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金乡
“不得意。”杨心问笑得荡漾,“只是发现没有旁的人咬过你,我为师兄高兴。”
“哎呀,好动人的故事。”那神使眉眼弯弯,身上已经被杨心问的骚扰战法添了不少口子,却依旧不见半分慌张,反倒叫杨心问说的话给吸引了,“你这孩子牙尖嘴利得要咬人,怎的却不让旁人咬?”
第88章 背水一战
杨心问知道现在要紧的是拖出其他长老上山搭救的时间。
他嘴上说的杀这个砍那个, 整个人外放着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气,可心里算得精,什么危险什么安全让他分的清清楚楚, 连会破皮的危险他都不敢碰。
他师兄好手段,跟套了个狗链子在他脖子上样的。
这川冶宿仙是个话多又八卦的,她乐意说, 杨心问可是求之不得, 最好就两个人和和气气地对坐聊个一宿, 等李正德来了给这神使连人带魂一并送回天上去。
“我咬我师兄, 师兄是乐意的,旁人咬那便是在欺负我师兄,自然不成。”杨心问提防着此人发难, 不敢漏看他的动作。
神使面上还是那样兴致勃勃, 对自己身上的伤口浑不在意。
说来也是,这身体不过是借来装她仙识的容器,她不放在心上也是寻常。
杨心问自顾自得被“容器”二字刺了一瞬,眉头压了下去, 陈安道便提醒道:“不要走神,他尚且游刃有余, 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
神使发现了杨心问的剑中攻势渐猛, 言语间却越发轻松道:“我许久没听过这样的故事了, 可惜你二人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我是真想将这故事的后续听完。”
他说着, 忽而扭头, 笔直看向潜行到他身后的杨心问。
无需旁人提醒, 两双血瞳四目相对的瞬间, 杨心问便已经向后急撤, 同时朝着那探头探脑凑得越来越近的姚垣慕急喝:“快退!”
灵压似天外而来的山岳落地。
被春时柳割出的地裂再颤,千百具人傀和兽骨在瞬间被压得粉碎,山间树海乱舞,长空不见星月。
杨心问是第三次受巨啸境以上的灵压威慑,第一次是被千面人和人身剑鞘波及,好歹逃出来了,第二次是关华悦把他的灵台激荡得卧床三日,这下他可没处躺,脑子里还有个陈安道跟他一起受罪。
他急得要发疯,几乎是求着陈安道速速断了他二人的心念。
可陈安道一点不听话,反而温声道:“闭眼。”
神使的断剑已再成涓流,夹杂着千万林中叶朝他扑来,杨心问一边要扛着那灵压,一边要躲闪着这攻击,哪里能闭眼。
陈安道又说:“闭眼。”
断剑湍流已杀到他面前,杨心问却当真松了剑,闭上了眼。
就在闭眼的一瞬,周身的灵压却疏忽间褪去了。
“今时禅宗心法——盲视观心*。”陈安道的声音如另一股涓流流进他才激荡起来的灵台,“此法可破心迷万障,你睁眼视物,所见并非所得的全部,乐知君以符修飞升前所创最后一阵,名曰席露一朝,是世间最美的幻象阵。”
杨心问闭着眼,却似乎从眼皮的黑暗处看到了旁的东西,那并非是单纯的“看”,他正在用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方式,接受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神使还站在那里,浑身浴血,却并没有那滔天的灵压,地上横陈的人傀与魔兽尸首都安然无恙,甚至那断剑都稳当地窝在他手上,并无一丝异动,他只是用那对血瞳深深地看了过来,仿佛注视着自己最要紧的珍宝。
“……席露一朝……可我不曾见他起阵。”
“席露一朝乃是她元神化形所成。”陈安道说,“无需起阵,没有口诀,只需心念一动,便能置身其中。她当年自创此阵,是为了骗她自己乐合君尚在,在她们昔日的青坞旧居起阵,阵里虚实相生,院落房屋都叫人分不出真假。元神位于灵台之上,按理来说是万没有破阵的法子,可她在那生活了一年,却最终自破此阵,通悟符阵一道,飞升了。”
“哈,我还当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也就骗骗万般仙众那群缺心眼的呢。”杨心问咬着牙,努力适应这莫名其妙的感知方式,“怎么仙人也这般俗。”
见杨心问闭上了眼,神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不同于之前的讶然来。他像个年岁不大的小孩儿,笑便是笑,惊讶便是惊讶,并不装腔作势地掩盖自己的情绪,此时已是露出了十分的震惊来,还不甘心地跺了跺脚:“怎的我的拿手好戏都能叫你勘破,你小小年纪,怎么连那群秃驴的招都学去了!”
