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桥底下说书的
狐妖最会察言观色,人族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瞒不过他们的感知。姬白药表现得很平常,然而直觉告诉白辰,从药铺开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满怀警觉。而且警惕的对象并不是九尾白狐,而是靠在店门上把风的李无名。
这情形让白辰有些奇怪,反正他们目标一致,索性就直接问:“我这道侣可是有哪里得罪了姬老板?”
此言果然让姬白药眼神一变,她不再掩饰眼中的忌惮之意,抬头直视李无名,“我是祸斗族的后裔,大雪山那位没有提起过我们吗?”
祸斗?似乎是在哪里听说过的妖兽名?
白辰微微一愣,正欲回想就听李无名用一贯的随性语气回应:“祸斗族发明了种植之术将山间野菜培育成了田地作物,也是第一个使用药草的人族部落,被长安部落征服后便成了帝最信任的左右手。这些故事我自然是听过的。”
姬白药的家族竟真的来自上古时代,而且她还知道白危月的来历,看来的确如传闻所言并没有断了传承。
这可是个大秘密,姬白药却没在意,仍是盯着李无名,指尖一刻也不敢离开药材,只道:“当年长安部落正在鼎盛时期,作为顶梁柱的帝却突然于睡梦中病逝。因我族族长是守在帝身边的第一药师,各部族便说是祸斗族毒杀首领意图叛变。祸斗族擅火擅种植,因发明了丹药炼制之法而成为长安最富饶的部族,经此一事却被杀得只剩寥寥数人在深山老林苟延残喘,隐世五千年不敢现身人间。如今李剑仙出山,是灵巫危月要给帝复仇?”
帝的消亡是人族未解之谜,没想到祸斗族便是当年的疑凶,而白危月可是听命于帝的最强灵巫,也难怪姬白药如此紧张。
虽然如此,李无名神色却是一点没变,仍是懒懒靠在门框上,只轻声一笑:“那你可就看错我师父了,我们剑仙一脉都是胸无大志之徒,这辈子除了和狐狸纠缠不清什么都懒得管。”
很好,不愧是你。
这个回答让白辰嘴角一抽,姬白药的神色却放松了下来,“就算祸斗族复出灵巫也不会再来追杀,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帝陨落之后长安部落的灵巫也分裂成了各个阵营,然而不论哪一个都没有放过富饶的祸斗族。这一族是真的被灵巫杀怕了,就算白危月从不现世,仅仅只是知道还有个灵巫活着的消息就足以让他们不敢踏出山林一步。
李无名心中叹息,这便点了点头,“我师父绝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
如此肯定的回复终于让姬白药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用围裙擦掉了指尖备好的药物,正经神色瞬间垮掉,“那就好,八方风雨楼正是用人之际,本姑娘连家里看院子的狗都想拉去抓药了,结果我家那群老头一听白危月还活着就连门都不敢出,明天你就跟我去山里把那群老鹌鹑给挖出来!”
如此表现让白辰的嘴角又抽了抽,内心暗叹不知门果然没什么正经人,最终还是只能提醒她此行的正事,“姬老板,我们是为水月山庄而来,你总得先把姑苏的乱子给解决了吧。”
这么一说姬白药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不过她对这种斗争兴致缺缺,闻言只道:“多大点事,我下药把整个姑苏城的人都给迷晕,李剑仙去做掉月静流,你这妖王趁机把月星石和水月山庄可用的弟子打包带走,事情不就解决了?”
如此方便快捷之法令李无名很是满意,这人难得拍手叫好,“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白辰当然不介意快速解决任务,不过想想天道盟不许自相残杀的规矩,还是疑惑道:“秋府主是这么安排的?”
秋小寒自然不可能这样安排,今日你寻个罪名便能灭了水月山庄,明日旁的门派便能寻个借口来灭你。若按这个做法,天道盟早就如长安部落一般在内斗之中瓦解了。姬白药也是随口一说,这便讪讪道:“不,他叫你们去偷人,我除了收货什么都不许干。”
白辰闻言又是沉默,很好,这女人的不靠谱也不差李无名几分了。
对此,不靠谱的李剑仙不满地挑眉,“听起来我家狐狸像是反面角色?”
