”

.

耳边传来嘈杂喧闹的人声。

顾行驰猛地睁开眼,看到头顶是深色的防水营帐布料。他出神几秒,忽然笑了。

“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会吗?”

身边传来白玉京的声音。

顾行驰缓缓扭过头,就看到白玉京正站在单人行军床边,收拾他们一会需要的装备。

顾行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这才揉着脖子慢慢坐起来,低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白玉京走上来帮他揉着脖颈:“才刚刚过了十几分钟,二号营地还没有完全布置妥当,你还可以再多休息一会,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我们才能出发上山。”

顾行驰在床上坐了半晌,他垂着头,看不清此刻是什么表情。白玉京觉得奇怪,低头去看他,却被按着后颈重重地压上了床,亲吻不由分说的覆盖下来,粗暴又热烈。

白玉京一怔,没有动,只是张开嘴,温柔地接受了这个充满热切与压抑的吻。他不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意味着什么,但却能从中感觉到爆裂的、燃烧的、几近窒息的爱,像某种易燃的木料在名为心脏的火桶中轰然炸开。

“白玉京。”

顾行驰贴着他的唇角,声音轻轻的:“这是给你的惩罚。”

白玉京不明白,但嘴唇张开的更大些,纵容了顾行驰所有的入侵和纠缠。

直到唇齿间漫出血腥味道,顾行驰才满意的笑起来,又重重亲了他一口,起身向帐外走去:“我有事去找胡叔,马上就回来。”

白玉京看着他的身影,总感觉这笑容中仿佛隐藏着什么深意。他下意识出声,又喊了句顾行驰的名字,后者回头看向他。白玉京嘴唇翕动两下,还是将疑惑问出口:“既然是惩罚,为什么要选择亲吻呢?”

顾行驰一下笑起来,两指挨在唇边,向他不正经地抛了个飞吻:“因为我爱你啊。”

老胡正跟唐易一起,在另一间营帐内准备装备,见顾行驰进来,还有些意外:“行动有变化?”

顾行驰收起手机摇了下头,对老胡道:“我是想跟您说,如果我们在山上出现什么意外,比如说走散这种情况,你就不要再上山。”

他说着拿出一张3D扫描图,是之前宋问渠他们用无人机在山脉间的扫描呈现:“一旦和我们走散,我需要你尽快赶到这个断崖门的位置,在整个断崖的背面埋好火药和炸弹。”

他看着瞬间呆住的老胡,眉峰都没动一下,似乎没觉得自己即将要做的是什么惊天大事:“胡叔叔,你是做地质工作的,知道哪里的结构最为薄弱,知道炸哪里能有可能让整座山都坍塌,如果我们走散,我要你在11号日出之前的两小时内,引爆炸弹,把整座山都炸塌。”

老胡一下脱口而出:“你疯了?如果你们还在山里,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顾行驰接着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你的爆点设计要精准,尽量只炸塌断崖,记住,一定要确保断崖门附近完全炸塌。我会在上山之前就安排手下人去把近十公里内的活物全部迁走。当然,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是座完全的荒山,应该没有活人居住。”

老胡紧紧盯着顾行驰,脸上自然轻松的表情消失不见,面沉如水:“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一旦酿成大型事故损失,你小子是要被拉去枪毙的!”

“不会有人知道的,就算有……”顾行驰晃了下手机,“我们家在云滇有玉石矿场,我爸知道我来这边会有大动作,过年那段时间就托人在这边走程序搞采矿许可证,我看过这边的具体情况,不是林场、没有村庄、并非自然保护区,符合采矿标准。只要程序走得够快,我牢底就不会坐穿。”他这话说得胜券在握,完全没有手机上给顾勤琢发消息跪求『爸爸快点捞我』时的卑微。

老胡闻言久久失语,半晌深深叹了口气:“你为人处事简直和顾勤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行驰笑了,自然把这当做夸奖。

“哦,还有。”他看向窝在床上的唐易,蹲下来与其视线齐平,“我也有任务要交给你,唐叔叔。”

“我要你背一包火药备用,但是你要藏好,在只有我们两个、并且情况不安全的时候交给我。”

老胡在旁边啧了声:“你说这一长串他能明白吗。”

顾行驰笑眯眯地:“那就拜托胡叔叔给他翻译了。”

“受人之托这事我以后可再也不干了,夭寿。”老胡边叹气边摇头,“那你们怎么办?山塌了,你能逃出来吧?”

顾行驰就问:“当初胡叔是怎么救下我小叔的呢?我依稀记得当时有个大仰角的角度,无论是攀岩还是救援都很难展开,胡叔叔是怎么救下我小叔的?”

话落,老胡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他注视着顾行驰的脸,似乎想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半晌,还是选择了轻轻揭过。

人有时候要得过且过,笨一点,糊涂一点,才能活得长久。

老胡拍了下床边的大黑包:“这里面有两台电动战术升降机,我会把它从仰角的洞口放下去,上升速度每秒钟两米,最大工作载荷不超过250公斤,再没有外界干扰情况下十分钟完全可以把整队人都带上来,但是山体一旦出现塌陷,我怕你们来不及。”

“来得及。”顾行驰回答得简洁利落,胸有成竹,“谢谢胡叔。”

走出营帐,顾行驰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呼出,将地下那些逼仄压抑的阴霾悉数排出驱散。

天幕灰云密布,潮湿的气息从山林的每一处角落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