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魔相约战场之上克制伤亡,然而这个克制也只是不死人而已,对结成元婴的修士来说,只要元婴不灭便已是留人一命了。这些年战场上的修士下手越来越重,看如今情形,魔教进攻歧水是动真格了。

以李无名修为自然能感知对岸动静,他起身将钓竿握在手中,只轻叹:“其实,魔修某些地方更接近于最初的修士。”

此人行事常有深意,白辰见他似乎想说什么,这便一同坐在树干之上,配合道:“你是指远离凡尘不被凡俗礼法约束?”

“修士的目标本就是飞升成仙,让自己不再是人。既然已不是一个种族,人的生死自然就与修士无关。所以,在天道盟成立之前,不论人间经历多少战乱天灾,修士都只在山中清修,从不去管。而天道盟之所以能成立,只是因为魔尊和妖王杀到了修士头上而已。我认同魔君的说法——无节制的自由最终只会迎来强者对弱者绝对的剥削。可人族唯一的特长就是以弱胜强,所以,只要世间还有强者,魔就永远不会被消灭;只要世间还有弱者,魔道就胜不了正道。”

修士从出世到入世的历史白辰并不陌生,只能猜测道:“既然魔修是如此不可控的风险,天道盟为何不将他们完全消灭?”

天道盟会允许魔教的存在一直让白辰很疑惑,如今,李无名终于道出了真正的答案,“原该是这样,只是一个人的存在让它成了可控。”

只是一个提示,白辰已经得出了答案,“付红叶。”

魔教唯一的规矩就是强者为尊,可如今的最强者就是付红叶,那自然是他看不惯的事便不许做,他要杀的人便必须杀。现在的魔教已被付红叶暗中清洗过无数遍,大奸大恶之徒一个不留,而不论前任教主尤姜还是这一代的两位教主,比起不认识的陌生魔修,他们明显更愿意给付红叶这个熟人特权。那位长安天子遵循着魔修的自由规则,就这样反将了魔道一军。

正魔两道都将付红叶当做一个死人,可双方高层心里很清楚,那些死在尤姜手里的魔修,得罪的可未必是这位魔魁。

李无名将魔教境况一一梳理,最终却皱眉道:“付红叶的清理让天道盟勉强接受了魔修的存在,但是,我不认为人的阴暗面会这样消失。赌坊,妓院,人牙子……这些产业仍遍布于各地,或许他们只是不再依附于魔教,而是借着另一种势力残存于世间。”

“也就是人族流传的黑市?”

白辰说到这个存在也有些苦恼,大雪山素来都有大妖将小妖的妖骨妖丹放在黑市贩卖,他们甚至还成了黑市的最大供货商。然而,当白辰开始清查,所有线索便止于冉遗鱼,云侧亲自使用夺魂术竟也问不出其同党。白辰本以为把冉遗鱼送给万宝堂拍卖会引出一些线索,如今看来黑市已彻底潜伏,竟是半点风声也不露。

如今大雪山与万宝堂达成合作,妖族对灵石的需求无疑会更加旺盛,黑市这个渠道不堵住,大妖暗中杀害小妖的事便免不了,长久下去必定影响整个大雪山的和谐。李无名知道小狐狸的烦恼,此时只道:“黑市背后必有势力,但我想,这个势力不会是被付红叶盯着的魔教。”

说到这种暗地里的生意,世人第一反应就是魔教。若不是魔教,说到暗中隐藏的势力,白辰便有了另一个猜想,“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白陌的影子?”

李无名对此也没有定论,只见他鱼竿一挑,一只肥硕的鲤鱼便被勾出水面,而他只看着这上钩的鱼笑道:“谁知道呢,总之,付红叶是剑君弟子,如今他在魔教宛如太上皇,咱们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这男人钓鱼和钓狐狸都有一手,白辰话未出口便被猜中来意,只能疑惑道:“你这么厉害?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猜到了我要借魔教的船?”

