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柚子
“段清明,之后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柯岁一改往日的欠揍,笑容忽然真诚了很多,“我想最后为你做点什么。”
段钦愣了愣,很轻地“啊”了一声:“所以,连你也觉得,我会输给段瑄,所以才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是吗?”
不等柯岁回答,段钦就又背过身去,冷冷道:“你别误会了,这段时间,你只不过是我缓解心情的工具罢了,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这一次,身后没有人再叫住他。
不一会儿,便传来马车帘子被人掀开的悉索声。
“段公子,需要这个吗?”
燧光阁的大门前,同样前来入住的秦书佑将一块帕子递了过来。
“你有病啊,我没哭。”段钦骂。
“不是啊,你流鼻血了。”
“………靠。”段钦立马仰头,去拿秦书佑手上的帕子,没拽动,才发现对面根本没有放手。
“卖给你。”秦书佑道,“十两。”
段钦面无表情地睨他一眼,大言不惭放话:“我给你二十两,等我一会。”
下一刻,他扭头狂奔。
“柯元真!”
“吁——”
踏雪乌骓刚跑了几秒,便被男子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只能扬蹄急停。
马儿一歇,段钦气都没喘匀,随手一抹鼻子下面的血,就快步绕开它,踏上车阶,一把掀开车帘。
“柯元——”
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是不是段钦的错觉,此时此刻端坐在车内,歪着头看着自己的男人,似乎和他所认识的人不太一样。
浓黑的阴影中,柯岁的瞳孔因为看不清颜色而显得有些冷漠。
“有什么事吗?”
瞧着被鼻血糊了一脸的段钦,没有发出熟悉的嘲笑,也没有任何关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真的在看一个撇清了关系的陌生人一般。
“你,”段钦心脏渐渐下沉,为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而感到后悔,和隐隐的失落。
“借二……二两给我。”
柯岁似乎有些不解,嗤了一声:“刚才我送你一千两你不要,现在却找我借二两,抽什么疯?”
“………”段钦用手捂住了鼻子,站在马车外,撑着上半身仰头看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你不借吗?”
柯岁轻皱了下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了,从怀里随手拿出一张银票,道:“你都拿去吧,就当——”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找一个好玩的理由,然后牵动嘴角,轻笑着用冰凉的手拍了拍段钦的脸:“就当是前段时间的嫖资了。再见,段清明。”
“…………”
一分钟后。
拿着手帕等在原地的秦书佑看见用撕成两半的银票卷起来堵住鼻子的段钦。
“送你吧。”秦书佑轻咳。
段钦抽出恶心透了的银票,哗啦,蓝火蹿起,瞬间将其烧得干干净净。
然后面无表情接过秦书佑的帕子捂住口鼻,阴郁道:“谢了。”
“你才学了两天,就能用幽蓝火了?”
秦书佑惊讶道。
“这很厉害吗?”
“嗯,如果真的只学了两天,堪称绝世天才了。”
“呵,”段钦猛地扭头,“放你的狗屁,要我真是天才,他们至于一个个都抛下我吗?”
宫惊雨也是,柯元真也是。
砰!
“不,”段钦吸了吸鼻子,用力地敲响燧光阁的大门,“我要赢,就算没有他们,我也要赢。”
秦书佑沉默了会,平静道:“不过你刚才,操作火焰的方式存在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你愿意打欠条的话,我可以教你。”
“你教我?”
段钦嘴角抽了抽,直言不讳:“你一个靠秦玉塞钱才有资格报名的家伙,凭什么教我?”
秦书佑正要开口,咯吱一声,朱红大门被人打开。
“请出示二位的邀请函。”
守门人道。
两人纷纷把邀请函递上。
核实身份后,守门人恭敬道:“段公子,闻人公子,请进。”
原来这家伙不姓秦。
段钦瞥了秦书佑一眼。难怪,向来不参与选拔的秦家会重金派人………
等下。
段钦神色一震:“你姓闻人?”
饶是段钦过去对除鬼的事情再不关心,也是清楚八大除鬼家族分别有谁的。
闻人家是八大家族之末,本来都快被除名了,直到上一届守碑人选拔,一名叫闻人絮的少年横空出世。
他毫不费力地打败了段瑄,又和当年的头名不分上下——那一日的辉煌,足以让闻人家族苟延残喘至今。
“抱歉,之前答应过我家公子,所以对外一直有所隐瞒。”
“不过公子说,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秦书佑,而是闻人絮。”
闻人絮冲段钦微微一笑。
“段公子,看在我曾经赢过段瑄的份上,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交钱拜师呢?”
——
不到半个时辰,闻人絮再次露面的消息就传遍了邺城,甚至连千里之遥的凤鸣城也开始讨论得津津有味。
“这不公平,闻人絮那家伙都参加过一次选拔了,凭什么还能再来一次?”
“那段瑄不也是第二次?”
“这不一样,闻人絮当年自大狂妄,在最后一场比试弃权,被明确取消了下一届的参赛资格。”
“啧,你也不看看人秦大公子给闻人絮砸了多少钱,那燧光阁养那么多守碑人不用钱吗,谁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吧。”
“那今年参加的岂不都是些熟人啊,段家两兄弟,闻人絮,还有在魔鬼山上潜修的曹大小姐也出关了。”
“哈哈,你们说,要是宫忱真从污秽之地爬出来了,他是不是也会去?”
“呃,别说那么邪门的事。”
“…………”
一家医馆内,平日里闲得发慌的病友刚聊完疑似死后复活的宫某某,新的话头又体贴地送上门来。
喀嚓喀嚓。
瓜子瓤磕了一堆连一堆。
唯有刚进来的男人对此漠不关心,单膝跪地,如一座雕像。
男人面前的木凳上坐着一位紫衣公子,这位公子的一只脚被他握在手中,伤口被细致地处理好,一层一层裹上白纱。
“疼的话就告诉我。”
宫忱动作很轻。
其实脚伤已经让灵力恢复了大半,不过他还是坚持要给徐赐安包扎。
“不疼。”徐赐安随口道,“他们说的上一届守碑人选拔,你也参加了?”
“嗯。”
“怎么样?”
“赢了,”宫忱绑好纱布,系了结,“不过赢得不太光彩。”
“是因为闻人絮弃权了?”
“他是不得不弃权的。”宫忱把鞋给徐赐安穿上,淡淡道。
“闻人家出了个天纵奇才,却不知道好好呵护,为了赢,试图下药控制他——那种药,是被燧光阁严禁服用的。”
恰好那天闻人絮和宫忱约好交流术法,宫忱过来找他,及时阻止了此事。
“可惜,除了明着来,他们暗地里还在闻人絮的饭食里放了药。”
“我不想胜之不武,建议推迟我和他最终的比试,他却拒绝了。”
——
“宫大哥,论术法,你我分不出胜负,但论如何在群狼环伺的环境里生存,我还是不如你。”
彼时,年方十八的闻人絮脸色苍白,眼中却是藏不住的锐利锋芒。
“我未必要战胜你,但我一定要战胜家族的束缚,和肮脏的人心。”
“他们想让我赢,我偏不。”
“等闻人絮不再是闻人家的闻人絮时,我一定会再找你比试的。”
——
“看来,”宫忱轻轻一笑,由衷地为他高兴,“他现在已经摆脱闻人家了。”
“时间还早,一会我们先出去逛逛,然后晚上再看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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