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朝暮
仿佛陈莱森被气死都没有关系。
倒是经纪人张相德听得尴尬,出声说:“李导,我们意见有冲突,可以坐下来好好解决。再说了,你单方面不让莱森演林荫,这可是违约的……”
“dilili~”
万年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惹得陈莱森杀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万年赶紧起身,悄悄接电话:“周叔、周叔……”
有人打岔,气氛就缓和了一些。
听到周叔给万年打电话,李司净第一反应觉得是周社。
竖着耳朵去听,万年说:“您放心,我陪着呢,还是老时间回来,您放心买菜。”
这么恭敬卑微,应该不是周社那个周叔,而是他爸打来的。
李司净忽然想起,周社好像没电话。
好在万年油嘴滑舌,长袖善舞,他爸没有找他。
哪怕李司净已经下定决心,要跟陈莱森拼命。
李司净不过是找个心平气和的借口,陈莱森非要自讨没趣,那就不好意思了。
“违约的事情,你们可以找许制片、可以找公司起诉。该赔多少违约金,跟我没有关系。”
“但是,林荫的角色要新人,因为新人就算从零开始学习,观众都可以给他足够的耐心。但你不一样,你十八岁就出道,公司给你的机会多到别的演员望尘莫及,可以说已经在片场摸爬滚打或者浑水摸鱼了六七年,观众不会忍你。”
“我也不会。”
“《箱子》只能我演。”
陈莱森仍是虚弱,说得却是斩钉截铁,“它会成为未来十年,甚至未来二十年荧幕难以逾越的电影奇迹。所以,必须是我演。”
李司净被陈莱森夸得天花乱坠。
连他自己都没考虑过这么离谱的问题,以至于他认为陈莱森精神不太正常,该去看医生。
李司净如鲠在喉,“那就请你,不要做未来十年或者未来二十年的荧幕之耻。”
他的态度很坚决。
书房可谓是寂静无声,敞开的大门传来一楼大厅铃铛晃动的响声。
道士们的法事开始了,却驱除不掉李司净眼里代表污秽的黑影烂泥。
长久的寂静里,黑影沉默无声的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比李司净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肮脏。
黑色、污泥、腥臭,代表着反感、厌恶、憎恨。
李司净能够平静面对自己的幻觉,也平静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
陈莱森太脏了。
脏到他不希望陈莱森污染外公记录的《箱子》。
脏到只不过是日记里真实记录的恶鬼。
披着人皮的恶鬼。
楼下传来道士的诵经声,回荡了整个寂静的书房。
僵坐了许久的陈莱森,像是一具发硬尸体般站起来,偏要在这种时候,急红了一双眼睛。
“李司净,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他笑容狰狞,状如恶鬼,透着洞悉一切事实真相的傲慢。
“你好几次死里逃生,真把自己当天选之子世界主角了?实话告诉你,你这一辈子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外公,你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为了成功拍摄出《箱子》。”
“而我,才是主角。”
第17章
李司净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选之子。
如果真有老天爷在选,那一定他是天选的倒霉。
可陈莱森是如此的笃定,愤恨说出自己才是主角的话,对他的嫉妒一览无余。
他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他平静看向陈莱森,还没来得及嘲讽,张相德先慌了。
“莱森、莱森,冷静一点。”
张相德见陈莱森站了起来,赶紧冲过去拦住了。
“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不下来,也有别的解决办法。”
“什么解决办法?”
李司净眼里的黑影,如烂泥一样裹上陈莱森的躯体,让这个令他厌恶的家伙变得更为恶心。
他还能饶有兴致的去问:“跟解决《箱子》以前的导演一样,解决我?”
“李导,莱森不是这个意思——”
没等张相德力挽狂澜,楼下道士诵经的声音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哗啦!”
紧接着玻璃碎裂、铜铁落地,砸出了二楼书房也能听到的巨大响动,伴随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连镇定的沈道长,传来的声音也显得慌乱,“你做什么……拦住她、拦住她……”
楼下出事了。
刹那间,始终静观其变的严城,眼神变得锐利。
他视线掠过李司净,直奔书房之外,扶住栏杆,往下一看,立刻大声呵斥道:“陈菲娅!”
此时,楼下又传来沈道长的叮嘱传来:“别伤着她,小心刀!”
这话一出,书房里的张相德变了脸色,赶紧小步跑了出去,紧张的伸手抓住书房门把手。
他说:“李导,你们慢慢聊。”
临关门了,他还不忘瞪着眼睛谨慎的叮嘱陈莱森。
“别把事情搞砸了。”
砰的一声,书房门关上了。
“咔哒。”
还传来从外反锁的响动。
整个宽敞浮夸的书房,只剩下李司净和陈莱森,即使有张相德的警告,也阻止不了真正的傲慢。
“他们总觉得我会把事情搞砸。”
陈莱森站在那里,任由一身烂泥裹挟他的身体,仿佛永远看不到李司净眼里的幻觉。
“但我觉得,是你在搞砸这件事。”
李司净想,如果烂泥一般的黑影存在含义,代表的一定是陈莱森的情绪。
暴躁、愤怒,永远指责别人的过错,从不反思自己。
李司净都能感受到,这位大明星并没有表面上过得那么如意。
他需要一个仇恨的目标,一个假想的敌人,才能掩饰自己的懦弱无能。
现在,李司净就是他的目标,他的敌人。
“你以为自己决定一切?李司净,你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
陈莱森嗤笑,眼神格外的阴狠。
“你以为导演和制片真的是车祸?”
“你干的?”
李司净经历过真正的意外和灾难,导致他对这些异常的事情格外的敏感。
陈莱森发出怪笑,“不是我干的,但自然有的是人去干。”
陈莱森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得意、傲慢,他清楚《箱子》背后暗潮涌动的所有意外。
而在李司净眼里,不断攀爬的黑影里,逐渐将他变成令人厌恶的腥臭烂泥。
黑影吞噬了他的脖子、下巴、嘴唇,仍能见到尖锐的牙齿如黑影里的骷髅,嚣张跋扈的说道:
“李司净,《箱子》缺了你或者我,都不是《箱子》。只有你和我,拍出来的《箱子》才能实现我们想要的结果。”
那一刻,《箱子》仿佛不再是电影,而是一块能让陈莱森飞黄腾达的跳板,或者是让陈莱森大富大贵的法咒。
但是,他和陈莱森这种人可不是什么“我们”。
李司净彻底清楚了陈莱森的自负,从哪里来的。
恐怕这么多年,他把网络对他平庸天赋的嘲笑,都当成了嫉妒。
观众对他拙劣演技的鄙夷,他都当成了抹黑。
身处在资本中心,阿谀奉承、跟红顶白的吹捧,真真切切的认为自己即将成为世界的主角。
就凭演出一部《箱子》。
李司净有点想笑。
也许需要看医生的不止是他和陈菲娅,还有陈莱森这个病症明显、值得立刻直接送进精神病院的疯子。
“李司净,你笑什么?”
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陈莱森,已经漆黑泥泞的黑影里,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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