李无名用手指将挣扎的鱼弹晕,仍是微笑:“只是稍微揣摩了一番月星石目的而已,还是没你厉害,魔教营地都能来去自如。”

寻常人可揣摩不到这么多,至少白辰就没想到月星石是为借道才进入魔教营地。这样一想,他倒是输给了李无名,小狐狸不服气地抬眼,决心要找回场子,“天道盟的阵法比之魔教如何?”

这话来者不善,李无名挑眉,平静道:“魔教三长老是阵法大能,天下在这一道能胜过他的修士并没有几人。”

白辰闻言只是撇了撇嘴,“那就让我们的盟友警惕些吧,看来他们的门槛都快被白微白陌给踏破了。”

白微白陌都是比白辰更年长的狐妖,潜行之术不会比他弱,若正道的阵法和魔教是同一个等级,根本就防不住他们。如此,一切机密文件在他们眼里都不是秘密。东陵城的留影石能如此轻松地被利用,只怕也是因为他们直接偷出了布置图纸。

这样一想,李无名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连风十七都无法发现九尾狐的踪迹?”

天子的确很强,可白辰对此并不看好,“蚊子咬你时你会发现吗?九州地大物博,纵是天子也不可能没日没夜地盯着每一个人,总有疏漏的时候。”

不过,月星石能感知到他的靠近,那么,白微接近月停云也未必瞒得过她。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她所求的真的只是救出门下弟子这样简单吗?

白辰总觉得自己还没看破月星石的真正想法,李无名最是了解他的思绪,连忙问:

“怎么,你在魔教看见了什么?”

白辰对他自然不会有隐瞒,这便将所见之事悉数道来,默了又道:“方才我是想起了狐仙爷爷曾说过的话,狐狸记恩也记仇,救命之恩剥皮剔骨也会报,仇恨亦然。”

其实这是他失去妖丹之后狐仙爷爷的安慰之语,后面还有一句话——这是你的天性,比起没有定性的人要好上百倍。你没有被人污染是好事,莫要伤怀。

所以,现在的他算是被人污染得很严重了吗?

水中的白衣少年越看越像人,白辰瞧着有些害怕,然而他已经没有为自己伤怀的时间,最终只是抬头对李无名认真道:“看来我们要离开歧水只能走魔教这条路,你这剑君弟子能否冒充得更像一些?”

“当然,你看这是什么。”

李无名的手段果然令人想象不到,说话间已掏出一枚雪白玉佩,玉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白辰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其来历,“玄门的乾天宝玉?剑君飞升前将这东西落下了?”

玄门弟子人人配玉,而这乾天宝玉只有历代掌门和其定下的继承人才能定制,何欢入魔前曾是玄门公认的下任掌门,这玉自然是有的。只是他不怎么喜欢这些旧物,总是想方设法将这玉丢在各种地方,可惜始终也放不下,每一次都要跑回去把它给捡回来。后来何苦便将这乾天宝玉带在了自己身上,也免得别扭的魔君老是来来回回地折腾。

“他又不是何欢那不着调的老魔头,这是何苦特意留给你的。”

乾天宝玉是玄门掌门的象征,这一枚足以代表剑君身份。李无名将这保存了数百年的礼物交到白辰手中,继续道:“当年极乐宫覆灭何欢被擒,是你将何苦带回大雪山以众多妖丹助其恢复修为,这份情他一直记着,飞升前便将这玉给了我。”

我在玄门还有一点地位,你把这玩意拿着,白狐狸若是活了,叫他有什么难处尽管去找我的徒子徒孙。——剑君是个爽快人,飞升前的告别也干净利落,东西给了话交代了,转身便御剑没入漫漫风雪,连个谢字都没给李无名机会说。

