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第46章

作者:黄金乡 标签: 年下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高岭之花 主攻 玄幻灵异

“说了无事。”这下连语气都带了些幼稚, “你不要凑得这么近。”

杨心问一时愣在原地, 眼里透出比陈安道更甚的茫然。

“不是……师兄你是不是生病了?”杨心问想掀开被子偷看, 又怕被骂,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担心你。”

被子里良久传来一声闷闷的“不必”。

“可是我们明天便要分开了。”杨心问嗅到了松动的痕迹, 立马乘胜追击, “师兄都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陈安道一时答不上话。

“你这一走我们至少一个月见不上面。”

“我会想你的师兄。”

一句一句的软话连铜墙铁壁都透的过去, 更何况薄薄一床布衾。

杨心问便见那被子安静了一会儿, 半晌悉悉索索,陈安道慢慢地坐了起来。

在里头闷得热,陈安道的脸有些泛红,玉样的脸上像抹了胭脂,额上颊边的碎发又因为薄汗粘在了白皙的皮肤上,墨色衬出这张脸越发浓烈的艳色,偏生眼里含着些懵懂和恍然。

杨心问没由来地咽了口唾沫。

他有些饿了。

刚分明刚吃完饭没多久。

杨心问一愣:我莫不是又想喝他的血了?

他几日前才用药哄我喝过他的血,我怎得又饿了?若是这般频繁,师兄还要不要活了?

似是瞧见他忽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陈安道忙定了定心神,拍了拍杨心问的手背,轻声道:“你不要多想,我今日心里不大痛快,不是冲你的。”

杨心问神色愁容满面地抬起头:“那是为着什么?”

陈安道松了手,略一踌躇,还是开口道:“此地近兮山,算是我陈家的管辖,我父亲向来对这些歪门邪道很是厌恶,平日里对辖地内此等邪术的管制也颇为严格。可眼下这请傩礼却办的红红火火,想来是我父亲近来……身体抱恙,无暇顾及这些了。”

听见这话音间的担忧,杨心问方才的饿意竟是散了不少,他无心顾及怎么是何等莫名其妙的“饿”来势这般奇怪,追问道:“伯父身体不太好吗?”

“自我记事以来,父亲便总是三好两歉,但因为修为高强,乃是半步静水的修士,我也不曾担心过。”陈安道顿了顿,“可近些年来,他分明未受重伤,也不曾行错功法,却莫名境界跌落至巨啸境,灵力紊乱,灵脉还有枯竭之相,身体也越发差了。”

杨心问一时讶然。他入门不久,却也知道纵观整个仙门,静水境的高手寥寥无几,皆是有飞升之姿的大能。虽然这种憧憬因为目睹了那俩邪祟斗法而变淡了不少,却怎么也无法和个病秧子联系在一起。

师兄的父亲这般体弱,师兄也是个病秧子,莫不是什么血脉相传的疾病?

杨心问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这样,静水境的高手都招架不住的病,师兄这种不通灵脉的又怎么受的住?

“那……师兄你时常喝的那药,伯父可也会喝?”杨心问强笑道,“那药有用吗?”

提及那药,陈安道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杨心问只见他一时似是入了定,眼里竟有一丝灰败的倦意。

晚风入屋,素纱轻飘,烧香的烟味随风潜入夜,迷雾般笼在那寂静之中。

“那药……”陈安道半晌喃喃道,“我喝的那药……他自然是不会喝的。”

杨心问看不懂陈安道眼里一霎的悲戚,只觉得陈安道现下瞧着无比的可怜。

他膝头前移,伸手抱住陈安道的腰,脸塞进了陈安道的颈窝里,小声道:“伯父没事的,你明日便能见到他了。”

我们明日便也要分离了。

本以为自己这样抱上来,师兄肯定又要推开他说什么举止不端,言行无礼,可杨心问等了许久,只等来了陈安道轻轻拢住他肩背的手。

外头还吵闹着,那些在恐惧和热闹中醉生梦死的人就像夜行的妖物,等到日出东方,黎明将至,才会从混乱的迷梦里清醒,回望身后的狼藉和之后寻常的日复一日。

鬼影张牙舞爪,锣鼓喧闹不息,连蚊虫也在这夏夜里横行霸道,搅得这世间不得安宁。

这群魔乱舞的人间,房中榻上,一隅之地,两个少年紧紧依偎在一起。

如亲如友如情,如一朵并蒂莲,唯有这样依偎着,才能寻到和这世道相抗的希望。

“……我会早些回来的。”陈安道说,“尽力赶在采英关之前。”

“嗯。”

“若一个月回不来,我会遣人送药给你,你万不可偷偷倒掉,要尽数喝下去。”

杨心问收紧了手臂,像是想将这纤细的腰肢揉进自己的肚子里。

“好。”

“我们此番的行踪不可与任何人说,更不能和别人提起你遇见过深渊,在宗门与季闲相遇,也千万不能露了怯,叫人看出端倪来。”

“我知道。”

“我不在时,你也不能懈怠了功课和修行。”

“嗯。”

交代完了这些,陈安道轻轻摸了摸杨心问的脑袋。

“早些休息吧。”他说,“明日还要赶路。”

杨心问最后“嗯”了一声。

魑魅魍魉影影幢幢,人鬼难分凶厄难辨。

他却像是睡了这辈子最安心的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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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二人一齐去了渡口。

船夫尚未来,他们沿着水道走了一会儿。清晨迷雾四散,浦江上似是笼了一层轻纱,美人遮面般在眼底落不到实处。青石板路上还有昨日留下的纸钱和花瓣,叫晨雾润湿沾在了地上,一片姹紫嫣红的狼藉。

