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投资从来爽快,这便道:“以我和剑君的交情,若想给他介绍个弟子,应该不会被拒绝。”

剑君未飞升前就能教出付红叶,如今飞升多年修为见识更胜从前,若能拜入他的门下,就算是只猪也能一飞冲天化作天蓬元帅。

这简直是天下最顶级的奇遇,徐朝阳闻言自是惊喜,但是他相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巨大诱惑下还是镇下心来道:“白帝,徐朝阳想光明正大成为一方强者,不想靠欺骗谁的感情卖身上位,尤其他还是一只海兽。”

此言一出,白辰就知道,这个新弟子剑君一定会收。

想想百年后必定英豪荟萃的天墓境,白辰便欣慰道:“风刻用尽权术都没有得到的东西,你已经有了。”

狐狸狡诈,徐朝阳对白辰还是有些警惕的,闻言只能疑惑道:“拒绝断袖?”

在剑君门下坚持不断袖怕是有些难啊,白辰心里默默感慨,此时作为一个高深莫测的妖族前辈只是淡淡道:“是傲气。”

风刻上位是因为他奚商皇室后裔的身份,唯一的靠山是徐天仓的诡秘力量。

所以,他只能不断恢复奚商旧制,扶持过去的世家贵族,以此向世人强调这个正统身份。他是开国之君,可他不敢向群臣高声说一句“你们都得听我的”,甚至不敢被外界知晓自己是个断袖皇帝。他想驯服徐天仓,在徐天仓面前却已习惯于卑微夸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出口。

这样一个只会妥协的帝王,如何能够开创全新盛世?

傲这个字,于常人是缺陷,于帝王却是必备的气度。

当然,徐朝阳并不知晓那些宫闱秘史。他只当这是白辰的讽刺,挠了挠头便无奈道:“我确实从小就被家族长辈训斥不懂谦卑,缺少江湖毒打。”

看来长辈的训斥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没让他的傲气超出自己能力界限。

至此,白辰完全放心了,终于摆出了自己的条件,“我要你以道心发誓,不论未来成为何等强者,永世为雪国之友。若我雪国后裔落难,你必全力相救。”

这要求太容易了,白辰随意选个有天赋的少年介绍给剑君都能达成,根本不需要特地与徐天仓作对。

徐朝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海兽吓到产生了幻觉,忍不住惊讶道:“这么简单?”

该大方的时候白辰从不吝啬,此时只打趣道:“你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若自愿牺牲色相与徐天仓春风一度,我也无意棒打鸳鸯。”

徐朝阳当然不想,若是成了这种鸳鸯,他绝对一棒子打晕自己。

机遇不会等人,徐朝阳素来果断,当场就单膝跪地,对着白辰郑重起誓:“徐朝阳以道心立誓,来日不论境遇如何,我永世为雪国之友,庇护雪国后裔以报白帝今日之恩!”

世上不需要第二个风刻了,也只有让剑君引导他修行,白辰才能真正放心。

至于现在,还是先瞒过徐天仓最为要紧。

白辰对此自然早有安排,指了指手边的空房便道:“此地是白剑仙洞府,他的住处你要敬而远之不得打扰,不然我也保不住你。这仆役房一直空着,你委屈点暂且住几日,待我联系到了剑君再出去。”

白危月爱干净,虽不要仆从,这空着的仆役房却也是每月命李无名打扫一番。朴素是朴素了一些,环境倒是不差。

徐朝阳连海兽肚子里都睡过,又岂会挑剔这些,当即就应道:“多谢白帝。”

徐朝阳安排妥当,白辰又命妖侍去安抚了独自留在客栈的徐浮月,只说当前雪国丹药短缺,征用徐朝阳去药炉炼丹,待到解除仙魔封锁便会归来。

将一起都处理好之后,白辰这才得空与云侧坐下喝杯茶稍稍歇息。想想徐朝阳这个意外所得,倒是感叹道:“现在天下强者都想着退位归隐云游天下,我给何苦送去个愿意掌权的好苗子,你说他要怎么谢我?”

几百年不见,云侧还真有些想念昔日一起嗑瓜子的老朋友,此时抓了一把瓜子便道:“我觉得在那之前宫主会先叫咱们退葬礼的帛金。”

死者复活退帛金这种事何欢那厮还真干得出来。白辰挑眉,果断道:“不退,我堂堂九尾白狐死一回容易吗?没收他九次帛金已经够义气了。”

李无名不在的时候白辰甚少如此玩笑,看来故人归来的消息还是让他很高兴。云侧见状也是一笑,“小师叔今天心情不错。”

白辰心情确实极好,品了品茶便道:“极北之地我雪国志在必得,若要将其与大雪山相连便离不开航运。陆地之争是妖族输了,海洋和星辰的探索却刚刚开始。今日我们抢先把徐天仓这张好牌握在手里,就是巨大优势。”

白辰心里还是国事为重,云侧闻言却有些担忧,“我看徐朝阳不怎么喜欢海兽,这俩真的能成吗?”

