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缘君
太监震惊地看向前方——背着石像的男子竟直接掐住皇帝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陛——”
话语未落,他便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一样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储良拍拍手站起来,嘀咕:“早就想把你打晕了,咋咋呼呼的。”
万春等人也站起身,齐齐仰头去看位于殿前高台上的三人。
闻玉至单手掐着皇帝的脖子,上抬,衣袖倾斜,露出手臂青筋绷起,用力极大,皇帝本就只剩一层皮肉的脸更贴紧骨骼,乍然一看如同瘦骨骷髅般。
皇帝喘不过气,手抓紧闻玉至的手腕,似乎是企图挣扎,可他除了最开始被提起来时脚蹬了两下,就再也没动了。
殿内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皇帝发不出声音,无法呼救,现在是他们行动的最好时机。
谢春酌解除了石像化,他站在闻玉至身旁,上前迅速检查了皇帝身上有无异样,又打了个法术进入对方体内,做完还提着心,怕皇帝突然异变动手,但等了几秒,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这说明皇帝是正常人。
怎么会呢?
谢春酌想不明白。
他对闻玉至轻轻摇头,闻玉至松开手,皇帝轰然落地,狼狈地捂住胸口咳嗽,脖颈勒红发紫了一圈,之后张张嘴想说话,却被一个法术堵住嘴,没法吭声。
在场的人没有人管他,少齐少秉分别守着殿门和小侧殿的门,其他人开始查看殿内有无神龛和异样。
谢春酌本想去小殿门口看看,刚要走,就见闻玉至一直盯着皇帝看,没挪开眼,他正奇怪,闻玉至便扭头对他控诉:“卿卿,他长得那么丑,以后我们的孩子不会也长成这样吧?太难看了。”
“……我是男的。”谢春酌咬紧后槽牙挤出这两个字。
闻玉至笑:“男人也能生,你可不要重女轻男了。”而后又陷入苦恼,“但是我舍不得你痛,要是我能生就好了。”
话罢,不等谢春酌说话,自己又突然说“不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着眼眸,眼神冷漠。
谢春酌不想与他再掰扯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他迈步要下台阶,走了几步,忽觉裙边一紧,回头才发现裙角被皇帝抓紧了。
皇帝艰难地抬头看他,谢春酌心中那股异样又涌上来了。
好奇怪、好奇怪……
可要说,又说不出来。
“卿卿?”
闻玉至喊他。
谢春酌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臂,另一只手握紧裙摆,用力,“撕拉”,薄纱般的拖地裙摆从中撕开,最后轻盈落下。
皇帝手中徒留一块淡粉色撕开的薄纱。
他痴痴地看着那道窈窕的背影,将手中薄纱掩中口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谢春酌下了台阶,万春与储良已经快速搜查了殿内上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现在剩下的就只有……小侧殿了。
少齐在小侧殿门口守着,俯耳倾听,见众人看来,对着他们摇摇头,示意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我进去看看。”谢春酌主动道。
闻玉至自然也要跟着,他与万春道:“如果我们没出来,皇帝叫人来,你们就把我身份爆出去,如果是骷髅妖来了,就跑。”
话语间扯了腰间香囊扔过去,里面有画好的符可以随时使用。
虽然他是剑修,但也有辅修其他道,其中符箓画得最为好。
闻玉至在灵船里画了不少了,谢春酌香囊里也放了一堆。
万春等人没有异议,分别分工,就看着谢春酌与闻玉至进了小侧殿。
他们进去没几秒,万春忽然想到一件事,奇怪地左右看了一下,最后蹙紧眉头。
“怎么了?师姐。”
“雾一修士不是曾说过待会儿会赶来这里,跟我们汇合吗?”
万春看向殿门口,“他怎么还没来?”
-
小侧殿推开门进去,阴风习习。
门口太监的尸体被拖拽放置在一旁,血泊沾了白色粉末,漂浮着随着波纹游荡,谢春酌提起裙摆,步伐迈大跨过去,结果最后绣花鞋还是踩到了一点血。
血溅射,鞋面染上暗红,他抿唇看了两眼,想忽略,可又极为不适。
闻玉至瞧见,蹲下来用术法给他弄干净,又抱着他膝盖,把人抱起来带着走。
“里面脏着呢。”闻玉至在他挣扎之前说。
谢春酌闻言不动了,因为随着闻玉至走进殿内,里面确实脏得很。
小侧殿不比主殿大,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多一些,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红柱黑梁,像一个华丽的棺材。
瓷白花瓶光滑的表面溅射着或黑或红的墨点,地面水渍、血渍、墨渍分不清,有干的有湿的,混在一起,大小脚印交错。
他们没立刻走进,而是仔细观察等候了片刻,发现贵妃和四喜娃娃并不在里面时,才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放置了檀木床与桌椅,上面堆着高高的大红被褥,床边有摇篮,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卡在栏杆边的拨浪鼓。
桌面有裁剪好的纸张,凌乱、不成笔画的字在上面胡乱涂画,旁边零散放了几个纸糊的玩具灯笼,巴掌大,还有一些纸质的四喜娃娃,黑豆眼红嘴唇,颠倒嘻笑,十分开怀。
谢春酌拿起一个剪纸,还没看两眼,就发现底下叠着一张小纸,把小纸扯开,竟然是一个剪纸太监。
与他进宫后看见的太监一模一样。
疑问与恍然从心中交错而过,谢春酌想跟闻玉至说,却发现对方正站在一旁放置的约莫面盘大小的瓷器前一动不动。
“你站在那里看什么?”
