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兔
竹林深处,一声鸟鸣响起。
月色映照着穿梭在林间的身影,秦朔褪去那袭鲜红的婚服,也将发带扯下,唤出藏在枝叶当中的小青鸟,将封印着预言残卷的灵戒扔到空中。
小青鸟接过灵戒,张开翅膀向远去的昆仑飞去。
而就在他停下的刹那,身后如影随形的银丝分裂成千丝万缕,像一张巨大的网,如藤蔓般朝他袭来。
“你不能走。”
如果不是生了一张姿色无双的脸,此刻身着血色婚服,站在月光之下的宋晚尘俨然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他持剑的手不断滴着血,身上,脸上也都是血。
他周身笼罩着似有似无的黑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秦朔拖进共同沉沦的地狱。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剑刃划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的声响格外刺耳,“你是我的道侣,你怎么能走?”
秦朔退一步,他就进一步。
银丝被无形的力量格挡,直到乌云遮蔽月光,才浮现出剑灵持剑挡在身前的影子。
“以为拿到剑,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吗?”宋晚尘手中的银丝骤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以无法阻挡之势冲击剑灵设下的屏障。
即便只剩一半修为,来自大乘之境的灵压仍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才从封印解除的剑灵显然难以承受这样的灵压,持剑的手愈发透明,就在屏障即将破碎的前一秒,位于身后的秦朔将它强行收回剑中。
“主人──”
秦朔接过玄光剑,将周身灵力全数灌入剑中,望向宋晚尘的眼神已然恢复往日的坚韧,“宋晚尘,难道你真的以为,我还是过去的我吗?”
两股灵力对冲的瞬间,宋晚尘神色微变,他能感觉到秦朔如今的修为已非比寻常,过去那个需要他保护的阿朔,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出了棱角。
秦朔像他一样固执,也像他一样不肯服输,他们之间分不出输赢。
动了心,输也是赢,赢也是输。
他不是不愿做输的一方,他只是不愿眼睁睁看着秦朔离开。
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道侣。
“阿朔。”
这场对峙,最终还是他先松了口,像过去每一次服软那样:“只要你回来,今晚的一切,我都可以当没发生过。”
秦朔笑了,漆黑的眼眸仍旧明亮,吐露的心声却让宋晚尘的心一再下沉,沉到深不见底。
“你可以,我不可以。”
其中一根银丝随着话音断裂,之后便是第二根,第三根,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倾颓,“如果不是因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别说是这三日的美梦了,宋晚尘,你连和我面对面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心神紊乱的刹那,银丝全数断裂,宋晚尘被反噬的灵力震出一口血来,他用剑支撑着身体,呼吸越来越沉重。
他不明白,自己失去了名声,失去了身份,如今想拥有的不过是秦朔道侣的身份,只是这样都不行吗?
“阿朔……你不能离开我,是你说和我在一起,去哪里都好,是你说要和我回家,回我们的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
宋晚尘提着剑往前走,周身的灵压强到让人无法呼吸,他已经想好了,他要把秦朔带回来。
他们已经成了亲,他们是道侣,道侣就该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永不分离。
“和我走吧,阿朔。”
断掉的银丝重新生长,再次形成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地向秦朔伸去。
宋晚尘一把抓住秦朔拔剑的手,将人牢牢控制在怀里,直到对方不再挣扎,任他用力抱紧,才在这一刻体会到失而复得的滋味:“我就知道,你还……”
他在下一秒听到刀刃扎入肋下三寸的钝响。
宋晚尘低下头,看到那把遗失的象牙刀正稳稳地插在自己的胸膛上。
刀没有丢。
是他把秦朔弄丢了。
象牙刀不过凡器,扎中的却是陈年旧伤,一旦牵动全身,丹田的灵力便会紊乱。
宋晚尘用灵力封住穴道,却无法阻止从伤口流出的血,他咽下喉头的腥甜,仍不愿松开秦朔的手,“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
他身体在脱力,逐渐抓不住秦朔的手,用剑支撑着半跪在地,咳出一口黑血来,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刀上有毒。
而秦朔只是俯视着他。
恰如剖丹那日,他站在雨中看着秦朔一般。
宋晚尘忽然明白,秦朔做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了:“你在报复我?”
“是。”
月色被乌云笼罩,周遭暗下来的瞬间,宋晚尘看到玄光剑扬起的寒光。
“如果是为了报复。”
那道寒光照下来之前,宋晚尘的声音回荡在秦朔耳边:“现在的你,和当初的我有什么区别。”
剑刃停在宋晚尘的脖颈,秦朔望着他笑:“当然有。”
“我要你的‘死’,为我引出一个人。”
第154章 粉碎
竹林恢复寂静之时, 笼罩月色的乌云散去,映出地上的斑驳血迹。
最隐蔽的深处亮起灯笼, 随着脚步渐近,悠悠荡荡而来。
白毓提着灯笼,一步一步走到血泊当中,用灯笼的光照清尸首的脸,神情恍惚了下,随即露出怡然的笑意。
他半跪下来, 并不在乎衣裳会不会沾上血,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一层一层掀开,将包在其中的魔丹喂到毫无声息的宋晚尘唇边。
可下一秒, 尚未入口的魔丹骤然脱手,滚落在地的刹那,白毓的手被身下的“尸首”一把抓住,那张本该属于宋晚尘的脸变回原来的模样,用漆黑明亮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
“真的是你。”
平静的四个字出口, 白毓瞳孔微颤, 又很快恢复如常,似笑非笑地扯起唇角:“师兄,你这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 我解释给你听。”秦朔慢慢起身,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说来真是奇怪, 从我重伤失忆开始到现在,你都不在我的经历当中,但我经历的每一件事, 都有你的踪影。”
白毓同他对视:“师兄是怀疑我?”
