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渡渡
洛迦看了他一眼,苦笑一声,打趣道:“我一直以为你的信息素是咖喱味的。”
帕沙在他床边跪下,虔诚地伸出手摸上他颈后腺体:“mahādev…… .”
“……”洛迦道,“翻译。”
曼塔梅斯说:“他说,伟大的神,我愿为您赴汤蹈火。”
一股浓郁的咖啡豆香蔓延开来,洛迦觉得很舒服,无奈笑了一声:“赴汤蹈火倒是不用,有空学学中文吧。”
曼塔梅斯翻译给他听,帕沙碧绿的眸子颤了颤,用力点了点头:“en!”
帕沙是古蓝星南亚印度人种的后代,依旧信奉古老的婆罗门教,在婆罗门教义之中,“mahā”指的是伟大的意思,而“dev”则代表神,mahādev本是婆罗门教中三大主神之一湿婆的尊称“大天”,他用这个尊称来称呼洛迦,足以说明洛迦在他心中的分量。他是他的神。
洛迦在源源不断的清苦咖啡豆信息素安抚下,眼皮渐渐沉重,四人围在他身边,紧握他的手,为他带去力量。
“我会……”洛迦不知是梦是醒着,喃喃地念着,“带你们出去的……这里的……所有所有人……”
“mahādev……”
“Your Majesty……?”
“老大……”
“Savior……”(救世主)
洛迦在梦里,身后是千千万万挣扎在水深火热中,仰仗他的Omega同类,前方是荆棘遍野,荆棘的前方是自由,是光明,是尊严。
“神,我们会迎来自由和尊严吗?”
“会的。”
“我愿终身追随您,为您付出一切,dev。”
第30章
洛迦在彻底跌入狼群被吃干抹净之前,先被总统府的人捞走了。
时隔多日,再一次暴露在天光之下,洛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前飘起密密麻麻的雪花,缓了好一阵,他抬头,看见了那个他又惧又恨的人。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切尔·希特鬓发灰白,却并不显老,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正坐在椅中,认真打理堆满一桌的白玫瑰。
每一朵玫瑰都开得正好,含露盛放,瓣白如雪。
切尔·希特执着一把银剪,为他心爱的玫瑰剪去多余的枝叶,一支支都错落有致地摆好,用青碧色的雪梨纸一层层包好,扎上洁白的丝带。
这期间,他都没有分出一丝眼神给洛迦,仿佛整个世界除了这一束洁白玫瑰之外再无其他。
切尔·希特认真的样子,让洛迦很想笑,又不敢。
他在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虚伪的人了。
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有多深情呢。
从洛迦被押过来跪在他面前,到他终于侍弄好花,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洛迦的膝盖都跪麻了,切尔·希特才终于抱着那束洁白的玫瑰,居高临下地道:“孩子,见到你很高兴。”
高兴个屁。洛迦心想。
“你老师也会很高兴的。”切尔·希特笑起来很迷人,这一点,虽然洛迦恶心死他了,但也无法不承认。
他诚然是俊美无俦的。
但凡他没有这么英俊的皮囊,卡尔·加文都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洛迦对上他,牙关都恐惧得瑟瑟发颤:“我老师……不是早就被你打死了吗?”
切尔·希特抱着花站起来:“是打死了,可是马上我就后悔了。”
洛迦知道老师没有死,几日前在军区医院,赫德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白鹤有造梦的能力,之前做的那个梦是白鹤提取卡尔·加文的记忆织出来的梦,是真的。结合之前卡尔·加文对他说的短短几句话,洛迦并不难知道,他今天是来救老师的。
但他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干笑一声:“你后悔又怎么样,人死还能复生吗?”
“有你在,就能。”头顶传来一声冰冷的笑容,“想见他吗,孩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洛迦明知故问,“什么叫我在就能?我还能复活我的老师吗?”
