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金乡
“这谁知道。”须臾,徐麟耸了耸肩,“可能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样的世道,大家不努力点可怎么活命。别想这些了,倒是这些走肉,我真好奇他们那儿弄来的半人半鱼的尸体的。”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这论剑大会,自己瞎想些有的没的也没有意义。白归摇了摇头,伸手抹过脸,随即道:“如今对邪修的管制放宽了些,可死刑犯的尸体拢共只有那么点,愿意捐出自己尸身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些走肉……也不知有没有问题。”
徐麟重新点他们的迟光印数量,满意道:“反正实沈长老点了头,有问题也能变成没问题。”
“你注意点说话,这跟中伤我宗长老监守自盗有什么区别?”
徐麟数完了,五十三个,确实成绩喜人,他将命盘揣了回去,两手抄袖:“你胡说,我哪有中伤。这盟约都说好了,投诚的邪修既往不咎,这秘境都多久以前的东西了,拿来用用有何不可?长老虽然看着古板,可做起事来却很会审时度势,我这是钦佩呢。”
白归无语:“你在这乱拍马屁,人也听不见。”
“不着急,尽人事听天命,只要我天天拍,相信总有一天他是能听见的。”徐麟颇为不要脸,红光满面道,“而且就算长老没听见,传到杨心问耳朵里也是不错,说不定他一高兴就给长老吹两口枕头风,让我也能入京当钦天监的监正呢。”
跟他走在一处似乎都有些丢人,白归快走了几步。他们在水里虽然能呼吸自如,但行动却有所滞涩,想要维持正常的行走都需要以灵力维持体态,每一步都走得格外重。
眼看周遭要黑了,明火诀是断断用不了,那迟光印倒是起了些作用,隐约照亮了她脚边的路。
白归眯了眯眼,看向前面一个巨大的珊瑚礁。
“今晚先在那堡礁歇息吧,这黑灯瞎火的也不好找邪祟。”
她说着游了过去,近了,才发现珊瑚礁边上竟已有两个人的身影。
那两人身着长明宗的弟子服,一袭白袍,在水中似裙带菜样得随波飘动。
一人身材矮小,抱着剑坐在珊瑚礁的突起下,若非从正面看过去,很难看见这么个人。
而另一人负手站在珊瑚礁之上,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似是察觉到了有人接近,慢慢转过了头看来。
白归一愣,随即立马将手搭在了剑上。
那人便笑,一双桃花目璨如落入海底的皎月,周身的迟光印更如漫天星海般闪烁着。
“方才一时晃眼,恍惚以为瞧见了龙宫里的神女。”那人从珊瑚礁上轻轻跃下,缓缓地落在了沙底,洁白的鞋面踩出了一片四散的泥沙。
他嘴角噤笑,朝着白归走近,施施然行了个分明规规矩矩却又莫名有几分轻佻的礼。
“在下叶珉,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第198章 十诫
白归被骇得生生后撤两步。
得亏这不是什么诱敌深入的计划, 不然这两下就够她被人捅个对穿了。
她自认模样平平——这并非自谦或者自卑,模样于修士而言是最不要紧的事,修炼到他们这个程度的, 就连男女的界限都格外模糊,她自然没什么被搭讪的经验。
骤然被一个花枝招展的男子问“芳名”,她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 跟看邪祟样得惊疑不定地盯着叶珉。
“叶珉?”徐麟姗姗来迟, 那柄破破烂烂的长剑被他背在了身后, 脸上却一派轻松道, “哎呀,大人物啊。”
叶珉抬眼看他:“道友抬举了。”
他对男人的态度显而易见得冷淡了些。
“不好意思,我们方才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两人。”徐麟拍了拍白归的肩, “走吧, 这先到先得,我们另找一处栖身的。”
那个身材矮小的长明宗弟子忽然站起身来,挡在了白归面前。
这时白归才发现,这人手里的剑是纯黑的, 从剑柄到剑鞘,浑然以玄铁炼制, 他握着这把剑, 像是被阴影切出了一条空洞斜线。
玄铁硬而韧, 是锻剑的上好材料, 唯一的缺点是太沉了。
太沉太密, 剑修要拿起来可能不难, 但想要挥动自如, 便不容易了。
白归想起她的友人告诉过她, 这次三宗都各有突破了巨啸境的弟子参赛。
她能感知到叶珉约莫是在兴浪境后期到圆满之间, 而这个小个子她却吃不准,甚至连模糊感知对方的境界也做不到,这往往意味着对方的灵场比自己的的要强大得多。
白归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徐麟,徐麟果然回了她一个眼神。
命修和卜修的灵场较之剑修更广而深,徐麟这么确定,那显然没错了。
“说来还没介绍过,在下徐麟,诹訾长老门下大弟子,这位是白归,大梁长老门下弟子。还没问过这位道友怎么称呼?”眼下他们不占优势,徐麟能屈能伸,立马道,“叶道友,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叶珉捻扇拍掌,笑道:“怪我,这位是于明真人座下的二弟子,季家季酒。”
“哦。”徐麟立马攀关系,“这么说来,与我师父季闲是同族啊。”
名叫季酒的小个子生了双吊梢眼,还有些下三白。闻言冷冷道:“季闲三度为家族办事不利,两年前便已被逐出季家。怎么,他还在用季家的名头在外面招摇吗?”