已有早起的摊贩在岸边支摊,只是还没开始叫卖,倒是难得的有些人气儿却尚且清净。

杨心问昨夜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自从那日与千面人梦中相遇后,他几乎是夜夜都会做噩梦。

且那些梦一个比一个逼真,叫他每次醒来时都要恍惚好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昨夜一夜无梦,闻着那股苦药香醒过来时,自己还跟个猴儿样的扒在陈安道身上,着实是神清气爽。

就是不知道被他扒拉了一整晚的陈安道有没有做噩梦。

似是发现了杨心问打量着自己的视线,陈安道忽而开口:“我日前给家里书信一封,请了人来送你回宗门。”

杨心问一挑眉:“我回个宗门还要人送?”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毕竟年纪小,一人在外,恐惹人生歹心。”陈安道说,“且那人是我陈家的大夫,此行要去宗门给师父问诊,再探探他那日受的伤,也算顺路。”

杨心问应了一声,但心里觉得陈家两个病秧子,那大夫一个都没治利索,想来水平不怎么样,已是生了三分轻蔑。

亏得他小小年纪已是半步人精,面上一套心里一套的功夫很是了得。半个时辰后,他们在渡口瞧见那位白姓大夫时,杨心问已是一派天真热忱,笑眯眯道:“这位就是师兄说的大夫吗?”

白晚岚天生一对大小眼,寻常看人时便有几分睥睨的意味。

杨心问让这阴阳眼阴阳了一番,脸上笑意却更甚,像是丝毫不在意对方没把自己看在眼里的态度。

“小子姓杨,雾淩峰三弟子杨心问。”杨心问行礼道,“不知这位大夫如何称呼?”

白晚岚没说话,抱臂冷哼了一声。

陈安道介绍道:“他姓白,你叫他白先生就好。”

“这就是你那师弟?”白晚岚一个正眼都不给杨心问,“瞧着就不大聪明的模样。”

杨心问没心没肺地挠挠头。

“白先生,这毕竟是我师弟,还望你一路善待于他,不要这般……”陈安道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白晚岚的嘴,“言辞锋利。”

“我爱说什么说什么。”白晚岚翻了个白眼,杨心问惊奇地发现,这人因为两眼大小不一,连翻白眼竟也是小点的那只眼睛先翻上去,瞧着着实令人发笑。

他将这嘲笑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自己眼下的傻笑里,任谁都瞧不出端倪,偏生陈安道看了他一眼,半晌道:“你也要与人和善些,恪守晚辈之礼。”

杨心问和白晚岚同时别开了视线,没曾想狭路相逢撞在了一起,一人的眼里七分轻蔑三分烦躁,一人的眼里九分装傻充愣一分不怀好意,疏忽间便错过,却已经擦出一阵风雨欲来。

“……时候也不早了,在下就此拜别。”陈安道各给了二人一道眼神,“还望二位此行看在陈某的面子上,少生事端,便是有些冲突——也不过几日行程,各退一步,莫要伤了和气。”

“我这辈子还没有给除你之外的人问过诊呢,你要我跑这一趟,不纯粹折磨我嘛,还想我给你脸面?”

“师兄说的哪里话?”杨心问舔了舔他那口尖牙,一双星目璨璨,“听闻这位先生医术高明,我崇拜还来不及,哪里敢与先生起冲突?”

【作者有话要说】

宝儿们可能都不太记得前面的内容啦,白晚岚第一次出现指路16章

第57章 开瓢

也不知陈安道究竟信没信。

时辰差不多, 杨心问和那大夫相继上了船,船夫收了套绳,船身缓缓离岸。

杨心问站在甲板上, 冲岸上的陈安道挥手。他不想叫人看出自己的离愁,却又盼着陈安道能瞧出自己的不舍,来日早些回宗门。

那单薄的人影在他视线里逐渐远去, 隔着晨间的浓雾, 慢慢瞧不清眉眼, 又渐渐摹不出轮廓, 最终连身影都看不见时,渡船已行出了很远。

杨心问转身回了船舱。

舱里那位新来的大爷,高高在上, 目下无尘, 很不把这一船的凡愚贱民看在眼里。

杨心问疑心此人这般做派,怕不是不只有大小眼,还患了斜视的病痛。

离了陈安道,杨心问便也收了那副讨巧卖乖的模样。

他向来对人不对事, 与他好的,他心里念着, 与他不好的, 他心里恨着, 与他一脸鄙夷的, 他也决计不会给好脸色。

而且这白晚岚模样不过二十出头, 和杨心问想象中能妙手回春的大夫差之甚远, 想来在医治陈安道一事上也没什么贡献, 只能算是无功无过, 长得也一般, 脾气还不好。

瞥见了杨心问打量的视线,那白晚岚立马耸起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异味一般,面色不虞道:“小孩儿,瞎打量什么呢?”

杨心问不咸不淡地收了视线。

这幅“不与你一般计较”的神态,和方才岸边“久仰先生大名”的模样天差地别。

白晚岚觉得后者蠢得叫他生厌,可前者更是叫他火冒三丈,一时阴阳怪气道:“你这小鬼,生了两张面孔,陈安道那厮自诩聪明,竟是没瞧透你的皮相来。”

见这人有意找茬,杨心问也不客气:“白先生可真有意思,你不让我打量你,我便依言不看,这刚挪开视线,你又不高兴上了。到底是给看不给看,还请明示,师兄叫我敬你三分,我可不敢阳奉阴违。”

“你现下岂不已是阳奉阴违?”

“先生血口喷人,小子好生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