切尔·希特挑眉不语,抱着花起身,随口吩咐身边人:“看着他。”
然后抱着他亲自包好的花束离开了偌大的会客厅。
又过了二十分钟他才慢悠悠地出来,他把略有些灰白的头发染回年轻时的金色,将其向后抓得一丝不苟,换上了一身笔挺俊美的军装,功勋章在胸前闪闪发光。帝国领衬衣包裹他修长的脖颈,绶带、肩旗是他位高权重的象征,拄着一只纯金的手杖,身姿挺拔,军靴包裹着修长有力的腿,一步一步踏在地上,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声音。
我可去你妈的。洛迦在心中暗骂。
他被手下押解着随切尔·希特向前走,古堡很大很大,他们花了很多时间才穿过金碧辉煌的长廊、大小宴会厅,终于,来到了那扇巨大的花窗边。
梦境与现实在此刻重叠,彩色光斑洒落脸颊的一瞬,洛迦的灵魂于此刻猛地一颤,不由得有些腿软,走下花窗前的下行楼梯,拐角处,果然挂着一副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巨大油画像,那是年轻时候的切尔·希特,动作、神情、装束都与梦中所见毫无差别,洛迦紧咬牙关,才不至于发出齿列咯咯的响声,让人察觉到他内心的恐惧。
再下一层是同样的花窗,拐角处挂着卡尔·加文的油画,但这一次,画中的老师与梦中所见却不一样,他依旧身披白纱坐在白玫瑰与罂粟包围的花园里,身边却没有横生的荆棘,金黄的阳光从左上角洒下来,落在他金色的发梢上,唇边挂着幸福的微笑,爱怜地抚摸膝头上的白猫,王座旁放着一束洁白纯净的白玫瑰花束。
一切显得那样祥和美好。
洛迦知道,都是假的。
到了一楼,美人树巨大的树冠已经将阳光都遮住,蓊郁的玫红色木棉花一朵挨着一朵,鲜活得太过,就像是吸饱了谁的精血才生得这样妖研。
和梦里的无限楼梯不同,一楼往下已经没有路了,洛迦正疑惑间,被压着随切尔·希特向左转,穿过一道道罗马拱券,每座拱券的间隔处右侧都立着巨大的天使雕塑,左侧则是对应的恶魔雕塑,他们姿势各异、神态各异,左右对立剑拔弩张,明明一动不动,洛迦却感觉杀气罩顶,一眼都不敢看,垂着头被压着向前走。
直到他们在一座巨大的穹顶教堂中心停下脚步。
建这么大房子干什么,有病。洛迦暗骂:死地主。
教堂正中的地砖是一片黑白间隔的四方地砖,俨然像个巨大的国际棋盘,棋盘上零星散落几枚纯银纯金的棋子,杂乱无章地错落摆布,每颗棋子都足足有两米多高,二王、二后、四车、四象、四马、十六兵,或站或屈膝于纯金银镂空的底座之上,神态肃穆,剑拔弩张。
耳边忽然传来金属擦过地面的刺耳震荡声,洛迦惊惶四顾,周围的棋子居然开始剧烈动荡起来,没有人操控的它们竟陆续退向两边,中间空着的黑白地砖开始下陷,逐渐显露出一个巨大的下行螺旋楼梯!
洛迦双股战战,觉得这简直比他上回做的梦还荒唐,他随切尔·希特走下螺旋楼梯,切尔·希特的军靴与手杖接触实木的楼梯,发出空灵的响声,笃、笃、笃。
又走了不知多久,洛迦被一片刺目的光蛰得眼睛酸涩,下意识紧闭双眼,缓了好一会儿再睁开,顿时瞳仁剧颤!
巨大的花园。
罂粟包围着白玫瑰,低矮地开着一簇又一簇,沿着大理石台阶曲折蔓延,远方,一棵巨大的美人树悬浮在上空。
今日身临其境,洛迦真真切切看到了眼前景象,才发觉并没有那么梦幻,花是真的,至于悬浮在空中的美人树,其实并非真的悬浮,应该就是总统府城堡门口的那一棵。他们现在在整个城堡的地底,这棵树是他们仰视的视角。
这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地下室,而这一切模拟的日光、天空,只是仿真科技而已。
路径和梦里一样,拾级爬上一段段低矮的大理石台阶,洛迦在荆棘花蔓缠绕的罗马柱下,见到了和梦里别无二致的巨大玻璃缸。
缸里真的真的,泡着卡尔·加文!
“老师!”洛迦难掩惊诧,扑上去拍打玻璃缸体,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哭得悲伤。
他被切尔·希特一脚踢翻,强硬地踩在脚下,洛迦惊骇扭头,看见切尔·希特手下军官递上一只银色保险箱,打开保险箱,里面是一套采集骨髓细胞液的恐怖针具,两根足有手掌般长的骨穿针发散着银芒。
洛迦被一左一右两个手下死死摁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摆出弓腰侧卧的姿势,挣扎不开,恐惧地尖叫怒吼:“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切尔·希特已经戴上橡胶手套的手摸上了他消瘦的脊骨,确定好下针的地点,吩咐手下道:“压住他。”
洛迦目眦欲裂,因害怕而紧咬下唇,他知道没有麻醉的骨穿取液有多痛,浑身筋骨僵得像块门板,虽然做好了十足的心里准备,可那粗长的骨穿针刺透皮肤,直抵骨缝深处的尖锐剧痛还是逼得他惨叫出声。
那一瞬眼泪与涎水齐淌,洛迦死死抠地的指甲瞬间折断,就好像有人用烧红的尖刀活生生破开他的脊骨,打进坚硬的钢钉,快要将他整个人绞碎了!