谢春酌捏着剪纸走到他身旁,下意识往瓷器里面一看,怔愣。
“看鱼。”闻玉至说完,见谢春酌紧盯着瓷器不放,挑眉道,“卿卿喜欢?”
谢春酌缓缓摇头,“不。”
瓷器里清水一片,只有底部有两条金色鲤鱼游荡其中,乍看为真,细看则假,它们是画在瓷器里头的。
谢春酌若无其事地把手里的剪纸递给闻玉至,道:“你看看。”
随后就转身去看小殿内其他的地方。
他来到一处红柱旁,单手扶稳,小桌上摆放着的烛台燃烧着火焰,轻轻、轻轻地散发着浅淡的蜡香,照出身旁人额头盈出的冷汗。
谢春酌终于知道为什么贵妃不敢看闻玉至了,也知道为什么太监会察觉闻玉至的异样,还有皇帝……皇帝的奇怪之处。
皇帝与闻玉至一样……
他们的骨骼长相几乎与他在幻境里看见的白骨骷髅一模一样!
第28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又陷入幻境了吗?或者说闻玉至是骷髅妖?皇帝是骷髅妖?
……皇帝是骷髅妖, 而皇帝与闻玉至有血缘关系……闻玉至进宫后的表现就不对劲,还有叶叩芳,不是说这是杀闻玉至的好机会吗?怎么一直也没有出现?
还有,那古怪的、针对他的骷髅妖, 它现在到底在哪里?是藏在暗处看着他吗?还是说, 藏在闻玉至, 亦或者是皇帝的身体里?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无数念头在脑海飞驰而过, 谢春酌扶着柱子, 最后下定结论:现在立刻离开小偏殿。
他不能继续和闻玉至待在一起, 他必须要出去, 只有出去了, 才能知道身边的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谢春酌准备找个借口离开,却不料刚放开手, 抬头就对上一双黑如点漆, 平波无澜的眼眸。
他心猛地一跳,瞳孔紧缩, 就见那双眼弯起来,随即肩膀搭上一只手,沉甸甸的、冷意几乎穿过衣衫渗入皮肉。
“卿卿?你在想什么?”闻玉至轻声问。
偏殿内光线不明朗,隔着门, 幽蓝的光透过窗纸悠悠照进,殿内只在各处红柱点燃一人高的烛台, 自上而下,数十根红烛孜孜不倦地燃烧着。
火光将谢春酌皎白的脸照得发红,而闻玉至站立在他身旁,一半处在昏黑中,另一半也被烛光所照亮, 却并没有多少暖意。
半明半昧间,谢春酌忽觉难以忍受。
他侧开头,头上簪着的发钗流苏珠子摇晃,乌发梳得整齐,耳垂莹白,薄薄一片,在光下透明。
闻玉至的神情松软下来。
“卿卿。”闻玉至忽然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永远不要离开我。”
这个人连可不可以都没问,就要他永远不离开。谢春酌忽然又觉得面前的人是闻玉至了,因为除了闻玉至,很少会有人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后,依旧那么天真。
谢春酌知道自己该回答说可以,说一些甜言蜜语,这些话他不用想都能从口中过一大堆,可他被闻玉至抱着,又什么都不想说。
“你别抱着我,你的手很冷。”谢春酌只这样回答他。
闻玉至没有生气与难过,他直起身,又是笑意盈盈的一张脸,看着谢春酌毫不留情地转身,从一旁的案几上拿起未点燃的烛台,宽袖薄纱向内垂落,露出晧白的手腕。
烛台倾斜,火焰传递,一分为二,谢春酌手持烛台,转身看闻玉至。
唇微张,话语还没从口中吐出,他便看见闻玉至神情一凛,一掌拍向他。
来不及反应,危机时刻,谢春酌只能咬着牙打算硬挨下这一掌,但因着不甘心,他控制着身子往旁倒去,同时举起烛台。
他还没将烛台砸下去,电光火石间,肩膀猝然一沉。
警惕撇去一眼,没看见东西,肩膀上的重量也马上消失,余留闻玉至拍来的那一掌掌风。
孩童尖锐的叫声刺耳难听,轰隆一声,案几被撞翻,噼里啪啦响了一地。
谢春酌定睛一看,竟然是四喜娃娃。
他被闻玉至搂住腰,旋了个身扑进对方怀里,回头见四喜娃娃趴在地面,脑袋朝下的娃娃额头磕得头破血流。
它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贵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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