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桥底下说书的
小妖摇了摇头,语气更委屈了,“没有,连我都被那只狐狸藏在棺材里,有旁人在的时候他都把棺材盖着,不准我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委屈不像作假,看来白微化身也在防着陆问,他知道白陌不会放过自己。
可是,白微为什么要把白陌的儿子送来大雪山?
人质?不可能,白陌连亲爹都敢杀,怎会在乎一个妖力微弱的儿子。
那么,是考验?是想验证他能不能容得下白氏子孙?
又或者,老疯子真的只是想让这个孙子活下去而已?
白辰细细分析白微的行事风格,似乎还是第三种最为可能。
白微千年来以裂魂分散妖力避开天劫,不知还藏着多少化身,就算死了一个,只要将孙子交给另一个不就行了。白辰和白陌可是有仇的,怎么也不会是最好选择。
除非,他所有化身都没有空闲了。
把白微化身一网打尽这种事连白危月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只有一个可能——他的本体要将化身召回去,进行聚魂。
裂魂之术是九尾狐的保命秘法,化身在危急时刻代替本体死亡是第一种用法,还有一种用法便是让化身各自修行,待到每一个化身都积累了足以渡劫的妖气,九九合一重新聚魂,从而以九倍妖气突破天劫,一举飞升。
魔君何欢当初之所以分裂神魂就是打了这个主意,虽然因为情感因素半途作废,与剑君一心同体轮流抵御天劫也让他得以轻松飞升。
一个化身便能拥有如此助益,白微可是凭借可再生的尾巴突破了九尾狐的极限,这些年也不知分裂了多少化身出来。他又是个疯子,每个化身都不怕死,只要本体一号召,每一只疯狐狸都会积极地回去搞事情。
那样多的散仙聚魂为一体,也不知最后会生成多么可怕的妖。
只是,他若聚魂天劫必至,老狐狸难道不怕被抓去天上吗?
想到天上,白辰忽然明悟,如果他的目标就是天呢?
那可是为了报仇能把人族逼到差些灭绝的狐狸,昔日天上妖族迫他让位于毕方,如今又要取白危月的命,他怎么可能忍着不报复?
虽然那两位都不能以常理论,但白辰相信,仙魔通缉白危月的消息就是白微本体突然发疯的原因。
那只老狐狸疯起来谁都咬,可是,他只允许自己对白危月下口。
白辰也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居然能理解白微的逻辑了,正在头痛时,云侧见他久久不说话,眼看那小妖快被沉重气氛吓死了,终究还是开口提醒:“小师叔,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白辰这才想起自己面前还有个毛贼。他对白陌的儿子倒没什么亲族之情,只是此妖的能力确实有用,他想了想还是问:“你能否把毛发种在布匹上?”
白陌的儿子还是不笨的,闻言便知白辰是要用他,当即积极道:“我这三百年都在种毛,树皮、草叶、甚至石头都可以种!”
难得生了个神异的袋子,他开发的用处倒是诡异。不过,对现在的雪国确实有用,白辰也就不说什么了,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妖偷偷瞄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道:“爷爷叫我白焕。”
就算从前不知道,他在大雪山这些日子也该听说了白微来历。都是白姓,想必多少猜到了那个亲戚是谁。只是他察觉了白辰与白微关系并不好,所以识时务地不认,乖乖遵从独孤侯安排打扫澡池子,只求自己养活自己。
到底是白陌的儿子,虽然是变异失败被抛弃的那一个,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
白焕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除了种毛一无所长,就连被圈养的雪羊都可以把他顶飞,稍微孔武有力一些的普通人就能把他宰了吃肉。
这种认知并不是白微教给他的。
他在学会化形的时候曾经偷偷下过山,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小妖意味着什么。直到山下的修士一眼窥破了他的妖气,只用一招便将他打回原形,将他关进笼子,白焕才恍然发现:原来我这么弱啊。
那时候他还没见过别的妖,身上的毛都来自山里的鸟雀和野猪,混着泥巴脏兮兮的,比现在还难看。
许是因为如此,抓了他的修士只养了一天就嫌弃地走了。白焕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人说的话——“这种又丑又弱的妖养着也没用,小爷不要了。”
后来就没人管他了,白焕在笼子里被饿了整整三天才被爷爷找到。他把前肢撞折了都没撞破的铁笼子,爷爷只用了一根手指就轻轻碾成了粉尘。
那个白微一袭素衣,长发如狐狸尾巴一般扎了起来,身后还背着一柄木剑,看上去干净利落,比起妖更像是习剑的修士。
他曾是唯一没有沾过血的白微化身,那一日身后的木剑却在滴血。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不论重来多少次,白微都会变成人族之敌。
剑客白微笑了笑,把两个瓷碗放在白焕面前,一碗是干净的井水,另一碗是抓他修士的血,他温柔地问:“渴了吧,想喝哪个?”