杨心问被这不用眼睛视物的心法弄得想吐,估计陈安道现在也挺难受的,只能故作轻松道:“说的对呀师兄,你怎么连秃驴的招都学?”
“……不得口出狂言。”陈安道在这档口也不忘教他谨言慎行,“今时禅宗是当今第一佛修大宗,门内僧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师,于我也有授业之恩。”
“哦。”也就最后一句话顶点用,杨心问老老实实道,“谢谢大师。”
神使惊讶,但不急躁,这人间事像是没有能叫他真正放在心里的。所以他跺了两下脚之后便安静了下来,转而抱臂胸前,歪着脑袋好奇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是幻象的?”
“承仙体所需的灵力磅礴,断无法再分出这等灵力来施压。”陈安道向杨心问解释,却没有让他说给神使听的意思。
杨心问也装模作样地反手持剑,盈盈地笑开来,很是邪性道:“直觉。”
“呸,你这后生好不老实,都说我是你们宗门的长老,怎么还敢在长老面前装乔?”神使不高兴道,“你若肯乖乖死在梦里,我说不定还能送你场美梦,现在可没那么便宜了!”
“好长老,您可行行好,饶了我吧,我这辈子最害怕的事就是死在梦中。”杨心问一边说着一边再踏吞形步,“反倒是你,既然这般爱做梦,分明能死在梦里,为何还要破阵出来?”
神使闻言一愣,竟是忽而放下了剑,伸长脖子道:“你知晓我是如何飞升的?”
他这样子瞧着格外稚气,却也没影响杨心问若隐若现探出杀招。
“师兄与我说了些。”
神使面露喜色:“那你快与我说说。我问了那些人,他们可什么都不愿意说!”
“那些人?”杨心问忽而觉得不对。
这人是在唐姓男女之后上来的,看情况似乎是认得。可听那唐姓男子所言,他们既非与阳关教一处,也不知晓万般仙众的计划,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什么人?
“师兄。”
“嗯。”陈安道轻道,“请来了川冶宿仙,想来并非民间教派。”
“那还能是谁?难道又莫名其妙跑出来个什么什么教了?”
陈安道笑了一声:“难得见你这样不机灵。”
杨心问不服,想自个儿琢磨,但脑子晕。那边腿快蹲麻了的姚垣慕却自告奋勇,觉得不能让大哥下不来台,挪着麻痒的步子凑到陈安道旁边,斗胆道:“金、金莲半遮面,想来……或许……可能……”
他搓了搓手,自以为很是妥当地把答案喂到了杨心问嘴边。
杨心问猛一咬牙,这才发现自己当真糊涂了。
大能飞升后,生前信物都是被司仙台妥善管着的,能请来川冶宿仙的哪可能是什么邪教,这神使又带着金莲半遮面,正大光明地亮出了所属的身份,自己怎么这也想不到。
“可神使为什么要帮着阳关教打临渊宗?”杨心问不理解,“还这样撕开脸皮地打,竟都不避讳一下?”
那边的神使久久听不到自己问题的答复,有些着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如何飞升的?”
心里的疑云之上是滚着闷雷的天穹。杨心问自其中嗅出了种不祥的气息,他的目的是在这里缠住这半仙,等待来援,可为何这样久了,却依旧没有人前来相助。
姚垣慕放出的阖天大得在山脚下都能看见,李正德和其他长老绝不可能没注意到。
可为何迟迟不来?
这世间难道真有能拖住身负半具深渊的李正德的人?
