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第70章

作者:黄金乡 标签: 年下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高岭之花 主攻 玄幻灵异

姚垣慕心中凄楚:真的还有日后吗?”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好好努力些。

杨道友好心教他,他却一心念着落选回家,可落选了难道就真能回家了?

他是被真金白银买进姚家的,是他爹亲口说同意卖的。后娘给爹添了四个,就那点薄田哪里养得起五个娃儿,仙家给的钱是够他们家吃到下辈子的银钱,除了奶,一家人没有一个摇头的。

他小时候天天饿,进了姚府后便往死里吃。天天都在吃,天天都害怕吃不饱,久而久之成了这幅体态,却依旧改不了那吃了这顿忧心下一顿的毛病,这饭量若是回了家,后娘哪里肯叫他上桌。

这世上只有恃强凌弱,没听说哪路奇葩挑着强者去欺负的。

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他却临到死了还没琢磨透。

“早知道那天就该把那符给……”

姚垣慕耗子样的小眼睛猛地睁大。

他蹭得一下跳起来,伸手进袖子里一阵乱抓。姚不闻吓了一跳,以为这娃儿要冲出去和那尸山血海拼了,连忙伸手抓他,谁知姚垣慕从袖中抓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符箓来!

【这符叫‘阖天’,有帷帐之能。账内可窥账外,账外看不见账内。】

“大、大大大大大长老!”姚垣慕激动道,“这符箓您看能成吗?”

姚不闻连忙探头过来,脖子有着不符合他年岁的灵活,看完皱眉道:“这符箓自外看来是个黑色的帷帐,可这整个霁淩峰都被禁制掩在了障眼法之中,哪怕你灵力充沛,也最多能遍及整个霁淩峰,出不了这迷阵的范——住手!你是要把庄才他们引过来吗!”

只见姚垣慕二指夹符,周身平地生风,衣袍碎发都跟着飘了起来,嘴唇打着抖,浑身灵力磅礴汹涌地往指头灌,那二指一时吃不住这灵力,竟变得青紫,里头的骨头也发出了断声,姚垣慕倒吸一口凉气,颤抖道:“杨道友跟我、跟我说……若能以阖天盖了这整座临渊宗,他便收我做小弟……”

姚垣慕茫然道:“啊?”

“我那日不知好歹,今时今日也不知这约定还算不算数。”

网中男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操控着那些走肉越发狂暴地破开那鸟笼。

“开!”

姚垣慕暴喝一声,额角爬满了青筋,浑身憋成了酱紫色,紧接着风云骤变,只见天上纵生一个漆黑的穹顶,如入水的黑墨一样迅速向周围扩散,眨眼间便吞没了霁凌峰,而后半分不停,汹涌似海啸般朝着远处奔腾而去!

浮图岭的上空生出的阖天帷幕方圆百里都看得一清二楚,山脚的镇民纷纷驻足,纳闷这临渊宗的入门山考怎得弄出这样大的阵仗?

陈安道一只手抱着“一日千里兔”,一只手持乌木杖,看着这遮天蔽日的阖天,眉头紧锁,念了道疾行诀,从山门口拾阶而上;天座阁里忽然暗了下来,关华悦拎着香炉盖的手一抖,四人齐齐看向了窗外;庄才一行人猛地驻足,暗道不好;还在山顶徘徊的夏时震惊地看着天空,连忙低头掐算,纳闷道:“今个儿怎么会有日食?”

可那阖天仅仅起了一瞬,随即便如泡沫般消散在晴天之下。

姚垣慕脱力倒地,浑身剧痛,尤其是捏符的两指,里头的骨头都像是碎了。

他无比后悔方才为了耍帅非要二指捏,两只手一起抓着分摊一下这灵力可能就不至于这样了。

“好小子!”姚不闻喜道,“不愧是我姚家人!这下可好,有此等异动,不省君他们必定有所察觉,我们只需——”

一只狼爪自鸟笼破开的口子外突入,爪间魔气凝如实体,竟在瞬息间腐蚀了春时柳所成的藤蔓,直取姚垣慕的咽喉,姚不闻连忙从侧面一掌荡开那狼爪,再借草木拖着姚垣慕后退,踝下却忽然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一条蛇从地底里钻出,正死死地咬着他的脚踝!

珠环男子掌中丝线再变,已是网出了一条长蛇的形状,他身后不知何时聚起了一批魔物,个个青眼红爪,面露凶光,由着他丝线变换的指挥向前,以破竹之势攻陷了春时柳的屏障。

“坏了坏了,玄枵长老选来考校弟子的这些魔物果然有问题!”姚垣慕疼得倒抽气,他一动不动,光是让身下的草木托着走都觉得自己要散架了。

“玄枵……何仇何怨!”