对此,白辰只是淡淡道:“等他到了元婴期就会知道,永远不会魂飞魄散于当今修士是多么可怕的天赋。”

当今人族已经掌握了制造身躯的技术,只要魂魄不散,便可复生。

徐朝阳说的没错,像他这样的人,只要不死必成大事。凭借连轮回井都碎不掉的魂魄,只要他结成元婴,就是不死之身。

而这样的不死之魂,是徐天仓给他的。

不论有何理由,徐天仓始终在满足风刻的一切要求,就算只是权欲交易,背叛者终究也是风刻。不能因为海兽脑子不好不知道什么是痛,就理所当然地从背后捅他刀子。

徐天仓于这一世的徐朝阳,有天赋之恩,有前世情债。这样的先天优势若还是走不到一起,那只能证明真的命中无缘,强求不得。

当然,站在雪国的立场白辰还是希望徐天仓安稳地留在大雪山,这样雪国的航运才能蓬勃发展。

为防这没脑子的水母又被这一世的徐朝阳给宰了,白辰还是淡淡道:“强扭的瓜不甜,徐天仓若真想与今世的徐朝阳长久相处,就得为他长个脑子出来。

姻缘一道何其高深,待徐天仓屡屡碰壁,我们作为老熟人介绍李无名这个断袖大师为他指点迷津,顺便收些学费,不过分吧。”

徐天仓现在只是凭借本能横冲直撞的海兽,不能指望他会遵守承诺。就算把徐朝阳交出去,他也是带着人立刻就走,雪国根本用不了。

所以,给徐朝阳足以抵抗徐天仓的修为,徐天仓求而不得便会一直留在雪国,时刻都能派上用场。

至于他们的姻缘,徐天仓明显不是能动脑的性子,徐朝阳又挺有主意,就算这俩真的折腾在一起了,最后八成也是徐朝阳当家做主。

今日白辰雪中送炭,未来他们成了便是买一送一;即便不成,雪国后裔也会收获一个人族强者的永久庇护,左右不亏。

云侧这才明白小师叔口中的“放长线钓大鱼”是什么意思,这种弯弯绕绕他可玩不来,只能赞叹:“小师叔,林开天说的没错,你果然有做奸商的天赋。”

这话姑且就当作夸奖吧,白辰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嘱咐道:“他们的姻缘看各自命数,成与不成都不影响雪国大局。倒是你,这几日多安排些护卫跟着徐天仓,不能让他离开九色鹿的身躯。”

这吩咐就让云侧很是不解了,“为何?”

今日好事是不少,但白辰也不会掉以轻心,面对疑惑的云侧只问:“你有没有想过,从江南到大雪山一路上遍地都是人族,徐天仓既然不喜欢九色鹿的身躯,为何不换?”

确实,徐天仓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想要人族身躯自己抢一具用着就是了,为何还要忍到现在?

这一提醒,云侧也发现了不对劲。而白辰已有了答案,“我想,应当是白陌告诉他,只有在这具身躯里才能找到风刻。”

云侧闻言却是更迷惑了,“徐天仓不是把他养大的舅舅吗?白陌撒这个谎图啥啊?”

虽然白陌性子恶劣,但他这样做绝不只是为了给徐天仓添堵。

白辰轻轻盖上茶碗,平静道出答案:“方才我倒给徐天仓的酒混入了哀雪融化后的雪水,酒杯刚到他的手里,其中煞气便被九色鹿的护体清气自然消解了。”

云侧闻言大惊,“九色鹿还有这种异能?”

白辰想来也是有些后怕,难得冷冷道:“差些又着了这叔叔的道,我虽知九色鹿能够净化天下邪祟,却不想竟连鬼神煞气都在其列。”

白辰对白陌绝对不会完全信任,事实证明这份谨慎是对的。

徐天仓不通七情,的确不受哀雪影响。正因如此,当他用九色鹿身躯出现时,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九色鹿便是哀雪唯一的克星。

陆郎是天下仅存的一只纯种九色鹿,如今身躯虽死,寄生在他体内的徐天仓依旧可以使用其异能。

但是,徐天仓对鹿的食草习性深恶痛绝,只要寻到风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这具身体。

事实上,当他今日发现自己被白陌欺骗时,就已经生了更换身躯的心思。

白陌的原计划应当是让徐天仓把九色鹿尸体扔在雪国,当白微归来,便向白辰揭露此事,让自己侄儿体验一番与希望擦肩而过的绝望。

与百行首融合之后的白陌是收敛一些了,但他给的一切提示都是福祸相依。

他让白辰找到了徐天仓和徐朝阳,但是,今日若白辰没有起这疑心,让徐天仓找到了风刻转世,或是亲手将人族身躯给了徐天仓,净化哀雪的希望也就没了。

云侧虽然听闻过白陌的诸多事迹,此时才真正体验到了他的阴损,顿时怒道:“这阴险的老狐狸,明日我就把他的牢饭也改成全素的!”

