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金乡
眼下宗主闭关,李正德离魂,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季闲。
“诹訾长老何在啊?”认清形势倒是很快的姚不闻开口问道,“倒是有许久不曾见到他了。”
“他陪着徐家姐弟一同去了司仙台。”庄才面有戚戚,“戕害圣女一脉何等大罪,尤其是那叶珉可是最后一个能传宗接代的了,若是稀里糊涂的真叫徐家姐弟给断——唉,不提了,这事儿闹得大,季闲长老抽不开身,他能不能在采英关前赶回来都不好说。”
提及采英关,几位贵人事忙的长老这才想起了那位被采英关针对的小萝卜头。
他们齐齐转身,看向了正在心里天人交战的杨心问。
姚不闻张了张嘴,而后又想到自己和这人分外不对付,不管说什么对方似乎都会给自己下面子,于是给一旁的玄枵长老庄才递了个眼神。
庄才修卜挂一术修得鼻孔朝天,两眼只看星辰日月,强占季闲的观星台时都不曾看过季闲的眼色,哪里看得懂大长老百转千回的心肠,遂投回一个莫名的表情。
眼见俩大龄男长老在小弟子面前眉来眼去,关华悦忍无可忍,遂开口道:“杨心问,你是如何知道关窍在那伤口上的?”
当时参与了雾淩峰“逼宫”的长老有她一个,她和季闲一样是分在“调虎离山”那一组的,自然是知道杨心问此人。
眼下看到这被他们几人架在火上烤的小孩儿,关华悦也多少要点脸,语气和态度都十分平和,甚至带着些慈爱,若是叫她那群关门弟子瞧见了,怕是要失了她半辈子的威风。
不曾想杨心问却根本不知道她这个人,对她这份愧疚也半点没感受出来。
在他眼里,普天之下除了雾淩峰的人,修仙的基本都不是东西,对他张牙舞爪的是豺狼虎豹,对他言笑晏晏的则发配到老奸巨猾那一类,剩下的便是纯粹的废物和蠢货。
对着被他分配到二类的关华悦,杨心问宠辱不惊,摸着剑穗平淡道:“师父受伤,做弟子的哪有不关心的,自然多留心了一番。”
姚不闻狐疑道:“你上山才几天,竟能有这份心?”
杨心问掀起眼皮儿看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大长老这是说的哪里话?”
庄才没有感受殿内暗流涌动的敏锐,只是心急如焚道:“平罡城是长明宗的地界,我们不好轻易插手。可如果当真有能伤正德至此的妖邪,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你有主意?”
庄才点点头:“不若……开坛请仙!”
杨心问揪着剑穗的手指猛地收紧,险些给它扯秃噜毛!
第60章 对牛弹琴
杨心问自认年纪不大, 见识也不多,但唯独这请仙是实打实看过两场大的。
一场是季铁血祭请来了深渊本尊,一场是几个苦命人挨个自杀唤来了人身剑鞘, 无论排场如何,具称得上是极其成功的“请仙”。
两场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都不小,他骤然听闻这临渊宗的正经长老,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说这种话, 一剑捅了这妖道的心都有了!
他面色铁青, 可旁边那两个倒是平静, 甚至若有所思起来:“事急从权,这确实是个办法。”
“最擅阵法的玄枵长老这样说,应当是胸有成竹。”大长老犹豫片刻, “近几日的天象如何?”
“昨日观天, 灶神星冲日,不见异象,当请川冶宿仙。”
“降于何处?”