只要白危月不下山,姬白药就无所畏惧,“你们不就是来背锅的吗?你看他,连易容和假身份都准备好了,多自觉。”
“不知门出身的果然都是妙人。”
对于她的坦然白辰只能回以此等评价,不过他来姑苏只为报酬也没怎么在意。唉,谁叫大雪山现在什么都缺呢,穷狐狸有活就得干啊。
白辰默默体会着穷人的悲伤,此时只道:“不知我们具体需要带出哪些水月山庄弟子,姬老板可有名单?”
秋小寒早说过要小心这位新妖王,姬白药之前只道有白危月传人辅佐就算是头猪也能当皇帝,便没将这狐妖放在心上。如今她见白辰竟丝毫没被自己影响,才知道这妖王的隐忍果然不一般。
不过这些事素来不归她操心,她也就道出了此行目标,“我要水月山庄的绣娘,凡是能用针线的都给我带来,越多越好。”
这个任务倒是在白辰预料之外,“八方风雨楼似乎不曾经营绣庄?”
姬白药虽是世间少有的女掌门,其座下的八方风雨楼却是什么弟子都收,主要营生也是贩卖药材和开医馆。这世上大夫永远比病人少,八方风雨楼开的还是连平民百姓都治的大众医馆,因此门下弟子要么灰头土脸地忙碌于药田,要么就是奔波于各种病患,以至于世人常常忘记这也是一个女修颇多的门派。
又或许,在世人眼里,如仙人一般每日优哉游哉地打坐修炼没事便出门云游的人才算得上是修士,那些为了生存累死累活的人怎么配得上修士的称号呢?只可惜,就算修真之法已经普及,这世上能享受美好生活的依旧只有少得可怜的强者和强者后代,绝大多数人终究只能一生为活着而奔波。
普及就代表修士不再稀有,随处可见的人不能指望自己不干活就有好日子过。八方风雨楼就是这样一个放弃幻想认清现实的门派,如今姬白药对白辰的疑问也是无奈道:“我们缺医师,尤其是有修为能进行体内缝合修复经脉的医师。”
修行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道路,甚至可以说比任何职业都容易面临生命威胁。尤其是决定冲击元婴境界的修士,突破时的任何一次失误都可以导致他们走火入魔,轻则经脉受损,重则当场丧命。修士数量的大幅增加令人族急需这类医师,然而,能够治疗经脉的医修早就被各自世家大族当做宝贝疙瘩供奉在了家中,又有几个肯为散修看症呢?
经脉就是修士的命,人族必须拥有更多医修。所以,拆分天道盟十席中最没用的水月山庄,将其所有资源分给万寿书斋和八方风雨楼,这就是风十七做出的决策。
在盟主密信到达时,百行首要了姑苏这块地并许诺在灵脉之上建造新学堂,而姬白药则是要了人。其实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水月山庄擅刺绣,这些弟子多半都能以真气操控针线,培养起来总比一穷二白的门外汉好一些,先将就着用吧。
提到人手问题姬白药就头疼了起来,说话语气也逐渐焦躁,“确切地说我什么都缺,找种子的,种药材的,炼丹的,试药的,坐诊的,抓药的——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多人有病?药都不够吃啊!你们大雪山有没有擅长挖药材的妖,赶紧卖本姑娘几百只!”
这种妖大雪山何止有,简直漫山遍野都是。大雪山食物本就稀少,妖族为了在冬天活下来各个都将探知能力强化到了极致,就连最低等的雪狐都可以找到雪地下埋藏的果实。
白辰当即眼前一亮,不过待价而沽的道理他是懂的,只平静道:“姬老板有空可以来一趟大雪山,一切合作都可细谈。”
此言一出,姬白药忽的神色肃穆,一步步逼近白辰。在白辰怀疑自己是否说错话的时候,她才沉痛道:“请务必让我去参加你的登基大典,我已经十年不曾外出游历了。你知道每天在药园子抱着锄头睡觉是什么滋味吗?正常人都将这称之为坐牢!流放!徭役!不,正因为我是渡劫修士,睡眠也不是必需品,死囚都过得比我痛快!”
你们人族怎么回事?每个强者都不睡觉的吗?