这话说得便很是下人面子了。
徐麟的神色微微一僵,须臾也冷了下来:“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不知此事,只是招摇撞骗一说从何而来?我师父是临渊宗的长老,巨啸境圆满的大能,季家如何,与他又有何关碍?”
白归的脸色也不好看,她听不得外人诋毁临渊宗。
“一个几十年突破不了静水境的大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季酒把剑抓在手里,转头对叶珉说,“我们走吧,这两人的迟光印比我们的还多,得加紧了。”
站在一旁打扇的叶珉长眉挑了挑,叹气道:“唉,你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还当你有意找事呢。”
季酒问:“找什么事?”
“没有就好,是我以己度人,还以为你要抢人家的迟光印呢。”叶珉说着冲那两人指了指珊瑚礁,“二位不必客气,我们先走了,此处便留给你们。季酒,走吧。”
季酒没有动。
越来越暗的海底只有迟光印在无声地闪烁,每个人的脸都在这光下忽明忽暗,徐麟看着季酒的表情在明光里一次次变化,呆愣——迟疑——决意——随即是如野兽般看向他们的凶残视线。
徐麟几乎是立刻瞪向了叶珉,齿间狠狠地磨出四个字:“你大爷的!”
叶珉的身上只有几个迟光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装腔作势的一句“迟光印是只有杀了对方才能夺过来的,都是修士,你这是干什么?”
季酒一手抓住了剑鞘,一手握住了剑柄:“秘境试炼有些伤亡也是常事,尸体扔在这里,没一会儿就会有邪祟来帮忙处理,你怕什么?”
白归和徐麟齐齐亮剑后撤,徐麟只迟疑一瞬,便立刻扔了手上的破铜烂铁,掏出他的命盘,咬破手指往盘中一按!只见命盘霎时飞速旋转,其上的星石轮转,随即便听他暴喝一声:“东南!巽字”
白归立马跃身入宫位,起剑意时巽风旋于剑锋,她推剑直刺,季酒骤然抽剑挡下。他那把玄铁剑坚韧异常,握在他手里更是坚如磐石,最可怕的是白归甚至没能看清他抽剑的动作,哪怕四下昏暗,她也不该错失那一瞬的动作!
剑一击不中,巽字却压阵再上,自她剑意两边窜出,搅弄着海底的淤泥尘沙,季酒一时看不清周遭,白归用力甩腕,操控着她的剑趁着这瞬间回刺,剑直入沙笼,徐麟立马拨盘再算!
“没中!当心!”
一道横刃劈来!白归和徐麟一个仰身一个蹲下,可水中的动作迟缓,徐麟的头发被硬生生削去了一截!身后的珊瑚礁轰然开裂,游走的鱼上下分两半,竟还往前游了片刻,才慢了半拍一分为二。
泥沙沉下,季酒横剑平举,目光幽幽;白归的剑被叶珉的剑挡住,落在了泥里,他略一屈膝,用鞋面将剑踢到了手上,打量了一番,笑道:“好剑。”
“好个屁。”季酒冷道,“你懂什么剑?”