更恐怖的是,这种酷刑长得没有尽头,他的脊髓细胞液顺着针一点一滴流出收集瓶,一毫升一毫升慢慢上涨,抽的都是洛迦的精血。
脊椎上的酷刑还没有结束,又是一根针扎进颈后腺体,源源不断的珍贵细胞液一点点脱离洛迦的身体,很快就感觉到头晕恶心,愈发没有力气挣扎,只能绝望地被痛苦一点点啃噬。
淡黄的骨髓细胞液抽了满满一管,切尔·希特显得有些疯魔,红着眼取下针管,来到玻璃缸后,在一堆管子中挑挑拣拣出一根,这个时候他也因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保持住镇定,将骨髓细胞液打进那根连接卡尔·加文脊椎骨的管道中。
洛迦像条死鱼,困顿的双眼已经无力去看身后景象,直到切尔·希特一声颤抖的“Gavin”,洛迦才猛然睁开眼睛,他挣扎着要转身,耳边便传来轻微的玻璃破裂声,一道裂缝从玻璃缸的一角迅速往四面八方攀爬,咔嚓、咔嚓——
破裂之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清脆,最终,分崩离析。
无数碎片被水浪冲破,洛迦顿时被玻璃碎片划得鲜血淋漓,浑身都冲湿了,顾不上身体疼痛,洛迦用尽力气撑起手臂,一条雪白的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踩在了自己面前的石砖上。
纤细修长,趾如青葱,湿漉漉挂着水珠,一片白净无暇。
“老师……”洛迦不可置信地抬头,不挂寸缕的卡尔·加文看起来是如此陌生。
卡尔·加文眼神空洞而混沌,他似乎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站不稳,摇摇晃晃就要软倒,一双健壮的大手及时环过他的腰,揽入怀中。
紧紧地,紧紧地扣着。切尔·希特的胸膛依旧宽大、温暖,充满力量。
“殿下——”切尔·希特深情地吻上那张冰冷苍白的唇,失而复得的喜悦让爱意喷薄成燎原的烈火,轰地一下烧得双眼通红,切尔·希特霸道而深情地与他拥吻。释放罂粟味安抚信息素,磁性低沉的嗓音濡湿在唇齿间,“再也不与您分开。”
一缕粘稠的晶莹液体顺着卡尔·加文的大腿内侧蜿蜒流下,随后淅淅沥沥地淌下来,漫开一股淡淡的臊腥。
即便什么都忘记了,这具身体还是彻底臣服于切尔·希特的。
洛迦看着软了腰肢疯狂沉迷的老师,悲哀地笑出了声。
“My cavalier……”(我的骑士)七年了,卡尔·加文没有再说过话,嗓音沙哑,唯有尾音才变得清澈。
洛迦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老师湿淋淋的脚腕,却没想到他害怕得一缩,退后了一步,缩到切尔·希特身后去,像只受惊的小兽,警惕地看着他。
他的骑士将他单手抱起,献上了那束洁白的玫瑰花,深情款款地亲了亲他的鬓角,温柔地笑:“不怕,殿下。您的骑士将永远保护您。”
“没有人会再伤害您。”
卡尔·加文抱着那束玫瑰花,第一次笑得这样开心。
他的骑士拥有宽阔坚实的臂膀,他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雄性荷尔蒙,让已经缺失部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的卡尔·加文腰肢酥软,只想向他袒露一切,被他填满。
“Hiter……”
“嗯。”
“刚刚那个人是谁?”
“闯进来的一只臭老鼠罢了,我让人处理掉。”
卡尔·加文紧紧圈着切尔·希特的脖颈,湿漉漉的像只小猫,亲昵地蹭他英俊的侧脸,没有在意那只伤痕累累的臭老鼠,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很空虚,很想被他狠狠占有:“Hiter,我爱你……”
“殿下,我也爱您。”切尔·希特说。
“我想……要你……”
切尔·希特蓦地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看痴痴迷醉的爱人,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腥味。笑容危险而迷人:“如您所愿,殿下。”
花园石桌上,洁白的玫瑰主动绽开花瓣,迎接他的骑士光临他久无人涉足的秘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