“师兄……”他心念急转,却是电光火石间捕捉到了什么,“你之前说,‘你我心念合一,或可一战’。”
陈安道略略叹息一声。
“不是拖来救援,不是撑足时辰,而是‘或可一战’。”
姚垣慕听不见他们两人心神相交的对话,只是看着杨心问的脸阴沉如水,陈安道方才浮于表面的淡然也渐渐沉了下去。
天快亮了。
那隐约的金光镶在群山的边缘,似一条绵长的金线逶迤在天际,切开了天幕尚且深邃的苍蓝与林间未晕开的墨色。
蕴灵阵的幽光已快不见,这林间的尸山血海却在那朦胧的晨曦里暴露出来,杨心问站在那隐约的光里,如同天亮亦不肯离去的厉鬼邪神,血瞳染金,长剑破风。
“不会有来援了,对吗?”杨心问深吸一口气,哄骗那神使的嬉皮笑脸随着天光隐没,“我们必须要在这里解决他。”
“川冶宿仙是我临渊宗的长老,他们若要请,于情于理应当知会宗内。”陈安道说,“一没知会,二不曾隐藏身份。虽然不过猜测,但我想神使众和司仙台有把握。”
姚垣慕茫然道:“把握什么?”
陈安道偏头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忍落。
杨心问却已经回头平静道:“今日之内,荡平临渊宗。”
【作者有话要说】
*取自彼得·沃茨的科幻小说《盲视》,顺便给宝儿们推推这本书,好看!
第89章 咫尺天涯
“不仅是荡平。”陈安道接着说, “神使与司仙台最重名声,他们必然已经想好了天衣无缝的说辞为自己脱罪。”
可是为什么?
又要怎么做?
“师父身上的恶咒必有疑云。”陈安道苦笑,“可惜我看不透。”
姚垣慕抱着树发抖, 听到他们这么说已是六神无主。
这可是临渊宗,这可是天下第一大宗,这是有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剑修镇守的仙家至高峰。
大厦将倾, 他不过一个蝼蚁, 怎么在这大难里寻自己的生路?
树皮让他还拔下来了两片。姚垣慕看着那自己不慎拔下来的树皮, 他一个凶手竟然还兔死狐悲了起来, 抓着那树皮嗷嗷直哭,一边哭还一边说:“奶啊,孙儿不孝……”
杨心问瞪他一眼:“还没死呢就在这哭丧!”
姚垣慕抽抽搭搭, 哭出了个鼻涕泡来:“那、那司仙台……还有玄枵长老, 究竟为什么要叛啊……”
他问得很是不走心,因为他知道现在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玄枵长老在霁淩峰上,顶着个大眼袋说自己在琢磨星纪长老的恶咒。”姚垣慕哭道,“什么乾坤倒转, 离坎相反的说得头头是道,结果他竟然是在熬夜密谋叛乱……怎么有人做坏事还这样尽心尽力的……”
陈安道闻言却是微微一怔。
“你还有心思想临渊宗倒台了怎么办?”杨心问余光瞥见那着急的神使已经踏步朝他们冲来, “我们这会儿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那神使还在穷追不舍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死因?”
再耗下去, 先撑不住的是师兄的柩铃。杨心问不再迂回, 已是带了全然的杀意迎了上去。
“萧山岳家飞声不去三十二式。”
杨心问乃是冲着直线上前, 神使有意与他说话, 可也不能任人宰割, 不得已也立剑以对, 却见杨心问再接吞形蛇游泉, 神使手中断剑四散, 将他拢在其中,不让杨心问有近身的机会。
却听身后一阵轻响,神使立马将断剑后聚集,转身突刺。
那里却只有个两块自相碰撞的残片。
“第一式,飞鸿踏雪泥。”
这一转身破绽已出,神使在出手的瞬间便已反应过来,可这具身体却还是慢了一步,一剑自他防备松散的正面袭来,笔直地朝他心脏里捅,千钧一发之际,神使仓促以残片将其荡开,偏了两寸,却是刺进了肩上。
一击不中,杨心问半分不恋战,生怕被那小刀片蹭破皮样的后撤,神使见追击不成,气道:“哪有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修士?”
上一篇:精神病发现世界终于癫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