白焕从没见过那样的爷爷,他以为是自己偷跑惹爷爷生气了,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了自己喝惯的井水。
诚然这只是因为习惯,爷爷却笑着把那碗血扔了,揉着他的头道:“难怪你爹不要你,真是一点凶性也没有。”
喝着水突然被揉脑袋让白焕差些呛着,爷爷却完全不理会他抱怨的眼神,仍是轻笑道:“你运气好,他只是图新鲜抓只宠物养,若是碰上了喜欢狩猎的,大概已经上餐桌了。
如果你死了,这方圆百里的人也就不用活了。”
这种话由白微说出来是十足的骇人,但那时候白焕还不能理解其中的可怕,只迷迷糊糊地问:“抓我的人呢?”
“我用狗链子拴在猪圈了,或许他的爷爷也会找过来?”
白微到底是白微,就算是最和善的一个化身也可以轻易转化成疯子。他低头看了看这发霉的仓库,抽出木剑扔在了白焕躺过的地面,对着再一次被放弃的剑歪头一笑,笑颜就像是身为小狐狸一样天真无邪,“我比人族善良,还给他留了不少米糠。既然是修行之人,饿极了总能抢过猪吧?”
从那之后,白焕就再也没离开过山林了。他清晰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就算只能啃树皮挖草根过日子,也不再期待外面的花花世界。
可是,从前爷爷不许他出去,在他已经决定再也不出去的时候,爷爷却又要赶他去一个被称作大雪山的地方。
面对他的疑问,白微只是笑道:“我是极其凶恶的狐狸,世人没人能欺负我,所以我永远不会回到大雪山。但是,对你这种走到哪里都会被欺负的小家伙来说,或许那就是唯一的净土。”
白微有时候也觉得可笑,似他和白陌这样的祸害素来都只有欺负人的份,可白焕这样无害的妖却只会被人族往死里欺负。就像他最初的族裔,一辈子躲在远离人族领地的雪山之中,却还是被人翻山越岭地找到,一只只地杀了个干净。
他曾经不认同本体的做法,那样肆无忌惮的繁殖诞生了不少生来残缺的后裔,许多还没活上一月便夭折了。所以,他带着白陌不要的儿子归隐山林,再也不同其它白微化身打交道。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让人变得善良的永远不是退让,而是他们无法解决的威胁。
所以他决定回到极北之地,对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只是淡淡道:“去吧,你可是极恶肉食兽的后裔,怎能一辈子躲在山里啃树皮?”
就这样,两个白微化身在雪原见面了,一个带着陪伴白危月时最爱人族的记忆,一个带着成为妖王后最恨人族的记忆。
他们本就是相性最差的两个化身,姑苏白微见了他果然是一脸嫌弃,“居然认真做了三百年慈祥老爷爷,你真恶心。”
剑客白微看着他那两口棺材亦是无法理解,“带着后裔一起找死的你没资格说我。”
是的,只有白微自己知道,这另一口棺材是给白陌准备的。白微从一开始就知道,白陌一定会死在他前面。
不论多么不合到底是同一只狐狸,见他能一眼看破自己用意,姑苏白微也就无奈一笑,“也是,比起我们,你至少算是活着。”
然而,唯一认真活着的白微化身现在也不想活了,他淡淡道:“我会回去的,若没有我中和你们这些复仇之魂,白微早晚会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才选择放弃白危月。没有我,他真的会毁了整个天地。”
他再也没有把剑捡回来,如今身后也空无一物。可是,在这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在白危月身边时的模样。为种族延续而牺牲,这样的信念,其实也是白危月教给他的。
这是唯一选择不复仇的白微化身,姑苏的坏狐狸看着他,下意识就怀念道:“不愧是在师父座下学艺的记忆化身,你身上剑仙的味儿太浓了。我马上要惨死在逆子手里,你委屈一下,变成白危月的样子让我抱一抱如何?”