“青坞山水画。”
“不妥,川冶宿仙飞升之前虽曾在青坞小居, 但她飞升前还交代过将那小居烧毁,怕是有些不愉快。”
“不如用我的古琴钺锦。”关华悦开口道, “听闻她喜好音律, 极善古琴。”
三人商量了片刻, 觉得此举可行, 转头便要去开坛请仙。
杨心问虽心有戚戚, 但也知道能这样正大光明请的, 决计不会是人身剑鞘那种邪仙, 而川冶宿仙的名号他也听过, 是个几十年前飞升的临渊宗长老, 乃是正经的符修入道飞升,不至于是什么邪物。
符修飞升,掌濯秽去咒。想来不是要请大能来灭了那叶承楣和彦页,而是去除李正德所中的恶咒。
他转身跟上,不妨前面的人忽然驻足,他险些撞上姚不闻的老腰。
杨心问急停,自几人的缝隙间看去——却见白晚岚站在门口,双手抱臂,垂眼看着这天矩宫的地板,像是觉得这地污了他的鞋,不愿踏进来似的。
这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模样固然唬人,可叫三位长老齐齐愣住的,还是他那张尚未清理的血脸,像是唱戏的没抹脸便跑出来招摇过市,还对围观的人分外鄙夷。
“这破地儿沐浴的地方在哪儿?”白晚岚下巴看人,“我脸上这血都开始招蚊子了。”
怎么还没把你咬成猪头?杨心问心下咒道,但这会儿眼瞧着有三位“人证”,不敢对白晚岚太过放肆,以免来日在和此人于陈安道面前互吿刁状时落了下风。
“雾淩峰上便有日用的活水。”杨心问客客气气道,“白先生快些休息吧。”
“不早说!”白晚岚抬脚便要走。
姚不闻连忙回神,喝道,“阁下何人!”
白晚岚足下略顿,吸了吸鼻子,竟老老实实地转过身来了。
不仅转过身,还一路往大长老这边走。
“阁下——”
“让让,让让,别挡道。”白晚岚是一点不客气,左手不敬老,把姚老头推了个趔趄,右手不合礼,堂而皇之地搭上了身为女子的关华悦的肩膀,接着随手一扒拉,给自己自三大长老中刨出了一条狗洞,骇得门外聚众的弟子大气不敢出一声。
他朝着离魂的李正德笔直走去。
再如遭雷劈,三位长老也不至于让他近了李正德的身。
只见关华悦信手扬出三根针,钉在了白晚岚面前的地面,入木三分,针上还散着丝丝寒气。
白晚岚只略微一顿,接着边抬脚跨过了那几根针。
“入我宗门皆是客,可不报姓名的客人,临渊宗怕是接待不起。”姚不闻说着也自袖中摸出了一段枯枝,枯枝眨眼间长成一杆手杖,手杖却又迅速抽枝发芽,长出的藤蔓如毒蛇般窜出,直逼白晚岚的脖颈。
“且慢!”
杨心问连忙踏步前移,用剑柄压住了那蛇行的藤蔓,大声道:“这人是师兄的客人!请来给师父看病的!”
白晚岚死哪个山头他都不在乎,可决计不能此时在临渊宗出事儿!
他收了玩心,拦在三位长老面前。
心中气得牙痒,那白晚岚当真是个棒槌,关华悦散的针算是警告他不要向前,他瞧也不瞧举步就走,姚长老便已起了退敌之意。
就白晚岚那点能让酒坛开瓢的修为,被长老的“春时柳”抽一下就能躺个小半年,和李正德凑合一张床都不知道谁能先醒。
白晚岚身上有这辈子没出过兮山地界的不知天高地厚,别说几个长老在此,便是宗主亲临他也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杨心问没想过自己这破脾气,有一天竟然还要给别人打圆场。
他一时情急,拿剑柄拦了春时柳,甚至没注意这动作行云流水何等轻易。
大长老自然不是全力相击,可也不该让一个引气入体没几个月的小子这般拦住。
姚不闻脸色铁青,好在在场的都被那句“给师父看病”给吸引住了,没人在意他的春时柳已经悻悻地收了回来,都一时伸长了脖子去看那血面妖人。
连关华悦也没多想,只当大长老留手太过,转而看向那已经凑到李正德面前,狗样地到处闻嗅的白晚岚。
“陈家的门客?”
杨心问也不知道算不算门客,囫囵地点了点头。
“他在闻什么?”
约莫是属狗的,杨心问心下冷道,但此时只能摆出一副高深莫测又颇显敬畏的表情,满脸“不可说”。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这人看得忒不顺眼,好好的望闻问切一个不干,上来就是狗样的嗅来嗅去,
这人不会给师兄治病也这么治吧?
