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兔
“我是要跟你把话说明白,我没有被逼,君上也没有乘人之危,我是自愿留在昆仑的。”秦朔一步一步后退,走到玄夜身前,放下长剑,当着众妖的面和他十指相扣:“昆仑是我的再生之地,我绝不会抛弃这里跟你离开,你若有心,就留下来喝杯喜酒,你若无心,还请速速离开,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也不想再和修仙界的人有瓜葛。”
「快走。」
宋晚尘脑海里再度响起他的传音。
「再晚一步,连我也救不了你。」
话才说完,秦朔感觉自己的手被用力捏紧,玄夜不知为何笑了:“离开,谁说他能离开,哪有杀了昆仑的妖族,还能毫发无损离开的道理。”
破空声骤然响起,宋晚尘先前护法损耗太多元气,又在杀上峰顶时受了不少伤,一时闪避不及,被飞来的双刃弯刀刺穿胸膛,血腥味顿时蔓延整个大殿。
他用剑支撑着身体,重新站起来,苍白俊逸的脸沾着斑斑血迹,直到这时才想明白秦朔的话。
「你有把柄在他手上,还是昆仑有你要查的事?」
宋晚尘看向秦朔,目光的深意却惹来玄夜的不快,这次收回沾血的弯刀过后,起了绝对的杀心。
秦朔抓住玄夜的手臂,眼神示意停下,然而却没能阻止对方逐渐升起的妒火,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弯刀破空而出的声音。
下一刻,只听殿外忽然迎上与之对抗的强大灵压,将靠近宋晚尘的弯刀重重弹开,随着人影接二连三出现,外头传来苍老而威严的一声:“且慢──”
长绝峰长老带着众弟子踏入大殿,见妖族皆有防备,向玄夜拱手:“魔尊大婚,理当恭贺,只是事情闹成这样,实在不是双方想看到的结果,不如各退一步,容我等带上尊离开。”
玄夜未置一词,只是看向身旁的秦朔,似乎在等他开口。
秦朔瞥见藏在弟子之中的白毓,心中大致明了,握紧玄夜的手道:“你我最重要的日子,何必沾染血腥,马上就到洞房的时刻了,被这些道貌岸然之徒打搅,岂不可惜?”
玄夜将弯刀收入手中,示意众妖回位,看着受伤不轻的宋晚尘,像是宣示主权那般,带有侵占意味地揽住秦朔的腰身,几乎是贴在耳边说话:“今日,本座看在君后的面子放你一马,用你身上的伤抵消你在昆仑杀的妖族,便宜你了。若不是因为大婚,本座必定不会轻饶于你,记好了,再有下次,可不会像今日这么简单了。”
宋晚尘眼见他们越贴越近,心头仿佛被无数只蚂蚁啃食,捏在手中的剑不住发颤,他忍无可忍,正要开口之时,从身后靠近的长老用针刺入他的睡穴。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朔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脑海响起的传音如同抛在水里的鱼饵。
既是希望,也是未知的漩涡。
「回去吧,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会来找你的。」
第126章 旧梦
长绝峰一行人离去后, 因验生石被毁,结契仪式不得不中断。
玄夜命众妖退下, 从婚礼开始到结束,都给足了秦朔体面,没有一句责怪,也没有一句质问,直至回到洞房,才不声不响地关上门, 在满屋喜烛的映照下望着他道:“你为什么替他求情?”
彼此的心思在对视的刹那暴露无遗,秦朔窥见他藏在层层伪装之下的妒意,虽然只有一丝,但也被抓住了, “生气了?”
玄夜感觉到指尖的触摸,似挠痒般在掌心摩挲,明明只是牵手,却比深入纠缠还让人心动,“本座的气量, 可比你那位‘前’未婚夫大得多。”
“我猜也是。”秦朔同他十指相扣, 另一只手解开衣带,气息愈靠愈近,不觉来到唇边:“过去早已过去,如今我们看重的, 只有当下。”
蜻蜓点水的一吻令烛火晃了又晃,玄夜的呼吸紧了几分, 慢慢揽住他的腰身,低头问:“谁是过去,谁是当下?”
“你知道。”
“我不知道。”玄夜握紧他的手, 继续道:“我要你说。”
腰间的炙热让秦朔陷在其中,无处可躲,他看出玄夜急于索求的隐意,却没让对方彻底心安,只是回答:“谁都有可能是过去,谁都有可能是当下。”
而在玄夜神色明显凝重之时,秦朔又笑了一下,回握住他的手,目光认真地说:“但此时此刻,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你陪我走到今日,还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吗?除了你以外,这世上还有谁值得我留恋,一生只有一次的大婚,何必因为他闹得不愉快,今日过后,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我还在你身边,就是最好的不是吗?”
