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第35章

作者:黄金乡 标签: 年下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高岭之花 主攻 玄幻灵异

叶承楣气急败坏地用灯笼去戳为生,当然——不能叫灯笼中的蜡烛熄灭,也不能叫旁人看见,所以要出招出得又快又稳;为生不肯叫他戳中,也不能大跳着躲开,叫其他人发现端倪,便也用手中灯笼格挡,同时顺势反击。

二人仗着一身修为,众目睽睽之下连拆五十多招。

为生到底化形时间太短,实打实地过招还是输人一截,三十招后便已经落了下风,待到第五十招,笼中烛火一晃,险些熄灭,叶承楣抓住破绽,将竹竿瞬间抽出,轻敲了一下为生的手腕,然后迅速串回灯笼上,期间灯笼下落不到半寸,属实是水平不明,花活层出。

若是真刀真枪,为生这会儿手腕已经受了重创,剑都要拿不住了,自然算输。

他收了手,老老实实道:“我输了。”

“承让。”叶承楣眉飞色舞道,“这样便是一百二十七胜三十一负十四平了。”

为生略显无语:“我化形第一天你拉我打的那三十场也算,真不要脸。”

“赢了便是赢了。”叶承楣浑不在意,刚打算说些“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之类的话,便觉行进的队伍慢了下来,连忙按下了打闹的心思,凝神注意着周围。

他们此前一直在这镇子最中间的大道上来回游走,这时却忽而停在了西面的空地上。空地是一处废弃的大宅前院,约莫是以前的乡绅所住之处,门前挂了牌匾,隐隐能看出一个“童”字。

院里还有些不曾搬走的假山石和盆栽,边上插着根铁杵,上面系着绳儿,绳儿的末端套着个圈,应该是用来拴狗的。

“这是块富贵地。”那老妪瞧着瘦小,没曾想背着个孩子走了好几个时辰的路,却一点不见疲态,“咱们方才叫了仙友,眼下便该请他入我们道众,老婆子瞧着这片地就不错。”

一位怒面青年走上前道:“是了,这宅子是童老爷的家,他从他太爷爷开始,便是这镇上最有钱的人了。”

二人闻言具是一愣,正在他们踌躇此时发问是否妥当之时,便听人群中另有一人问道:“半秤仙,你怎么知道这屋子里住的是谁?”

怒面青年答道:“因为我以前住在这镇上。”

“这镇子里的人不是全被毒死了吗?”

这问的忒不客气,叫那两个竖起耳朵听的居心叵测之辈都心惊肉跳了起来。

“……那阵子我与家人闹得不大愉快,当晚恰好逃了出去。”

人群便纷纷“哦”了起来,竟没有再行追问的,像是多问那两句不过是例行客套一下,实则本就没有多在意这事。

为生此前虽说不该查的太宽泛,但这送上门的情报,哪里有不用的道理。二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决定在今日散去之后,便抓住这个怒面青年好生详查一番,看看那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叫整个镇子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好了,咱这以后要成仙的人,俗世的事情少问少想。”老妪抚掌,“这片地大,大家按规矩,围坐到一圈,子时已至,莫要误了时辰!”

众人按着她的吩咐坐成了一圈。她也将自己背上的那个孩子放在了身后,似是没有将这孩子算作圆阵的一员。

叶承楣他们有样学样地盘腿坐下,将红灯笼放在身前。

“仙友,我们二人初来乍到,还不知这仪式要做些什么。”叶承楣有意坐在了那怒面青年身边,套近乎道,“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青年迟疑片刻:“不过就是接风宴的一些规矩,没什么大不了的。”

“接风宴?”

“吃些菜,喝些酒,再玩些助兴的,左右不过这些,待结束了,便有人能成真仙了。”

叶承楣心道你放屁,尤其是看着这青年一脸怒相地胡说八道,越发觉得荒诞。

“这位仙友,我方才便有一事不解。”为生轻声道,“你们为何人人脸上都一副夸张的表情,而且变也不变一下。”

青年眨了眨他愤怒的眼:“有吗?”