“最开始,确实没往你身上想,不过细细回忆,每次我蒙受冤屈,经历挫折之时,都会有人不费一兵一卒从中获利。”
秦朔望着他道:“这个人,不是宋晚尘。”
“师兄这么说,我就更听不懂了。”白毓轻道:“师兄蒙受冤屈,我能得到什么呢?”
“这就要问你了。”
秦朔揽住他的肩膀,靠在耳边道:“师弟,你的内丹,你的身份,你如今的命格是从何而来的?”
白毓眼底笑意渐止,看向秦朔的眼神比方才深了几分:“师兄这是何意?”
四周静谧非常,彼此的心跳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你,是不是也能听到那道声音。”
秦朔抓住他的手,面对面道:“任务者,交换命格,灵器失窃,种种奇怪的联系,是不是因你而起?”
白毓并不言语。
“我想了很久,关于任务者,关于他们最初提到的交换命格,关于我为什么能听到那道声音。”秦朔凝视着他:“是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是谁布下的任务,是谁苦心经营到现在,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师兄。”白毓终于开口,却只是笑:“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我现在经历的一切,到底是我本该经历的,还是替谁挡下了不属于我的劫难?”
秦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能听到心声的人,究竟是你,还是我,如果这能力是我的,为什么只能在任务者靠近的时候听到,还是说……你想让我听到,我就能听到,你不想,我就永远被蒙在鼓里。”
“师兄,越说越荒谬了,毫无根据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白毓叹气:“在昆仑的时候,我就和你解释过,这一切都是晚尘逼我做的。我若真像你说的那样,何苦在明知有诈的情况下自投罗网,况且,我身体里还有你亲手种下的蛊。”
“说到蛊,还有件更有意思的事。”秦朔摸到他当初种蛊的位置,笑了笑:“我忽然想起,你在地牢疼痛难忍,哀求落泪的模样,真是……可怜极了。”
白毓神色微动,似是温柔了几分:“师兄若是心疼,就不该再问。”
“心疼?”秦朔同他四目相对,慢慢靠近,俯于耳边道:“我只是奇怪,你又没有痛觉,哪来的眼泪呢?”
霎那间,白毓脸上笑意全无,只是将手放在身后,悄无声息地拿回血泊当中的魔丹。
“我有一个猜测,还不够完全,但你应该能给我解释。”秦朔道:“我想你和宋晚尘达成了某样交易,不……或许不止宋晚尘,你和其他人也有类似的交易,我不知道交易内容是什么,不过,从你得到的东西来看,极有可能和我有关。”
白毓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现在,我们从头说起。”
秦朔道:“我重伤失忆以后,你日日都来照顾我,是真想照顾我,还是在旁人面前作戏,我并不在乎,只是一点,你为何要让无情宗的所有人认为,是我为了拿到玄光剑在藏器阁残杀同门,毁掉我的名声,对你而言有什么益处?”
“师兄,不是我毁了你的名声。”白毓微笑:“是你的名声,原本就极为不堪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秦朔目光渐深:“杀死那两名弟子的不是我,是你串通宋晚尘,将罪名强加到我头上。我原本还奇怪,仙门大会前夜,我分明在别院看到他和你在一起,你是如何先我一步进去藏器阁的,直到三日前在昆仑,我看到你的分身和宋晚尘一起出现在幽华宫。”
“分身之术,人人都有,师兄只疑心我,未免太不公平,难道就不可能是晚尘?”
面对白毓的反问,秦朔笑了:“他是有罪,你也不无辜,藏器阁真相如何,先放在一边,再说仙门大会。将我推下悬崖的人,偷走未离金丹的人,让风熙杀死未离,再嫁祸于我的人,我想是同一个。”
白毓亦笑:“师兄把我说得这么神乎其神,难道我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
“你有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不知道。”秦朔凝望着他:“我只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似乎……并不惊讶。再说凡间,是你让宋晚尘陪我下山,按照应有的轨迹经历前世必定要经历的事,江越的出现是个意外,他死之前,一定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让煤球来找我,而你们为了不让计划暴露,杀死了他。”
“杀他的是晚尘,不是我。”白毓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而且,他的出现不是意外,前世的他,也死在竹林小屋。”
秦朔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果然知道前世的事。”
“师兄,诈我有什么意思,不如开诚布公地讲,你想要什么。”
白毓背对着月色,无声无息退了一步,手也往后摸去。
“我说了,你就会答应吗?”
秦朔往前一步,手中缓缓显现出玄光剑:“倘若我要你偿还从我身上夺走的一切呢?”
风声起,白毓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一再后退:“师兄,是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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