这样的性子居然和那魔君是同一个人,李无名至今都觉不可思议。

白辰这时才知,原来李无名冒充剑君弟子并不是一时兴起,有了这魔君都丢不掉的乾天宝玉,没人再会怀疑他们的身份。这来自故人的礼物让白辰很是感慨,他轻轻摩擦着温润玉石,喃喃道:“何苦离开大雪山时曾说认了我这个朋友,我以为那只是说说而已……”

他的声音很轻,最终还是将本该压在心里的感叹说出了口,“我在妖族都没有一个如此待我的朋友。”

他耗尽心力想要守护的大雪山,其实除了几个亲眷并没有多少妖真心待他,这份缺失的归属感或许就是他还能喜欢人的理由吧。

这种情绪李无名是懂的,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人族不可或缺的英雄,直到被流放才发现,原来英雄是谁都可以。江山代有才人出,没了李九州还有步青云,步青云入魔还有付红叶,付红叶陨落又有风十七,人族如此浩瀚,意志代代传承,天下并不是非他不可。结果,真正无法离开他的反而是雪山中的一只小狐狸。

这时候,小狐狸非他不可的剑仙轻轻一笑,揽过白辰便落下树梢,只道:“我们还能活很久,可以一点点将大雪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只是一句话,白辰却觉略为动摇的心又重新坚定,他握紧掌中玉石,向魔教方向走去,“走吧,我承剑君这份情,必定还玄门一份大礼。”

第112章

付红叶在魔教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仅是报上剑君弟子的身份,白辰和李无名便被引入营帐面见独活。

这能搞出轮换制的魔教教主果然不是什么讲究人,营帐内全是瓶瓶罐罐, 地面散落着各种草药碎屑, 角落陶罐里隐隐可听见飞虫的振翅声,应是其喂养的蛊虫。白辰本以为悬在帐上照明的是蛇纹琉璃灯,走近一看才发现,那琉璃罩中竟是一种鳞片会发光的蛇,看那碧绿鳞片只怕不会是无毒的。

只以蛇鳞照明的营帐十分昏暗, 一袭绿衣的独活正用脚踩着药捻子将几只七彩蜈蚣磨成粉末,听闻他们到来也没抬头,只随手将乾天宝玉扔了回来, “想不到剑君那老家伙飞升前还留了一手,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荧荧鳞光映得魔教教主的面容更为阴沉, 草药浓烈的味道对嗅觉灵敏的白辰而言更是一种灾难,李无名见他一味屏息不想说话, 这便主动上前道:“师尊飞升前曾嘱咐我二人照拂故人之后,如今水月山庄有难,请教主高抬贵手, 放二庄主回归姑苏。”

他们来时便已沟通好说辞,左右要将月星石带走, 与其暗中行事耽误时间, 不如就以剑君传人的身份要人。反正按照天道盟与魔教的协议, 他们扣下正道高手绝对是理亏的。

独活果然不肯承认月星石所在, 闻言只看着身边药侍明知故问:“什么二庄主?我们魔教有这样的人吗?”

药侍自然是配合他一味摇头,白辰却没给他装糊涂的机会, 捏着鼻子将月星石给的通讯石拿出,只道:“前日有飞鸽送来通讯石向我们求救,教主可要查验?”

冷不丁地突然冒出两个剑君弟子独活本是存疑的,如今见那通讯石确实是万宝堂为正道高层所配的限定款,只道是手下看管不严让月星石搬来了救兵,倒是信了他们的身份。

三长老的意思是要把月星石关在魔教营地,直至水月山庄内乱彻底结束都不放人。然而,月星石什么身份,水月山庄的二庄主,万宝堂大当家的结发妻子,将她扣押无疑就是撕毁正魔休战的协定。魔教弟子虽然不怕死,但因为一对父女吵架就和正道杀得死去活来这种理由也太冤枉了。

三长老是只倔狐狸,独活此时正为这事烦心,见正道果然收到了消息不由更为头疼,脚下将蜈蚣碾得咯吱响,只能埋怨道:“没意思,你们这些跟着玄门混的就知道多管闲事。”