二人奇道:“你们竟没发现吗?”

青年摇头:“没注意,可能大家天生便长成这幅样子吧。”

哪有人天生长得一副讨债鬼的模样?叶承楣直觉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说不定刚才也是谎称自己是这镇上的人的。

“而且说什么宴饮,难道有谁带了酒菜不成?”他一边嘀咕着一边看向为生,却见为生惊疑不定地目视前方,脸色发白,鬓边隐隐发着冷汗。

叶承楣心里一紧,顺着为生的视线看去——却见那老妪方前背着的“孩子”,已然自己从包袱里走了出来,却是一对唇红齿白,圆脸细眉的龙凤童子!

男童面带笑相,扎着个冲天揪;女童面带哭相,梳着两羊角辫,二人正拿着一壶酒和一坛子咸菜,逐个分放在他们的面前。

“请仙宴,贪吃鬼,囫囵一口,吃着根刺儿。”

“刺儿长,刺儿尖,刺得喉咙两面穿。”

“穿得好。”

“穿得妙。”

“麻绳一串,钩上挂。”

“挂一个。”

“挂两个。”

“嘻嘻,嘻嘻。”

“挂成一串。”两童子的脸蛋上涂着的圆形腮红相对着,像是四个红通通的灯笼,“钓大鱼儿。”

第44章 巫偶

那俩童子一边唱着诡异的民谣一边上着酒菜, 叶承楣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快被他们唱没了。

“这些是什么?傀儡?你不是说没有通灵脉的人吗?”叶承楣整个人都有些许发慌,手已经开始往袖子里摸了。

越是灵活的傀儡,越考验操纵者对灵力的控制。这两具傀儡的动作比真人也不少了, 甚至还能完成“唱歌”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就算让霈霖仙人来都未必能做到。

“等等,别轻举妄动。”为生抬手扯住了叶承楣的袖子, “你冷静些, 那不是傀儡。”

叶承楣紧盯着那龙凤童子抹了一层石灰的脸:“那总不可能是俩真人吧?”

为生轻轻地摇了摇头, 脸上的凝重丝毫不减:“那是两具走肉。”

走肉乃无灵之尸骸堕化所成。因为深渊只会被灵魂吸引, 所以走肉都不过是“顺带”堕化,一般多见于战场和饥荒之地。

可这两个走肉,模样只有五六岁, 显然上不了战场, 又圆脸肥腮,跟饥荒更是沾不上边。

剑灵天生灵体,对堕化之物最是敏感,为生的判断决计不会有错, 叶承楣不得不接受这个结论,而这也意味着, 他要接受另一个可怖的事实——

走肉会听从一个普通人的指挥。

从方才开始, 这两个走肉便在依照那老妪的吩咐, 给众人上酒端菜。老妪似乎挺心疼那坛咸菜, 见他们谁分多了, 还要“唉呀”两声, 让那俩童子快扒拉回一点来。

二人看着自己面前的咸菜和一盏兑了水的酒, 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梦。

布好菜后, 老妪也并未收回那两具走肉, 而是让那两个童子随侍一旁,而自己则用筷子敲了敲碗沿,捧着酒盏起身道:“诸位仙友,今日是个顶好的日子,我们不仅又多了二位同侪,还请到了赫赫有名的人身剑鞘加入我们。”

“今夜在座的三十七位半仙,便要有人飞升成真仙,无论是我们中的谁叫了这好运,老婆子都打心底里高兴!这咸菜和女儿红都是老婆子亲手做的,当年逃难的时候都一路带着,今日眼瞅着要有大喜事,老婆子也不藏私,分给大家尝尝看!”