姚不闻捶胸顿足,灵台间山石乍现。

他与玄枵共事数十年,一直觉得那是个没城府的傻小子,出身小门小户,除却在卜挂上确实有些天赋,着实是叫人看不起的。

春时柳整个地钻进了土中,刹那间搅动着周遭的山土震荡,石裂树摇,松落的泥土压着那些矮小些的魔物往下滚,可堕化之物何其凶邪,顷刻间便又冲了上来。

珠环男子手中丝线不停,兔、狼、蛇、虎……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在他指尖闪现,成群结队的魔兽便如训练有素的畜生不计生死地涌上,鸟笼已毁,操持的走肉亦提剑围剿,人兽难分的杀阵之中,姚不闻灵台间的山石愈发黯淡,顶冠歪斜着将落未落。

他想起那日与庄才季闲同赴阴山除祟。

阴山以北,灵气薄弱,没有世家久居,又八方不通,人迹罕至,久而久之便养出了大魔来。

他们到时,便见十万枯骨悬挂树梢,乱盘改命,连方位吉凶都与周遭隔断,已是半步岁虚,若非天座莲降下神谕,后果不堪设想。

因着命盘已乱,需要人来重新将其拨正,姚不闻和庄才一个命修一个卜修难得出山,与季闲共赴阴山。

他从未见过这样可怖的人间。

十几万的尸骸捆在树梢之上,血肉精气都被吸食殆尽,连一丝血腥气都闻不到,远看那累累白骨,如落雪覆山岗,梨花一夜漫山开。

“我本以为三元醮已是至阴地府。”姚不闻捧着枯骨哑声道,“可这世间妖邪不尽,哪里又不是地狱?”

季闲不语,彼时他元神剑形已成,此间魔气再难侵染他神魂。

“很快就会没事了。”庄才一边埋头推算此地灵脉的方位,一边红着眼落泪道:“待这次三元醮成,必不会再有这等惨剧!”

他看向庄才,此子佝偻如瘦猴,满脸苦相,举手投足都不见半分仙风道骨,他平日看着都觉得跌了临渊宗的份。唯有那跪俯在皑皑白骨之上,拨盘破阵,似要为这天下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叫他记了许久。

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姚不闻的春时柳自土间一横,山开地裂,一道天堑自峰中乍起,数十走肉魔物堕入其中,珠环男子面色一动,手间不停,冷笑道:“泽及群山,山神之术,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此间早无神祇,你个地老儿又能如何!”

“泽及民者即为神!”姚不闻喉中一阵咸腥,“仙家尊荣,岂容你妄口巴舌!”

“你们泽及百姓登了仙位。”只听一声鸟鸣如长虹贯日,珠环男子手中已成飞鸟绳形,一只翼展数十尺的巨鸟从天而降,“那你们杀人无数,怎么却不用下地狱!”

春时柳已露出枯相,姚不闻奋力在头顶合盖以抵挡那猛禽的俯冲,却摇晃着跌坐在地,自口中喷出一口血来——方才那蛇吻带毒,半合的树冠立时散开!

“大长老——”

姚垣慕撕心裂肺的呐喊戛然而止。

巨大诡异的鸟首已然落下。

只见一抹红色身影踏着那半合的树冠登高凌天,紧接着一剑贯入那巨鸟喉下,借力荡上了它的背,再拔剑起势,冲着鸟颈上奋力横砍,一时血柱冲天,两翼骤降。

那人却半分不停,接着鸟身的高度再度踏高,凌空翻滚,旋成了一把红色的锋刃,口中念剑诀,控出了十三道剑意,三道定住了冲着脱力的姚不闻而去的走肉,三道在姚垣慕周身盘旋,穿刺前赴后继的魔兽,自己和剩下七道剑意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珠环男子!

“杨道友!”姚垣慕的叫声情真意切,地动山摇:“大哥!”

第82章 以身破局

姚垣慕的亲大哥头也不回, 冷冷道:“少给我乱攀关系。”

姚垣慕被骂回了魂,忙道:“杨道友!这人周身的网不是凡品!别碰!”

他话音刚落,便见杨心问的剑意撞上了那千千结心网, 立马便散了,杨心问连忙一个拧身,用剑在背后一挡, 止住了攻势, 掠到了一旁的树枝上。

那珠环男子似是一个照面便看出了他的深浅, 神色晦明不定, 半晌笑道:“这位小弟子,封山音都响了,你怎么还上山来?”

杨心问没睬这人。他现在心情奇差,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阖天后就跑到这里来了。

姚垣慕死不死关他什么事?