如此闭关苦修,也难怪姬白药成果惊人,白辰心中叹服,面对激动的修士只能安抚道:“姑娘冷静,我一定请你来大雪山。”
这十年姬白药只在各地的药园之间往来,她早就忘了不能入药的草木是什么样子。如今听闻还有这种借公事游历的好事,九尾白狐在她眼里瞬间就可爱了起来,甚至握住白辰的手深情道:“你可真是只眉清目秀的好狐狸,带着你全族入赘八方风雨楼吧。”
诚然她馋的是一座山的苦力,李无名还是赶紧把小狐狸抢了过来,义正言辞地警告:“你要是跟我抢狐狸,我们剑仙可就要拔剑了。”
白危月的威慑力犹在,姬白药倒是不敢招惹剑仙,虽然对白辰背后那一群可以抓回去种地的狐狸恋恋不舍,也只能掏出秋小寒给的道具交给他们,“这是水月山庄地图和高级弟子名单,拿着它们多拐几个人来,本姑娘的休假就靠你们了。”
第116章
万寿书斋的宣战早已到达, 水月山庄如今已是全面备战的警戒模式,除了受邀而来的援助修士不再接待任何外客。然而,月静流这些年的天价彩礼早已让水月山庄过去的姻亲关系名存实亡, 那些嫁出去的弟子对师门也没什么感情可言。发表文书指责万寿书斋的门派虽多, 真正派人救援的却没几个,就算是到了姑苏的那些门派带队人也不过元婴修为而已,仅仅是做个表面功夫罢了。
水月山庄的辉煌已成一张薄纸,只需些许风雨便可将其彻底戳破。然而,月静流面对这样的情况却一点也不急, 甚至连散布在江南各地的高级弟子都没有召回姑苏,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已经认输了一般。
这个能骗过一代修士的女人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就在白辰与姬白药会面之时, 月停云也到了水月山庄禁地。
姑苏每一条街道都有河道穿过,城北直连歧水下游,城东是抬龙江入海的下半段, 两处皆是人族重要的水运港口,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水城。这所有河流都在城中一处湖泊交汇, 那便是水月山庄所在的映月湖。
传闻姑苏本没有这个湖,是水月仙子与道侣共同渡劫引来了天雷汇聚,天劫持续了九九八十一天, 当时的姑苏古城在天劫中灰飞烟灭,整个地面都下陷了五百尺, 巨坑之中, 只有这对夫妻住所宛如孤岛一般残存下来。他们飞升后, 其女引来河水填入此坑, 便成了如今环绕着水月山庄的映月湖。后人依着映月湖重建城池,这才有了如今的姑苏新城。
映月湖是姑苏所有灵脉的交汇点, 也是整个江南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段,水月山庄位于湖的中心,湖畔便是万宝堂总堂所在的商业街。然而,自从月静流上位,这隔水而望的两家便很少往来了。
水月仙子飞升前的旧址仍保存在山庄之中,百年前月静流以年久失修为由将其列为禁地,从此不许任何人进入。谁也没想到,这对水月山庄极为重要的祖宗之地如今已是妖族窝点。
月停云最初听闻此事也很震惊,现在却已习惯。水月仙子是千年前的修士,此处古宅仍保持着奚商风格,青铜为器,红木为梁,对白微来说倒是很熟悉的布置。月停云到时,那传闻中的妖王正拿着刨刃打磨木板,摆在他身后的是一具尚未完成的棺材,搁在老宅昏暗的光线下有些瘆人。
她不知道这世上有谁需要妖王亲自给他造棺材,也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将抱了一路的木盒放在桌上,对这狐妖提醒道:“你要的帝袍已经绣成,验一验吧。”
认真打磨木头的白微并没有抬头,桌上的木盒却被一阵阴风悄然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华贵长袍。帝袍用料是水月山庄最贵重的织云缎,纹饰却不是人族帝王所用的龙纹,而是以狐狸毛与金线绣成了狐尾纹样,看那精细绣工,无疑是出自水月山庄最顶级的绣娘。
白微扫了一眼这精巧礼物,虽未停下木匠的活,倒也夸了一句,“不错,人族吃饱喝足了五千年,在如何享乐这方面的确颇具建树。”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月停云正觉不悦,就闻屋中阴影传来了一声冷哼,“华而不实,没有用处。”
这声音让白微笑了笑,歪头看向那不肯现身的妖,只道:“我本是准备宰掉一个化身将皮毛送给他,后来一想,他已经有他爹的皮毛了,我再去凑一个三世同堂也没趣,不如用一用姑苏绣坊。登基嘛,总得穿得好看一些。”