魔教两位教主中,用毒的寸劫杀伐果断手段强硬,行医的独活便要好说话许多,李无名见他有松口的样子,连忙抱拳道:“师尊吩咐我们不敢违背,请教主成全。”

既然月星石所在已经暴露,独活也没有为她和正道一战的意思,这便顺水推舟,直接将麻烦交给这两个剑君弟子处理。

“行吧,船就在码头,趁三长老还没回来你们赶紧把那个女人弄走。”

白辰没想到他答应得这样容易,忽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教主早就有意放人。”

“我魔教只想早日攻破歧水占据江都,谁有空掺和你们正道的破事,麻烦还是尽快送走的好。”

独活没有否认,命弟子将二人送往码头,见人走远了才对身边的药侍淡淡道,“去,给万宝堂送个消息。自己老婆都跑了,我就不信林暄还有心思帮苍天府守城。”

苍天府将林暄父子拦在歧水固然可以让姑苏之乱快速平息,于志在攻下歧水的魔教却不是好事。独活这一招可解魔教之困,然而药侍还是提醒道:“教主,三长老知道了会揍你。”

提到三长老独活的头就又痛了起来,魔教三大长老是比魔君的辈分还要高一些的老前辈了,这几代魔修都是被他们一手带大的,独活小时候就没少被长老揍。留下月星石对魔教没半点好处,但他还是任由三长老去做了,为的就是这份情义。

“把那老东西也给我扔去姑苏!自己女儿自己去管,教主可不是他家奶妈子!”

他也知道三长老归来后必定暴怒,索性先下手为强直接将这对父女一起送走,说完还觉不够,又忿忿道:“以后凡是要去姑苏的咱们来一个送走一个,最好整个天道盟都给我搬过去。一座破城守这么严作甚,害得小爷百忙之中还得出来当教主!妈的,要不是打不过寸劫老子早就叛教了!”

魔教教主日思夜想的就是早日叛教自在逍遥,药侍也见怪不怪了,确定独活和三长老打不起来,这才收回了给前代教主通风报信的心思,一如既往地奉承道:“教主英明!”

魔教这教主每天想跑路的传统美德暂且不提,白辰和李无名来到码头时月星石已在船上等候。她仍保持着女童身形,披散的黑发和身子都罩在雪白斗篷之下,帽子上的毛领被河风吹拂轻轻舞动,看起来着实是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月星石从不穿皮草,白辰第一眼就知道,那不是人族的服饰,而是狐妖皮毛化成的外衣。

果然,月星石已经能够使用九尾狐的力量了。以妖族身份前往姑苏,她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比起魔教教主,月星石的心思才是深不可测。白辰看不破她的用意,趁着魔教弟子去升帆,只能试探着问:“庄主早知道魔教教主会放行?”

女童看着水面,神色仍是淡淡的,“我留下对魔教没有任何好处,我去姑苏,正道便能乱得更厉害。”

这个结果在月星石的预料之中,她并不指望这所谓的剑君弟子能做什么,只需要将自己身在魔教的消息传给正道修士就够了。一旦她的行踪暴露,魔教一定不会留下这个可能引发战争的大麻烦。

小时候这个父亲没能找到她,如今也不可能在魔教留住她,从她被扔在青楼门口的那天起,他们就注定不会拥有父女之缘。

她仍是那个惊艳了整个修真界的绝世天才,权衡局势从不出错,评估利弊一语中的,之所以百年没有建树,只是不再将天下人放在心上,有些事即使看破也只是冷眼旁观,无意献策。

护送的魔教弟子一一上船,凭借教主令牌守卫终于放行,就在大船随流水而去的时候,李无名看了眼对岸热闹的城门,忽然道:“歧水开城门了,看他们迎接的旗帜,似乎是万宝堂到了。”