“姑娘的剑,哪里有不好的?”叶珉抬手,将剑掷到了白归面前,“宝剑赠美人,也算借花献佛。”
“你这叫原汤化原食!”徐麟怒道,“叶珉!你我无冤无仇,以二位的身手,五十个迟光印也不难,何必非要杀人越货!”
季酒的黑剑似是连迟光印都照不亮,在他手上显得越发暗沉。
“杀你们两个能拿五十个迟光印。”季酒说,“杀鲛人得杀五十个,当然是杀你们来得快。”
“桡河季家被京城季家连累了不少,又将季闲移出了族谱,再不在听记寮里站稳脚跟,可就麻烦了。”叶珉体贴地对徐麟白归解释道,“如今几大世家里,跟陈家关系最差的便是季家,我这位同门心急,也是情有可原。”
季酒横眉怒道:“你给我闭嘴。”
叶珉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那季酒不好对付。”白归捡起了她的剑,“是实打实的巨啸境。”
“那叶珉也不比咱俩差。想想他三年前还是毫无修为的人,转眼就追上我十几年的修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星纪择徒,单看皮相——哈,真想知道当年传这句话的师兄师姐们如今什么感想。”
白归看他一眼:“怕了?”
徐麟抖了抖衣袖里钻进去的鱼:“那倒不至于。”
“那季酒是不错,但刚刚交手一瞬便清晰了。”
白归起势,行《我即君》第四式——相看。
“他远不如杨心问。”
“那确实是差远了。”徐麟的命盘之上七点星石乍亮,在黑暗中蔓生出幽绿的微光,如萤火浮光,“咱们被毒打了这么久,不能白挨啊。”
两人不再多言。
周遭已彻底暗了下来。
“坎行水,北大吕,羽冬冰封三千丈!”
随着徐麟的话音落下,数道冰棱自他周遭窜出,有如透明的海蛇朝着季酒飞扑而去。
季酒冷笑,架剑迎敌,那冰棱却在他的面前猛拐了一个弯,自他剑尖倏忽游过。
与此同时,白归的“相看”亦已近身,《我即君》十二式几乎都是枪式,以突刺挑戳的积极进攻闻名,哪怕在水下,也能以剑在身前搅起一道水流,遁身其中,如游龙般朝着季酒闪袭而去。
季酒踢剑前抡,重如磐石的黑剑朝白归门面击来,白归枪术不停,拦拿转身,剑反握身后,曲肘扭身,剑锋贴在她后背一滑一送,直入季酒喉间。
谁更快?
徐麟没有再算,他送出的冰棱急转,冻住了季酒的黑剑。
叶珉平掌拍符:“朔风过江寒,霜雪映我窗——寒窗阵,起!”
白归的周身也骤然一冷,冰如生长的藤蔓追在她身后,可她犹自前压踏身,那冰竟是先被水冲散了!
季酒和叶珉面色骤变。
“在坎位以冰斗水?”徐麟难得有在打斗里扬眉吐气的时候,抱着自己的宝贝命盘朗笑,“叶道友,你奇门八卦是怎么学的!出去了可别说你在临渊宗里待过!”
白归剑势不减,眼看着就要刺进季酒的喉咙,季酒当即抬臂硬挡,只见血雾入水,汩汩鲜血在倏忽间融入海水,二人在刹那间四目相接,白归看见了季酒眼中的森然杀意,随即踏身拧剑,接力荡起下身,双膝扣住季酒的头颅,竟是要径直拧下他脑袋!
徐麟一骇:“你真要杀他!”
白归厉声:“是他要杀我们!”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啸音传来!徐麟抬眼看去,确是那姓叶的手持陶埙,抵在唇下长吹。
“给你同门奏哀乐吗!”徐麟咬牙,直觉不妙,立马拍盘急算,却见盘上星石骤然爆裂,而周身的迟光印一时间竟疯了般急速闪烁。
“白归!先拧了季酒的——”
白归咳出了一口血来。
徐麟怔怔地望着她,她的双腿仍扣着季酒的头,那头分明已经扭断,季酒却没有合眼,反倒是以一个需要反折手肘才能达到的角度,将黑剑刺入了白归的脊骨之中。
白归的身子一僵,随即慢慢软了下来。季酒抽剑,一时没抽动,剑尖拧了两下才从脊骨里拔出来,带出了鲜血和髓液。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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