裂魂之术的每个化身都来自本体魂魄,死一个便是永久的神魂创伤,谁也医不了。这世上也只有白微这个疯子可以为送礼这种理由把自己魂魄掰一块下来,那妖族似乎也被他惊到了,沉默一会儿才淡淡道:“你这般做,白陌会更想要他的命。”
近日登基的也只有白辰这新妖王,月停云万万没想到这帝袍竟是为白辰准备的,顿时就惊讶地看向了白微。然而那千年狐狸仍是不理会她,只对自己部下笑道:“谁说天下只能有一个妖王?我倒希望五湖四海的妖都能生出称王之心,将人族的土地全都收归妖族。”
白微对人族仍然只有敌意,他只是冷静下来了。白陌杀尽人族的计划固然爽快,白辰这般先发展再步步蚕食的路线也未尝不可,只要能壮大妖族削弱人族,文统武统都可以一试。
角落的妖族对此似乎并不赞同,闻言仍提醒道:“你这后裔看起来可不想和人族为敌。”
白微却丝毫不担心,抬手将木屑细细清理干净,这才慢慢道:“九州只有这么大地方,大雪山不可能容纳所有妖族,他总有必须向外扩张的一天。到那时,与人族打不打仗就不是由他决定了。”
他们始终没有看向屋中人族,月停云不喜欢被忽视的感觉,眼见白微依旧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这便出声打断了谈话,“你要将帝袍送给白辰?我还以为你很厌恶他。”
此言一出白微终于回头,老妖王看人的眼神很冷淡,言语间也不见方才与妖谈话的亲近,“你错了,即使那是被我放弃的后嗣,他的安危也要胜过人族全体性命。我不会因为人伤害自己后嗣,你们不配。”
白微每个化身性情都不同,此化身便是来自他刚成为妖王时的记忆。这时期的他对人族敌意最重,连白危月的模样都不肯回忆,自然不会如上个化身那般与人伪装友好。
在月停云的记忆中,白微还是那个上台唱戏下台偷菜的胡来妖王,看上去根本不像史书记载的那般厉害。如今的转变让她有些不适应,然而白微过去的和善模样还是让她没法敬畏,微微一愣便厉声警告:“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养尊处优长大的年轻人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不过,白微并不讨厌这种可以让人族更快灭亡的特质。他抚摸着这尚未完成的棺材,将一切杀意都掩藏在平静神色之下,“白陌答应让你成为水月山庄的新主人,我不会让他失约。陆问明日便以客卿的身份替水月山庄迎战万寿书斋。”
这回答让月停云神色一缓,她知道这一战是自己赢了,想起这些妖族背后的势力和正于城外备战的万寿书斋,不由嘲讽道:“百行首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我早已决定退出天道盟的无聊游戏。点到为止的战场?可笑,这世上强者为尊,手上不沾血如何能称霸天下?”
这个白微对与她谈话没什么兴致,也没有接过话茬,只淡淡问:“你师父似乎赶回来了,不去看看她吗?”
提起月星石便坏了月停云的好心情,“有什么可看的,到底林开天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永远也不会站在我这边。”
“按照我们的计划,她会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地。好歹是将你养大的人,你倒也狠心。”
月停云没想到白微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越是心软的对手便越好对付,她也就冷笑道:“欲成大事便容不得妇人之仁。你们要月星石,我要庄主之位,你只需完成交易就够了,满手杀孽的狐狸装什么大善人?”
白微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出的话意味深长,“你说得对,仁慈是这世上最多余的感情。”
这种反应让月停云觉着有些诡异,可她又找不出哪里不对,离去前只能再一次警告道:“若你违反约定,我会立刻向风十七告发你们布置的一切,大家同归于尽。”
白微已经很久没被人威胁了,他依稀记得上一个威胁他的人体格还不错,被天狼族风干了用作军粮吃了挺久。可是现在天狼族已经被白陌杀得差不多了,又该怎么处置呢?听说人族有道叫泥鳅钻豆腐的名菜,师父曾夸他学东西极快,要不试着学一学?
