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兔
性子乖张又自傲。
「你肯救我,却不肯说自己的姓名吗?」
记忆里,手持白玉折扇的赤发少年半倚在屋檐,碧色双眸在月下熠熠生辉。
「真是个奇怪的修士。」
他重新戴上面具,记得师尊下山的嘱咐,不愿告知真正的姓名。
「就叫我无忧好了。」
无忧是师尊为他取的小字,宗门鲜有人知,当作在外的化名也无不可。
「无忧……」
赤发少年眨了眨眼,随后笑了起来。
「我记住了,这个名字,我不会忘的。」
“师尊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
秦朔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师尊说的礼物就是怀里这只狐狸,愣道:“师尊方才出去,是因为这个吗?”
曦明在爱徒身旁坐下,代替抚摸怀里狐狸的皮毛:“朔儿不是觉得闷吗,有这只狐狸陪着,应当就不那么无聊了。”
“也不是闷,只是觉得师尊不能时时陪我,每日都待在殿里,哪儿都不能去,都没人同我说话……”秦朔能感觉到这只狐狸有多亲近自己,只是注视那双眼眸,便觉得仿佛看到记忆里某个人的模样,还真是奇怪。
“是师尊疏忽了。”曦明的手抚过爱徒的脖颈,轻吻落在额间:“无情宗还有事需要师尊处理,所以不能时时陪着朔儿,这样吧,等朔儿把明日的药喝完,师尊便解开清宵殿的阵法,让守在外边的弟子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真的?”
一听这话,秦朔瞬间就不困了,他早就想自由进出清宵殿了,只是碍于师尊的吩咐不好开口,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也顾不得什么师徒有别了,一把搂住师尊,在脸颊亲了一下,笑着说:“师尊对我真好。”
曦明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你是师尊唯一的弟子,师尊怎么会对你不好。”
说到弟子,秦朔忽然想到一个人:“师尊的弟子,不是还有白毓吗?”
“他……”曦明的语气到这微妙了几分,虽然仍在微笑,但将偏爱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怎么能和朔儿相提并论。”
“师尊,其实我不讨厌白毓。”秦朔倚在师尊肩头道:“我只是觉得他有时候说的话很奇怪,明明我来无情宗之前从未见过他,他却总和我说一些我根本没印象的事。”
“觉得奇怪就不听了。”
曦明将爱徒搂入怀中,轻道:“你虽是他的师兄,却也不必事事由着他。”
“师尊的意思,我明白。”秦朔思来想去,还是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师尊向来不许他和白毓接触,要是知道他打算明日去找白毓把话说清楚,一定会生气的。
还是带着小狐狸偷偷去吧。
第160章 生疑
长廊上, 轮值的外门弟子正在洒扫,身后忽然有人诧异地喊了声:“大师兄……”
这三个字仿佛刻入骨头里的禁忌, 令在场弟子同时僵住,手里的动作戛然而止,下意识回头,果然看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英挺身影从远处走来。
外门弟子的反应极为微妙,谁都不愿先开这个头,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他们这位大师兄的身上飘。
他们身在外门, 少有机会接触内门弟子,更何况是道化掌门最疼爱的亲传弟子,自知地位有别,连请安都比寻常内门弟子多弯半个头。
待秦朔来到长廊, 便听到整整齐齐一声:“参见大师兄。”
秦朔经师尊应允才出的清宵殿,这几日在里面闷坏了,见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倒是安心了不少:“客气什么,不是同你们说过吗, 凡是没有长老在场的地方, 都不必见外。”
外门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为何低下了头:“外门和内门到底有别,大师兄是掌门爱徒, 身份尊贵,该遵守的礼数, 还是要遵守的。”
无情宗遵循旧制,向来一视同仁,公正严明, 只是外门资质始终不如内门,难以获得出人头地的机会,久而久之,分化愈发严重,外门弟子被内门弟子排挤,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不管外门内门,都是无情宗的弟子,是我的师弟。”秦朔拍了拍说话弟子的肩,明朗的叫人移不开视线,“我既是你们的大师兄,就不分什么内外有别,内门弟子见我不必行礼,你们也一样。”
廊上几位外门弟子一愣,望向他的目光闪动,而后陆续开口:“是……大师兄。”
不知是不是秦朔的错觉,总觉得这几位师弟将自己围紧了些。
“大师兄,你真的不讨厌外门弟子吗?”一个模样灵秀的弟子挤到身前来,想拉他的衣袖又不敢,只小声嘀咕:“可为什么他们都说,大师兄最瞧不起的就是我们这些出身寻常的弟子……”
边上弟子见状立刻将他挤开,同秦朔解释:“大师兄,莫要听他胡说,谁敢私下编排大师兄,都是开玩笑的,别当真。”
秦朔皱了皱眉,不知流言从何而来,他也是被师尊从凡间带回来的,怎会瞧不起同样出身的外门弟子,便道:“这话是听谁说的?”