说是不藏私,其实藏得还挺多,且因为东西实在少,这顿“酒宴”没半炷香的功夫便结束了。

其他人大多早有准备,又掏出了些窝窝头和馒头就这咸菜吃两口,只有叶承楣和为生跟那点咸菜干瞪眼,心说这群歪门邪道可真是穷酸得厉害。

吃自然是没什么可吃的,他们趁着这机会向那青年打听四年前的投毒案,可那青年只是摇头说:“那天我早早便趁着下雨离了家,我是在外面听闻那投毒案之后才回家奔的丧。”

叶承楣无法从他那仿佛粘在脸上的怒相之中窥得说谎的痕迹,只能又迂回到另一个问题上。

“我还听说,这镇子在投毒案之前,还陆陆续续发生过失踪案。”叶承楣觑着青年的脸色,“不知仙友可知此事?”

青年将手上的酒盏放到了地上。

那怒金刚样的脸上,终于有所变化——

那是一股更深的怒意。

“我知晓。”他说,“都是人身剑鞘干的!”

叶承楣和为生几乎同时开口:“人身剑鞘?”

这是怎么才能跟人身剑鞘勾搭上关系的?

“那、那人身剑鞘被诛灭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怎么会跟失踪案扯上关系?”

青年冷冷道:“那只是其他人以为它被诛灭了。”

连躲在暗处的杨心问和陈安道都忍不住侧目:他们可是亲眼看见了当年的失踪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来的什么人身剑鞘?

叶承楣:“难道他没有——”

青年熊熊烈火一般的怒容里生出了些泥泞的怨毒,就像是被火烧化后的胶质,被熏得漆黑,还带着恶臭,自火堆里慢慢流出,滴落。

“当然没有,它还在那儿!”青年捏紧了酒盏,“它控制了镇上居民的心智,逼迫他们去干些猪狗不如的勾当!”

杨心问纳闷道:“有这事儿?”

陈安道摇摇头:“没有。”

“那他瞎激动个什么劲?”

“思及故人,不愿忆之丑陋不堪,便横加掩饰,自欺欺人罢了。”

“他自己信吗?”

“约莫是信了。”

杨心问一乐:“真行,骗自己骗得那么真情实感。”

他们隐身在童家前院的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这寒碜的酒宴。就像为生所说,他们之中连个通灵脉的人都没有,跟踪和监视都格外简单,让杨心问都开始困惑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群人叫人害怕了。

“魇镇那边还没有动静吗?”陈安道抬头问道。

杨心问眨眨眼,伸手摸了摸自己额上的符箓,半晌闭眼静神,诱导身上的灵力往这张符箓里钻,半晌轻喝:“开!”

符箓上的刻痕迅速开始变化,如银鱼在纸上游走,眨眼间便成了一只闭着的独眼的形状,随着杨心问的一声口诀,那独眼猛地睁开,杨心问的双眼则忽而蒙上了一层白翳。

他“看见”彦页正坐在桌边,一只脚蹬在桌沿,另一条腿垂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手肘支在膝盖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看着门口。

“如何?”

“还在屋子里。”杨心问说,“就是看着有点像死了婆娘的老大爷。”

陈安道无法对这个比喻感同身受,只能说:“没有离开屋子便不用看他,这术极耗灵力,先合眼吧。”

杨心问依言照做。待他收回来时,符箓上的眼也随之消失。

下面那桌“酒宴”已经进行到了饭后助兴的阶段。几人手上拿了快板,那老妪从那包袱里拿出了个破旧的巫偶,光是看着便觉着不是什么吉利的玩意儿,童子将巫偶拿在手上,在众人的身后转圈。

“师兄,那两个鬼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杨心问看着那两张一悲一喜的娃娃脸,“真是走肉?”

陈安道点了点头。

“走肉竟然能听人调配?”

“寻常自然是不行,我也只见过那些循着本能食人血肉的走肉。”陈安道蹙着眉,像是不大愿意提及一般,“可世间也确实有邪术能驱策魇镇和走肉,多年前以这邪术在仙门辟宗立派的也人也不少。”

杨心问吹着额前的符箓:“还有这种事,我竟从未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