垂首打量着木板的狐妖一脸认真,仿佛现在除了完成手上的活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连隐藏在阴影中的同伙也没想到他在思考的竟是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待月停云走远便提醒道:“别相信这个女人,她一直在找你的弱点,正考虑如何才能杀我们灭口。”
白微对同族倒不吝啬笑容,这就轻笑道:“不愧是生来就能感知恶意净化污秽的九色鹿,一切恶念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若没有你,白陌还真找不到这么多可以利用的人。”
原来此妖便是随妖王后裔离去的九色鹿,看来他跟随白陌已有些年头了。九色鹿厌恶一切不净之物,如今却连自己都失了纯净之心,这话在他听来只觉刺耳,当即冷哼一声,“与其讽刺我不如管好你那废物孙子,自从在邻安见了步凌云他就不对劲了。”
他口中的孙子自是指陆问,白微对后嗣还是颇为重视的,闻言便道:“天道剑意只要道心不乱就不会输给任何对手,这些年他的道心一直是乱的,以至于杀几只天狼都不够利落。如今确定步凌云活得很好,他的心就不会再乱了。”
话至此,他却又是轻声一叹,“虽然他最终一定会后悔。”
这等评价让九色鹿有些好奇,“因为你后悔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问题,若换作千年之前,提问的妖不会有活着说出第二句话的机会。幸运的是,裂魂后的白微化身共享所有活时记忆,纵是其中最残暴的一个,也记得死去之时白危月看他的眼神。那双眼睛冻结了他所有的戾气,以至于他现在仅是动作一顿,淡淡回了一句:“我和他不一样。”
九色鹿能感知一切恶意,虽只是转瞬即逝的杀念,仍令他立刻就逃出了古宅,只留下了淡淡的一句话,“我不懂你们这些臭狐狸。总之你别忘了,灭绝人族之后江南这片土地归我九色鹿一族。”
白微杀的妖也不少,他并不在意同伴对自己的惧怕,只是继续看着那处角落。九色鹿离去之后阴影中的另一只妖便显出了身形。黑色斗篷隐藏住了她的面容却藏不住九条尾巴,那尾巴上每一根白色毛发的尖端都是淡金色,即便没有阳光也自带一圈碎金光晕,她不习惯地将这些尾巴都藏在阴影之中,这才抬起头,露出了神色复杂的眼眸:“没想到妖王白微竟是生了这样一张脸。”
白微知道她在惊讶什么,可他不打算回答,仅是回以一个浅浅微笑,“很高兴见到你,九尾狐族最后的母狐狸。”
第117章
月停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她过去所面临的对手不过是同门姐妹,唯一算得上是个强敌的也就只有一个林开天。月星石与儿子素来不亲,近些年母子常有矛盾, 她便认为这全是自己挑拨离间的成果。她自以为已将整个水月山庄玩弄于鼓掌之中, 却不知这些老一辈修士所经历过的争斗远不是如今的过家家游戏可以比拟。她以为自己出卖师父已是极致的绝情,殊不知这种程度的背叛在月星石与月静流的博弈中仅仅只是一道开胃小菜而已。
如果月停云此时没走,她就会发现这于阴影中现身的狐妖正是月星石。白微并不是慈悲的君主,他对妖族的统治更趋向于兽类一脉相承的残酷镇压,天狼族是他的旧部, 可当白陌灭杀天狼族时,他也只是回应一声“知道了”便作罢。这样无情的妖王不可能怜悯一个人族,他之所以与月停云谈话, 不过是想让月星石彻底断绝对人的念想。
若月停云足够警觉,在白微提问时就该察觉出问题,然而她还是被一步步引导着说出了心底话。就凭今日一席话, 她与月星石的师徒情分便一分都不剩了。
还不习惯狐妖身份的月星石神色复杂,白微却还是那副随性模样, 甚至找出了壶冷茶放在桌上招呼她坐下,倒了茶方才轻笑道:“这小姑娘也太好骗了,不像是你调教出来的。”
这位妖王表现得很随和, 就像他的真身,雪团一样的小狐狸生来就拥有勾人的大眼睛和无时无刻都在微笑着的唇线, 高兴时的笑容足以打败太阳, 就连无情剑仙都在不经意间为他心动。然而,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的白微虽然一点也看不出史书所述的杀伐果断, 月星石却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就下意识回避了视线。她知道,这是妖族对强者本能的畏惧。
她已是散仙修为, 白微却能让她感受到完全压制的差距,这一千年到底让曾经的妖王前进到了何种境界?
这个发现让月星石暗暗警醒,不过她到底不是喜怒形于色的小年轻,接过茶却不喝,只是顺着白微的话题平静道:“只有她不再视开天为死敌,我才会教她真本事。”
这个回答让白微笑容更深,“是啊,她时刻都琢磨着怎么谋害你的儿子,不杀她已是你念着她父母的恩情了。”
此言令月星石眉毛微微一挑,来都来了,有些压了多年的疑问也该趁势问清楚。她这就问:“我很好奇,林家待停云没有半分不好,她的吃穿用度也都与开天无异,为何她会如此敌视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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