玄夜眼底流露几分笑意,动了动唇,却没说出话来,良久才伸出手,将秦朔抱在怀里,吻了吻脸颊,于耳边轻道:“如果不是他,我们今日就能结契,验生石被毁,又要往后推迟……我已经等了两百年,现在还要再等,新的验生石要从北海运过来,半个月后才能抵达昆仑,半个月后……你才能属于我。”
“无妨。”秦朔迎上他的吻,在气息交错的间隙回应:“结契……不过是向天地证明,你我之间,即便没有那层契约,也能心意相通……”
他隐隐感觉玄夜达到大乘中期巅峰,体内流淌的妖力无比浑厚,这是双修的最好时机。
然而就在衣衫落地,两人纠缠着回到床边时,秦朔听着耳边的喘息,视线忽然恍惚起来,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玄夜看成镜中的身影,那双仿佛能将人看穿的幽蓝眼眸,在不知不觉中演变成埋藏在心底的异色瞳孔。
“无忧。”
恐惧如潮水般袭来,也带来剧烈的疼痛,明明是幻觉,却如此真实。
「无忧。」
脑海里的画面不断闪现,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开始和眼前看到的一切重合。
“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再让你受伤。”
「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将你看作弃子。」
玄夜不住亲吻他的脖颈,连话语都那般灼热:“你是我的人,你是我的道侣。”
「昆仑是你的家,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你。」
“无忧,我是真的……”
「无忧,我是真的喜欢你。」
「真的,真的喜欢你。」
“无忧,无忧?”
最后一个字化作插入脑海的一把刀,将记忆完全撕裂,秦朔疼到呼吸不上来,他的意识在一声声呼唤中没入黑暗。
仿佛坠入很深很深的湖底,秦朔身体发冷,怎么都动不了,只能看着周围的画面不断变幻。
“师兄,晚尘是你的未婚夫,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种事来?”
白毓的声音飘浮在空中,紧接着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谩骂。
“大师兄,你疯了吗?”
“剑在他手上,不会有错,是他杀了上尊,是他……”
“枉我们称你一句师兄,你竟做出这种让师门蒙羞的事!”
“杀了他!杀了他!”
秦朔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处竹林小屋,他满手都是血,视线被眼泪模糊,身前就是宋晚尘的尸首。
宋晚尘死了?
宋晚尘为什么会死?
他跌跌撞撞起身,手里的玄光剑脱落,毫无反应地掉在地上。
透过镜子,秦朔看到浑身是血的自己和站在身后的白毓。
“师兄。”
这声呼唤让秦朔转过头,然而这一刻,画面再次变幻,他发现自己身处竹林,后方是正在追逐的师兄弟──曾经的师兄弟。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听到奔跑时的心跳,即便身体已经到达极限,脚步也没有停下。
「我没有杀他。」
「我不认罪。」
心声涌现的刹那,破空而来的利剑却刺穿了胸膛,他口吐鲜血,径直倒了下来,手脚也被熟悉的灵器缠住,将原就不堪的身体折磨的遍体鳞伤。
“师兄,这都怪你。”
他看到之前同风熙最亲近的师弟走过来,用剑刺穿他的小腿,不断加深伤口,“如果不是你不配合,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是啊,师兄。”更多熟悉又不熟悉的面孔靠过来,“你早点死,我们才能早点完成任务。”
就在这一瞬间,久违的铃音再次响起。
叮铃──
画面一转,他已身处昆仑,带伤躺在卧榻之上,玄焱坐在床边,亲手端着药喂他,虽不熟练,却能看出几分笨拙的真心。
“你好好休息,那些人不敢追到昆仑,就算敢,本尊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秦朔的意识不能左右回忆,只能听到自己强压哽咽地沙哑问话:“师尊呢……师尊有没有来信?”
玄焱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
他听出自己每一次得到答案的失望,即便如此,也还是带着期望养伤。
他看到自己从开始的回避到后面一点一点相信陪在身边养伤的玄焱,也愿意在对方的搀扶下重新练习走路。
玄焱性子直,说一是一,从来没有弯弯绕绕,根本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对他称得上用心,总是守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念凡间传来的消息,直到他睡着,才靠在边上处理魔宫的要务。
日子一长,他渐渐习惯这种生活,只是每晚都做噩梦。每次做噩梦,玄焱都会在床头放一盏灯,说只要有光,什么噩梦都会被驱散。
这样的好让他产生错觉,觉得魔族和凡人一样,都有七情六欲,除了出身以外,根本没什么不同。
怕冷的人总会寻求温暖,受伤的人总是想要依靠。
所有人都唾弃他,抛弃他的时候,只有昆仑收留他,只有玄焱相信他没有杀人。
秦朔看到自己慢慢陷了进去,他不在乎对方为何出手相救,只觉得有人理解自己,陪着自己就好。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情况忽然发生改变。
玄焱变得疑神疑鬼,脾气也越来越差,却从来不肯透露半个字,只是时不时向他追问:“那枚玉佩你给谁了?”
画面从这开始不断跳跃,他的噩梦转到现实,总会在夜里看到玄焱的身影。
尽管他再三解释,根本不知道玉佩的下落,玄焱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追问,甚至以暴力的手段逼他妥协。
他觉得玄焱变了,他想离开昆仑。
他知道玄焱身体还有另一个人,他在逃跑之前,只将这个秘密告诉了玄夜。
玄夜说过,一体双魂的记忆无法互通,所以相信他,比一个人逃出昆仑更稳妥。
可是为什么,计划得如此隐秘的逃跑还是被发现了?
“你不是无忧。”
持续十日的折磨,终于耗尽他最后一丝气力。
“你只是占用了他的名字。”
玄焱每日都来,每日都挑最痛的刑罚,只是为了让他记住冒名顶替的教训。
可笑的是,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他都不知道那枚玉佩长什么样子。
画面在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没入黑暗,秦朔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双愈来愈模糊的异色瞳孔。
异瞳,是一体双魂同时存在的证明。
“无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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