当然,这种建议只得了一个嫌弃的白眼,“你也不愧是最疯的我,别回本体了,带着你的爱和恨滚去送死吧!”
这个滚字简直与白危月说的如出一辙,坏狐狸满意了,皮不痒了,这才望着无尽星空,满是怀念地笑了笑,“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忘记的。”
第156章
当然, 两个白微化身的疯言疯语白焕并没有听见。他只是按照爷爷的嘱咐,到了大雪山。
这样弱小的他,这些天依靠打扫拿到的薪水居然能在修士的摊位买到肉包子了。出身万宝堂的名门修士远比山野散修厉害, 可是这些人没有赶他走, 也没有把他关进笼子里,反而笑着跟他说下次再来。
白焕就是只苟活的小妖,他没脾气,没凶性,原是把那只狐狸的心脏留在袋子里, 想着说不定他会跟重新生长的毛发一样再长回来,被妖王一吓也就交出去了。
就像爷爷对他的评价,他这辈子成不了大善, 也成不了大恶,还是先想着怎么才能不饿死吧。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他也知道肉包子比树皮好吃, 他再也不想回去啃树皮。
白焕已经在大雪山住上半月了,这半月活得前所未有地好, 一起打扫的小妖会跟他聊天,不论人和妖都不欺负他,白焕算过, 只要再清理三个月澡池子,他就能请虫尉建房子不必睡树洞了。
就如爷爷所说, 只有在不需要打架的地方, 弱小的他才能有尊严地活着。
正因如此, 从来不敢主动争取的他第一次积极地对白辰请求, “王,我可以给你理毛, 用舔的都可以,保证每一根都光滑顺溜,求你别赶我走!”
这自小躲在山林的妖着实不擅长热情,白辰本是预备不管他属于哪方势力都想办法策反过来,未想这白陌的儿子竟是自己主动反了。虽然满头雾水,对于舔毛这种建议白辰还是果断拒绝,“我自有专门的梳毛官,这种活还轮不到你。”
白帝梳毛官这个职位早已被李无名霸占,谁敢争少不得要挨一剑。白辰还想研究一番这神奇袋子,自然不会让白焕送死。见他神色一僵,又对云侧嘱咐道:“给他安排个住处,按照人族高级工匠的标准发放薪俸。再找个师父好好教一教配色,就算是假的毛发,好歹也把自己收拾得好看些。”
一个清理杂工忽然变成高级工匠,好运来得太突然,白焕顿时就陷入了受惊过度的呆滞。不止他如此,云侧听了也是劝道:“小师叔,咱们妖族年年换毛,秃到需要种毛的并没有几只。”
诚然妖族并不需要这种能力,但白辰的目标可不是妖,这便道:“和林开天约个时间,告诉他,我想谈一笔全新的皮毛生意。”
云侧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人族全身上下都是秃的,他们肯定需要!”
虽然人族确实没有皮毛,也很喜欢扒兽类的毛穿身上,但是对于他这种略带歧义的理解,月星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人族头顶还是有些头发的。”
白辰可不想听他们讨论人族的头发问题,经过一番观察确认了白焕暂时没有威胁,此时只保持妖王威严对他淡淡道:“随云侧去布坊报道吧,只要你老实干活不生事端,绝对能在大雪山过上好日子。”
白焕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没用的异能居然能混个高级工匠的待遇,闻言自是大喜,真心实意地拜了一拜,“谢妖王!”