“是紫明轩那边的内门弟子说的。”方才那位弟子是个心直口快的,一讲起来就没完:“他们说大师兄常欺凌外门弟子,让我们有多远避多远,还有……”
“够了──”
一旁的外门弟子听不下去了,连忙捂住他的嘴:“你再说胡话,我们可不管你了,紫明轩住的都是乌金长老的弟子,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紫明轩三个字一出,秦朔心里就有底了,他早知道住在那里的同门师弟对自己颇有异议,从白毓拜入师尊门下起,他们便时常过来找不痛快,不是在秘境搞些烦不胜烦的小动作,就是在寻常给他吃点不痛不痒的苦头。
从前风熙和他交情好,多少能劝住一点,现在似乎没什么印象了。
风熙还在紫明轩吗,他想不起来了。
“罢了,不过是些流言,紫明轩那些师弟,我知道的,是为白毓记恨的我。”秦朔太清楚他们的性情,左不过是看自己不顺眼,于是在背地弄出这些风言风语,说白了,就是一群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他们说的话,你们听听就好,谣言未必有传得那么真,什么人,什么东西,都要自己亲眼看了才知道。”
几位外门弟子面面相觑,松了口气:“是,谨遵大师兄教诲。”
“说到白毓……”秦朔没忘记自己这次出殿的目的,他怕被看守殿外的弟子发现,特意回头看了眼清宵殿的方向,确认不会被灵识捕捉到,才放心问道:“你们知道他现在何处吗?”
其中一名弟子犹豫要不要回答,方才那位心直口快的弟子则眼尖发现藏在秦朔怀里的东西,先一步开口:“大师兄,这是狐狸吗?”
秦朔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小狐狸,本想遮掩过去,可仔细一想,面前这些师弟都是开了灵识的修仙之人,再瞒又能瞒到哪里去,于是将小狐狸从怀里抱了出来,坦诚道:“师尊送的,说是为了给我解闷,闲来无事,想同白师弟聊聊,放它一个人在清宵殿不好,便将它带上了。”
在无情宗,弟子养灵宠是常有的事,加上秦朔抱在怀里的狐狸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在场弟子也只是扫了一眼,至多不过是觉得,这样寻常的狐狸都能入大师兄的眼,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
或许是嫉妒作祟,问话的弟子忍不住想,大师兄为什么不能像对这只狐狸一样对他亲近呢?
“大师兄……”
秦朔怀里的幼狐睁开眼,虽是还未长开的模样,却透着和寻常狐狸不同的气势,眉心的纹路更像九尾一族特有的走向,似是察觉到眼前弟子的异样眼神,同其对视的那一刻,竟让人感到大妖才有的恐怖威压。
虽然只是一瞬,也让方才那名弟子下意识回避视线,将余下的话咽进了喉咙里。
秦朔顺着其余弟子的视线往下看,只看到小狐狸窝在怀里舔爪子,一副十分依赖自己的模样。
“大师兄若真想找白师兄,可以去栖梧苑的金鱼池看看。”另一名弟子突然开口,面对秦朔投来的目光,他的头愈来愈低,声音也小了下来:“白师兄……这两日一直被关在栖梧苑,没有掌门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我们都很担心他,如果是大师兄的话,也许能想想办法。”
秦朔从没听师尊跟自己说过这件事,不免疑惑道:“他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大师兄回来以后……”话才说到一半,开口的弟子便像意识到什么,急忙回转:“是掌门醒来以后,就把白师兄关进了栖梧苑,也没说缘由,那里被阵法禁锢,无人能前去探望,栖梧苑孤冷空寂,除了白师兄之外,再无他人,也不知要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
「他自找的。」
脑海冷不丁响起的话让秦朔一怔,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却根本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廊上悬挂的许愿签随风而动,其中一支突然掉了下来,刚好落在秦朔怀里。
秦朔拿起一看,发现这是当年他和宋晚尘一同写下的许愿签,上面只有一行字。
「愿你我相见,不再是梦醒时分。」
身旁的弟子见他望着许愿签出神,出声提醒:“大师兄,你还去栖梧苑吗?”