亏得白大夫满头血腥气,还能从中闻出些端倪来。只见他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将箱笼放在一旁,随即从中拿出了个针帘。
第一次瞧见此人拿出正经医具,杨心问还有些惊讶。
正当他想看看此人穴位探得准不准,便见那医修精挑细选出了根最粗的针,绕道了李正德身后,以针为笔,兀自写画了起来!
天矩宫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那破皮削肉的声音格外刺耳。
玄枵长老最先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关华悦:“大梁长老,这医道……果真这般神奇?”
关华悦紧咬着后槽牙:“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连关华悦都瞧不出路数的医修,决计不是什么正经医修。
杨心问也绕到了后头看,便见那白晚岚不仅是在用针写画,还在那针尖抹了些黑不溜秋的泥状物,血和黑泥混在一起,渐成一个暗红色的纸诀。
这显然不是什么刮骨疗伤,而是正儿八经的血符箓。
杨心问毕竟入门不久,修为能靠他天赋卓绝又勤学苦练,可无论陈安道再怎么揠苗助长,他在符箓阵法上也不可能一日千里,再加上这黑红一片的七扭八歪,压根看不明白是个什么玩意儿。
看不明白的显然不止他一个,几位长老见到这阵仗也具是如临大敌。
再一细想,草率了呀,杨心问一人空口无凭地说那人是陈家的门客,可证据在哪,若他是勾结了邪修来欺师灭祖的,他们岂不是眼睁睁看着人在行凶?
关华悦已是开始犹疑不定,眉间杀意渐起。
哪怕是医修,巨啸境的威压也非同小可,杨心问搭剑的手已经开始隐隐冒汗,他咬牙看那庸医,小声道:“他们不信我,你有没有什么能自证身份的东西?”
白晚岚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写他那狗爬字儿,写得七七八八,又从箱笼里拿出了一个瓷盅。
只见他将盅盖一掀,里头竟是一条双头白吻黑蛇!
蛇生双头,若是其中一头被斩,烂死的肉一样会牵连另一颗头,最终整个蛇身溃烂而亡。可这小蛇没指甲盖大的脑子不明白,它们像是被饿急了,正交缠撕咬着,背上蛇鳞具有损伤,翻出了里头粉白的肉。
其中一头略占上风,已将另一颗头咬得不得动弹,注入的毒液收效甚微,但那口牙已然洞穿了另一头脖颈。
白晚岚徒手将那蛇拎了出来,双手将两头掰开,一手捏开左蛇头,将那毒牙对准李正德颈后的创面,另一只手折起右蛇头,将它被咬穿后流出的血挤在了他的字尾。
“你——”
杨心问不是没见过双头蛇,也不是没见过双头蛇相斗,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拿双头蛇这么玩儿的妖人!
“大胆妖道!”觉得白晚岚邪气的显然不止杨心问一个,关华悦再看不下去,已是迫近身来,“何其放肆!”
杨心问和她英雄所见略同,可眼下难叙知音情,只能有违本心抽剑相抗——关华悦的针与他佩剑相抗,一时间铮镪声四起。
“杨心问,你是要欺师灭祖吗!”
“大梁长老息怒,此人当真是师兄的熟人,我不能叫你一剑剁了他。”
上山以来,杨心问习的剑法便是正儿八经的宗门剑——《临渊剑法》,眼下不过刚刚将入门的第一卷 《俯瞰二十四式》吃透,之后的《见我》《失相》《君非我》《我即君》《得道》,他是看都还没看过。
这《俯瞰》重在炼体入门,夯实基础,莫说这些长老,便是天矩宫扫地的都会全套。
他拿着这入门剑法从岁虚阵里爬出来不过侥幸,真要跟长老过招,哪怕忽略境界压制,关华悦依旧坐着都能把他的招式拆得一干二净。
不过数息,杨心问便被打得连连败退,他退后横剑,八道剑意与十三根银针在面前电光火石间拆了六十招,剑意已是暗淡无光。
几位长老眼见他那八道剑意时已是心下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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