杨心问侧身躲过朝他扑来的三个走肉, 顺手截了他们手里的剑,扔到了姚垣慕身前:“这群人傀没了剑成不了事,你把剑处理了。”

姚垣慕刚刚才把灵力耗尽,想再把这些剑给震断肯定是不成的, 立马就用剑刨起土来。他浑身乏力,手更是疼得要命, 可半分不敢懈怠。

“真当你们撑得到来援?你那巨啸境的长老都已经躺下了。”珠环男子冷笑道, “我此行只是为了截住姚不闻, 你们听话些, 把那老头给我, 我放你们下山。”

杨心问微微皱了眉, 没回答。

“杨道友!别信他的, 这人阴险奸诈至极, 和玄枵长老里应外合杀了圣女, 调走了宗主他们!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把人交了他肯定会杀了我们!”姚垣慕难得说那么顺畅地说一长串话,杨心问都微微侧目瞧了他一眼。

“你觉得我骗你们?”珠环男子摇了摇头,好整以暇地拨弄着手中的线,“我连姚不闻都拿下了,杀你们难道还需要耍诡计?”

姚垣慕闻言心里一阵慌乱,他知道杨心问跟姚不闻有仇,眼下便是见死不救也合情合理,可大长老刚刚才救过自己,自己能跟着这么跑吗?

跑了,自己跟个畜生有什么区别?

不跑,留下来给长老陪葬吗?

他惶惶地看向杨心问,却见杨心问挽剑一退,神色平静道:“说得有些道理。”

姚垣慕一怔,随即咬咬牙,痛下决心道:“杨道友你先走,我——”

“你虽然自己修为不怎么样。”杨心问压根没留意到姚垣慕在说话,歪着脑袋看向那珠环男子,“但既然能拿下姚老头,杀我不比废这几句话容易?”

珠环男子面色微变。

“你对姚垣慕倒是没留手,我一来却说要放了我们?”杨心问顿了顿,他空洞的眼里映着那珠环男子露了破绽的神色,半晌笃定道,“你认得我。”

杨心问微微一笑,骤然提剑前刺,剑气如巨浪滔天,瞬间荡开一圈人傀。

“这可有意思了,我自己都有些吃不准自己算是什么东西,怎么总能引得你们这种大人物注意?”

眼见人傀人剑分开,姚垣慕一咕噜地从地上爬起来,冲进了那人堆里,趁着他们还没爬起来,手疾眼快地捡了一圈剑,一个人傀转头便要咬他,叫他瞧见了,立马一脚蹬过去,在杨心问的剑意护卫之下连滚带爬地奔了回来。

珠环男子一点眼神没分给他,而是死死地盯着杨心问。他面沉如水,下巴和上唇竟生出了些许错位,杨心问比划着俯瞰第四式——横眉,冲着珠环男子周身盘踞的魔兽而去。此招剑成矛式,先刺后挑,再接回身□□,杨心问见□□不中,并不停步,竟是接上了三下踏步,轻巧地翻上了那魔兽冲他扫来的巨尾,径直冲着那男子冲去!

“杨道友不行!他那网削铁如泥!”

那男子当下急退两步,杨心问从他周身擦过,略略偏头,发梢被那网削去了一截。

杨心问甩过了被削齐的长发,眯眼道:“真有这么怕我死?”

珠环男子咬牙,齿间和下颌竟已经生生裂了开来!随着那下颌错位,他却忽然咧开了个笑来,笑得花枝乱颤,两只眼球突了出来,像是随时都能被笑得掉出来。

“小子,要是换花儿姐跟牛存来,可能还真要被你架住了!”珠环男子的吐字随着他的下巴生裂而模糊起来,“可我阿寅最看不得你们这些仙狗得意!”

姚垣慕一边悚然地看着这一幕,一边埋着那些走肉的佩剑。

眼下已有差不多一半的走肉身上没有了剑。寻常的走肉哪怕没有剑也有一身魔气可用,可这些走肉却不知为何不见魔气,失了佩剑之后便开始用他们修剪整齐的指甲来企图伤人,哪怕是脱力的姚垣慕也能与之一战。

他的眼睛轱辘了一圈,发现没了走肉配合的情况下,那些魔兽组成的包围网并不严实,只是胜在有人指挥。

如果有办法让那珠环男子分神,他们或许真能跑得出去。

问题是怎么让那人分神呢?

姚垣慕浑身的肥膘都开始想办法。

那网灵力进不去,对实体又锋利无比。

拿不注灵力的剑刺进去呢?

可那网寻常不可视,连孔有多大都不清楚,剑真能捅进去吗?

姚垣慕觉得自己毕生所学在此一役,奈何他毕生所学也没有三瓜两枣的,除了刨坑埋剑以外,便只能在心底默默出点馊主意。

而在他不远处的杨心问已经被七只魔物包围,打头阵的那条蛇头呈三角,尾巴尖细,一张口便是两根长牙,想来成魔之前也是个盘踞一地的魔头。

“又是花又是牛的,你们阳关教里头倒是热闹。”

珠环男子听到“阳关教”后神色一凛:“你倒是机灵。”

“不机灵,我拢共就知道两个邪教,诈你一下而已。”杨心问翻身齐断那蛇头,蛇头落地竟还不死,跳起来要咬他,杨心问左手一抓,狠狠地把那头捏成了烂泥,横撒到那朝他冲来的狮子眼上,趁它失明的瞬间提剑割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