秦朔回过神,藏起手中的许愿签,朝栖梧苑的方向看去:“当然要去,我还有好多话没和白师弟说清楚,半途而废,不是我的作风。”
第161章 幻象
栖梧苑原是乌金长老为亲传弟子准备的居所, 然而两百年前,他最看好的弟子死在清剿魔族的混战当中, 这里就此荒废,再无人踏足,后来便成了弟子受罚的禁牢。
秦朔上次来的时候,这里的梧桐树开得正好,金鱼池也满是荷花,除了不能自由出入以外, 一切都和寻常没什么两样。
而这次和上次比起来,似是冷清了不少。
秦朔才到门前,便看到梧桐树全然枯萎,徒剩枝干, 整个栖梧苑都透着死气沉沉的氛围,守在外面的弟子受其影响,见他过来,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出声提醒:“大师兄, 掌门有命, 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梧桐苑,还请折返。”
“开门,是师尊让我来的。”
令牌一出,守门弟子一下子醒了神, 认出秦朔手中令牌是道化掌门腰间那枚,态度毕恭毕敬起来:“原是掌门之令, 大师兄,这边请。”
栖梧苑的大门敞开,秦朔收起令牌, 怀里的小狐狸似是感应到气氛的不寻常,明显警惕了起来。
身后的大门在他进来以后关上,不知是不是阵法的缘故,外边日头正盛,里面却不见一丝阳光,沿路景观破败不堪,像是许久无人清扫,远处竹亭的石桌石椅都覆着尘灰。
周围冷寂非常,目之所及,皆是枯萎的花草树木,并无活物存在。
小狐狸从进门开始就躁动了起来,不时用爪子扒拉他的衣裳。
秦朔察觉到它的异样,摸了摸脑袋:“没事的,我们只在这待一会儿,很快就出去。”
他沿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前走,穿过石桥,来到上次和风熙说话的长廊。长廊后方连着厢房,厢房通向金鱼池,景色最好,受罚的弟子通常在这里静坐,罚抄心经。
秦朔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风熙从前经常惹乌金长老生气,三天两头要来栖梧苑一趟,他怕风熙一个人待着无聊,便时常借着师尊的名义过来,两人坐在长廊看夕阳西落,吃着点心喝着茶,说说笑笑的,受罚的日子也就过去了。
一想到风熙,秦朔就忍不住笑,那家伙心性不是一般幼稚,平日就没个正形,从来不像寻常弟子那样喊他师兄,好的时候阿朔阿朔的叫,吵架的时候直呼其名,心经抄不动的时候才会眼巴巴地追到跟前,别扭的喊声师兄。
上次来这还是三个月前,风熙虽是乌金长老的爱徒,师徒两人脾气却不大和,常因小事争辩不休,闹到最后的结果,便是栖梧苑三日游。
风熙总是抱怨,说这里太冷寂,夜里怕听不见声音,又怕能听见声音,秦朔瞒着师尊来这陪他住过一夜,真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长廊依旧幽静,风铃不时晃动,铃音十分空灵。
秦朔推开厢门,听到水滴落在地板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耳边,另一侧厢门是敞开的,映入眼帘的是长廊上的背影。
是白毓。
“师兄,你来了。”
白毓的声音很轻,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望着前方的金鱼池,池中荷叶破败,金鱼也沉寂在水面,夕阳的光照在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身后的天是阴沉的,眼前的天却是永远也不会落下的夕阳。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朔总觉得这一幕在梦里见过,他动了动唇,开口道:“你用了幻术?”
“不是幻术,是重现我们见过的风景。”白毓的目光停在池中破败的荷叶上,“只可惜,现在不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了。”
秦朔沿着门口的影子走来,与他并肩而立,“幻术终究是幻术,和美梦一样,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白毓转过头:“师兄觉得这是一厢情愿吗?”
“就算是一厢情愿,也是你的事,你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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