白辰既然下了令,云侧也就带着白焕去了布坊,顺路让他登记进白氏妖族的名册,算是从黑户转正了。至于种族,因为是混血生出的异种,白辰将其命名为混血异兽,以后但凡难辨种族的便都归在这一类。
云侧或许看不出,月星石却知道能够制造皮毛对妖族多么重要,待他们走远,这才对白辰恭贺道:“恭喜妖王了,堵不如疏,有了这个替代品,市面上流通的妖族皮毛自然也会减少。”
能发现白焕的异能还要感谢月星石的洞察力,白辰不得不承认人才在哪一方势力都是人才。不过,他对白焕的用法并不只是妖族皮毛替代品那么简单。
“人族用妖兽皮毛不止是为保暖,更是为了突显身份。越是难获取,便越有人不折手段也要得到。如何用这造出的妖兽皮毛把活体皮毛的价格压下去,还要看万宝堂如何操作。”
人族的物价很多时候都是商会说了算,白辰知道万宝堂在这之中起了决定的作用,此时又看了看月星石,倒是不怎么担心,“我相信少当家一定能给我一个惊喜,毕竟,他也不希望有猎人觊觎自己母亲的皮毛。”
“我生他时就知道,我当年犯的错早晚会被天下人知晓,我也一定要为误杀大庄主而付出代价。而我也很清楚,月静流就算被扳倒也会把脏水全泼在我身上,拉我给她陪葬。
人族容不下妖身居高位,世人也不会听一只杀过人的九尾狐如何辩解,与其让他为母亲的错误在亲情和正道之间苦恼,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有感情。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疏远他。”
提到林开天,月星石淡然神色总算有了一丝波动。她这些年很少与儿子见面,一直以为母子之间没什么情分。林开天会来大雪山已经让她很意外了,这些日子总在她院子外徘徊的举动更是完全不像她认识的叛逆儿子。
如今回想,若是早知道天道盟和妖族会是如今状态,或许她便能布置一个更完美的计划,至少不必与月静流拼个鱼死网破。
然而世间没有如果,她也只能无奈叹息,“那时候的我从未想过,世间竟会出现一个被天道盟承认的妖族势力。”
白辰复活打乱所有势力的计划,就连他自己都没料到还有复活的一天。他看了看正在反省的月星石,只轻声道:“妖族能够将经验以血脉传承给后裔,少当家出生就能识字,不论学什么都无师自通,这都是因为你在孕期将自己一生所学传给了他。没有得到任何妖族传承的你却能凭自己领悟传承之法,这本就是一个奇迹。”
月星石至今还不习惯狐狸的四足奔跑,可是在传承这方面却做得比所有女妖都好。她自己也说不清其中原理,如今也只能略带疑惑道:“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我满心想着绝不能让他变成我这个样子。”
妖族传承很难更改,可林开天看上去只传承了月星石作为修士的一生所学,九尾狐的野性却半分也不见。是因为血脉没有觉醒,还是月星石真的做到了自主选择传承呢?
个中缘由白辰也没有结论,还需一点点去探索。如今他看着不知如何与儿子相处的月星石,只道:“我最初与李无名相识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处,就连吃饭都各自一桌,能不说话便不说话。
后来有一日我妖力不支在人族街市变回了原形,李无名为防引起人族骚乱不得不立刻抱着我御剑离去。
我那时候很讨厌人,生气地咬他手腕。他也不喜欢妖,吃痛了就扯我尾巴,一人一狐直接在天上打了起来。最后当然是他这个剑仙更胜一筹,打赢了还得意洋洋地按着我的肚子一阵猛搓,气得我一天没吃饭。
那根木头倒是一点不知心疼,我躲在被子里绝食,他索性在我床边架了烤炉,一面烤鸡翅,一面拿蒲扇把香味往床上煽,和人有关的事是一件也不做。”
不过,等他呲着牙把这个讨厌的剑仙传人赶走,烤得正好的鸡翅倒还留在炉子上。他没忍住,好奇地尝了尝,正如李无名诱惑他时所说,刷了蜂蜜的鸡翅真的很香。
那时候的李无名还是有些少年气的,吵架从不让着白辰,就算最后选择退一步也做得如此不明显。未想五百年过去,现在的他倒是变得稳重体贴了,再也没和白辰吵过架。
兄长背叛、朝堂斗争都没能磨去的剑仙傲气,最终却因一只狐狸的死慢慢消失了。这明明证实了白辰在李无名心里的地位远胜权势和血亲,可是,他回想起来却感觉不到丝毫骄傲,甚至想让这个男人再气自己几回。
这可真是个有毛病的想法,白辰心里默默感慨自己果然是白微后裔,多少遗传了些疯病。不过,当他说完这些回忆起来仍不自觉微笑的过去,还是对月星石淡淡道:“有些事若以人形做不到,那就变成狐狸去做吧。狐狸没有任何顾虑和考量,可以完全遵从本能,尽情地贴紧自己所爱之人。”
白辰在人前话并不多,一说起李无名却像是完全止不住一般。月星石过去也见过这样的神情,那是她师父抱怨丈夫儿子时独有的,属于亲人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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