白辰本就不信白陌,也就懒得生气了,此时只是淡淡道:“云侧,今日我要颁布一条祖训,你把它记住,传递给未来的每一位国君。”

云侧立刻正襟危坐,白辰抬眼望了望远处的饮冰楼,一字一顿道:“雪国灭国之日,便是白陌出狱之时。”

云侧没想到祖训竟是这样的内容,眼里自然满是惊讶。

白辰却是镇定地把玩着茶盏,继续吩咐:“这条祖训,你要在无意中透露给人族知道。”

雪国灭国无非就是两种可能,其一是天墓境再次迎来灭世之劫,各族已是山穷水尽,反正无路可走,让白陌出来拼一拼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人族灭了妖族,那时放白陌去人族兴风作浪,也算是报仇了。

当然,只要雪国国运昌隆,迎接白陌的便是永久的幽禁。

白辰是最会学习的狐狸,白陌亲自传授的凶兽用法,他如今便要学以致用。

如此白辰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终是笑道:“多给我那叔叔送些文房四宝,让他好好炫耀自己遗祸千年的阴损计策。我要人族永远记得,若是雪国不在了,这个祸害便会重回人间。”

第217章

白辰的悠哉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二日便换上华服早早到了大雪山山脚。

此前山神罗便奉命以树叶向银容界传递雪国愿降的消息,若无意外,今日那青丘国君便会前来探查虚实。

白辰行事依旧小心, 使者用的是可以远程操控树木的山神罗, 绝不给仙魔扣留使者探查情报的机会。

如此,银容界仙魔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附近村庄或旅人,白辰相信,这些人不可能知道有关精怪的情报。

如白辰所料,妖族以强者为尊, 青丘国君就算对雪国的臣服心怀疑虑,也不能让手下认为他忌惮一个未飞升的小辈。到了午时,空中便飞来一片祥云, 抬眼时还在天际,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白辰面前。

到来的仙魔共五位,也是人形身躯。修为差距让白辰看不出他们的原形, 只见领头者一袭月白色华袍,金发梳成九股发辫, 以苍白蛇骨扎在脑后,面容是狐妖一惯的妖异俊美,想来就是那青丘国君。

根据银容书院幸存者提供的情报, 击破人族护城大阵的是一只九尾青狐。以泥沙填平银容界的则是一名身着青铜古甲的士卒,因未成化出原形, 也就不知其真实身份。

白辰观这青丘国君应当是金狐, 与这二者都不相似, 想来当时并未出手。

青丘国君只是派出两个下属就轻而易举抹平了人族的边防重地,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雪国防御并不比银容界强多少,绝对承受不住仙魔之力。白辰心知绝不能与他们在大雪山交手, 这便恭敬地拱手,“白辰恭迎老祖宗归来,敢问怎么称呼?”

“吾乃青丘第二十七代国君明光狐,你既自知身份低微,为何不跪?”

这不是妖族觐见上位者的礼节,青丘国君不悦地皱眉,若不是顾忌雪域天子,已然一掌将这小狐狸灰飞烟灭。

九尾狐最是敏锐,白辰自是感知到了他的杀气,暗道上古时期的妖族果然凶残,面上只作无奈状,“白辰乃雪域天子使臣,天子不允许臣属向他以外的存在拜服。失礼之处,还请国君见谅。”

天星之劫到来之前,青丘大族大多供奉着精怪。天子天女在其族群中担任的角色不是神明就是老祖宗,地位极其崇高。事实上,正常精怪在当今也是如此,付红叶和白云侧在同类眼里简直浑身都是怪癖。

果然,当白辰搬出雪域天子,青丘国君虽然不悦却没在纠缠,扫了他一眼便挑眉道:“心月狐的后裔?”

这话让白辰有些意外,连忙试探道:“国君与我母亲是旧相识?”

都是飞升的九尾狐,他们相识也不奇怪。明光狐闻言却是冷笑道:“本君与叛徒没交情。”

看来不是什么好交情。

白辰生来就与莽撞无缘,继续摆低姿态,只道:“白辰已命雪国最好的大厨摆好宴席,回归青丘之事还请坐下细谈。”

这些早年飞升的狐狸似乎都互相熟识,此言一出,随侍明光狐身后的青衣男子便赞道:“这小狐狸倒是识时务,比他娘聪明。”

他们是在天星坠落之前飞升,各个都在五千岁以上,称白辰小狐狸倒是理所应当。

可惜妖族并没有尊老爱幼的美德,明光狐脸色丝毫没有和缓,仍是冷冷道:“不必了,你这所谓雪国不过是一群废物杂居之处,本君没兴趣统治这些低等种族。

看你小子还算恭敬,给你一个恩典。交出雪域天子,三日之内带着这些废物滚出涂山。”

他每日殚精竭虑去保卫的雪国竟被称作废物,白辰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狠狠握紧,面上却纹丝不动,只是让面上的无奈神色更深了一些,“国君这是在为难我啊……天子是什么存在?我这连妖丹都献祭了的狐狸怎能做他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