万宝堂三个字终于让月星石抬起了头,她回首望着歧水城外马车掀起的烟尘,忽然想起了初次见到林暄的那一天。

她幼时在花船上长大,耳濡目染的是淫词艳曲,所见的女人倚门卖笑,所见的男人沉迷酒色,孩童如她只能惶恐不安,一面期待有谁能来拯救自己,一面又知道,其实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人。

被月芳洲带回林府的时候,月星石还是对周遭人都充满敌意的状态,她警惕地观察周围环境,将所有可以用作武器的摆件都记在心里,似乎随时都准备逃走。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就是狐狸受惊后的本能,她只知道,如果有人要抓自己,那就狠狠地咬他。

就在惶恐不安的时候,尚是少年的林暄自庭院走来,他刚走出书房,身上的味道是水墨书香与盛夏阳光,扑进母亲怀里时只有欢喜笑颜。待到发现母亲身后的陌生面孔,那欣喜神色也未散尽,只觉小姑娘好漂亮,一面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辫子,一面问:“娘,你怎么带了个女娃回来?”

这是被好好爱着的人才有的味道,月星石很陌生,第一反应就是抓住他的手咬下去。林暄自小修行本已强过周遭同龄人,对这陌生女孩的袭击却根本躲不过,吃了痛才捂着手对娘告状:“娘,她咬我!”

月芳洲对独子受伤却不以为意,反而弹了弹他额头,只道:“谁叫你擅自摸女孩子,活该。”

说完她便牵着女孩走向内室,轻笑着安慰道:“星石,跟师父来,以后你同我住在一起,别理这混小子。”

月芳洲素来爱用云城产的云水香,裙袖上都是雨后森林独有的清新之气,这味道让走失的小狐妖很安心,她顺从地跟着师父,安静地听着林暄在一旁吵闹。

“娘,你收徒弟了?”

“不许欺负她,也不许在外面乱说话,更不许教她逃学偷懒。”

“你怎么说得好像我跟个恶霸一样?”

“你不是吗?整个姑苏城谁不知道你林少爷就是个无事生非的小霸王。”

或许是对这样的评价不满,又或是没有少年人会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林暄竟忘了被咬之仇,大方地又对她伸出手,得意道:“姑苏城所有点心铺子都是我家的,你发誓不咬我,我就每天给你点心。”

这一次还没等月星石回应,月芳洲已是揪住了儿子的耳朵,柳眉一竖便训了起来:“臭小子,才十岁就会调戏女孩子了,回去读你的书!”

“娘,我去读书了!别来找我!”

林暄本就是功课未做完便逃出书房,听了这话哪敢再留,借着读书的名义当即便蹿得没影了。

月星石还记得,花船上她因为不想被男人摸脸也咬过人,那时候龟公狠狠抽了她三十鞭子,关在船舱里三天三夜不准吃饭,所有人都以为她死定了,结果她却活了下来。在她短暂的记忆里,月芳洲是唯一没有因为反抗打她的人,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师父。

月星石抬头,师父仍看着林暄离去的方向,面上的神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这都掩不去情真意切的关心。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师父,那是你最爱的人吗?”

这个问题让月芳洲愣了愣,不过很快又温柔地笑了笑,“算是吧,虽然他还是个贪玩的败家子。”

做惯了严母的月芳洲还不习惯说这样的话,不过,这个回复对月星石也够了,她握紧师父的手,无比认真地承诺,“你救了我,我会一生一世保护你的后人。”

大雪山有一句谚语——狐狸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月星石是从出生就没什么好运气的倒霉狐狸,回忆中唯一的好运就是遇上了月芳洲这个师父。师父教她读书习剑,给她编辫子点胭脂,在她被噩梦惊醒时哄她入睡,就像是她真正的母亲。

如今师父陨落已经很多年了,她仍用着熟悉的云水香,留在师父长大的水月山庄,守着师父最爱的儿子。她不懂人的情爱,唯一的行事准则只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现在,这持续百年的报恩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而报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