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扇轻收
“陈艺沛可不是小孩子。”黎之清道。
“这和他是不是小孩有什么关系?”唐顺时看着他, “小孩能力范围有限,再怎么有本事,那也强不过成年的厉鬼恶鬼啊。”
厉鬼恶鬼之间也有等级划分,生前情况如何,死时状态怎样, 都会影响到这能不能成为一位有大能耐的好兄弟。
已经游荡多年的厉鬼大多开了灵智, 很难操纵, 不好捕获不说, 修士稍有不慎就会反被鬼怪吞害,风险太大,许多真心想靠驭鬼自修的人往往会选择去炼一只专属自己的好鬼。
不少小说里都说生辰极阴的人是修士的最好目标,其实这完全就是标准的挑软柿子捏,炼不出什么好鬼, 命格够硬、阳气够盛的人才是炼鬼的极佳原料。
这类人生前就不容易受阴气侵袭,强行化阳为阴剥离生魂,就相当于保留了最外层的护身铠甲,不仅可以耐受得住修士的强度操纵,成为能够以一敌百的鬼中王将,还不容易泄露出内里的邪祟气息, 掩埋得当就难被天道察觉,不耽误自身飞升。
更重要的是他们上辈子往往都有超出常人的大小福报,被炼以后的这些功德就全都算在修士头上,不可谓不是捷径。
不入正统的道门旁支就爱玩弄这套,唐顺时虽然平时油嘴滑舌不大正经,但好歹以前也是有师门传承的,向来看不起他们。
过去人提炼生魂容易遭到天谴,可现在这个时代在某种程度上也给他们提供了便利。
金钱社会里,部分年轻人追名逐利的心思太重,便宜当头,脑子发空,别人拿着短期内的好处就能把气运换走,形成公平交易,道上义士想管也不好插手。
黎之清听他解释完,后背有点凉:“他是要被……”
“他是在和死人换命,只不过那人已经成了厉鬼,他同时也在和厉鬼做交替。”唐顺时顾及着尤川,把话越说越快,“阳界驭鬼存在限度,阴气消耗久了就没开始那么好用了。他的情况相当于是以旧换新,一代新皇替旧皇,一代更比一代强。就是不知道最开头的鬼始皇究竟传下了多少代,背后的人偷了有多少功德用来自修。”
他在这种话题上都能跑起火车,黎之清都不知道该不该笑:“那这事,就没什么人管管?”
“这可不好管。”唐顺时摇头,“他的情况不像古时候,三言两语把人哄骗走了,他是收了别人好处的,对方就算把他魂体打散了也符合行里的交易规矩。”
黎之清闻言把眉一皱。
“自己做事情想偷懒少出力,总不能把烂摊子全交给咱们这些老家伙吧。”唐顺时笑了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要不是他自个儿想贪便宜走捷径,哪会走到今天这步。”
民有民警,现如今道上也有道警。
陈艺沛即便是被人误导着进了娱乐圈,之后的事只要他原则上不动摇,对方就算强行拿他炼化也不至于成这样,偏偏是他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
唐顺时看着黎之清,犹豫地张张嘴,不知道下面的话该不该告诉他。
黎之清的命格比陈艺沛要好,而且生在旧王都,养在富贵家,胎光不足还能活上将近二十年不出大乱子,内里的韧劲儿可以说比修士还猛,气运又因为同神祇相连好到爆表,任谁看了都得眼馋。
如果他没把走向推错的话,躲在后面的歪门修士应该就是对外宣称近期住院疗养的新晋视后程嘉润了。
她去老街剧组客串时恰好尤川从天上下来,和邪祟沾边的种种要是被老神仙带来的暴雨涮一下,不掉肉也得掉层皮,最先被送进医院的那位群演八成是因为程嘉润不小心跟那雨正面杠上,随手把他当盾使。
后面黎之清阴差阳错地顶替群演的位置,这才被程嘉润撞见,要不是尤川从那个时间段起开始粘着他,陈艺沛差不多可以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不过即便没有尤川,黎之清也不会变得像陈艺沛那么惨。他本身就是个无欲无求的主,想跟他做交易还不如去找下一家来得容易。
唐顺时原本以为按尤川极端护崽的脾性,怎么着也该让程嘉润尝尝苦头,谁知道对方还能在这时候不急不躁地停下来。
“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别等会儿去问那大爷啊。”唐顺时想完尤川再想黎之清,一下抖个激灵,“陈艺沛的事你也别管了,要是还有机会,我就去拉他一把。”
黎之清笑了:“我能问他什么?就他那种凡事不放心里的性格,知道的有没有你多还不一定呢。”
唐顺时顿时梗了下,这回知道最多的还真是尤川。
尤川不清楚小把戏是因为他不乐意花费精力了解,一旦事情和黎之清挂钩,那态度顿时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位老神仙,认真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程嘉润的手法很老练,要不是有尤川点出方向,唐顺时甚至都要以为陈艺沛像少数明星富商那样靠小邪术偷气转运了。
“化阳为阴得讲究循序渐进,跟聚阴相反,要从里面慢慢往外透噬,”唐顺时说那么多的初衷不是为了单给黎之清解释陈艺沛的情况,主要是想往现在这几句上面引,“这个过程刚开始的时候,人会产生一个最明显的感觉。”
“冷。”黎之清猜测。
唐顺时正要说“麻”,张嘴就被灌了一大口冷风进嘴,当即扭头咳嗽几声。
黎之清只觉得房间里暖气挺足,被他突然咳嗽吓了一跳,忙伸手拍拍他后背:“岔气了?”
唐顺时摆摆手,嗓子眼被风划得干痒,并不疼,就是一时说不出话。
黎之清光着脚弹到地上要给他倒水,才把茶盘里的杯子翻过来放好,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搂抱似的圈住他的腰杆。
黎之清只觉得脚下腾空,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尤川毫不费力地扛到肩膀上。
他哭笑不得地看尤川左手按在他腰后,右手里还提着一袋很有份量的蛋糕:“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尤川提起膝盖,用小腿腿面碰了碰他的脚尖:“不穿鞋。”
“我给唐顺时倒水。”黎之清掐了他一下,“放我下来,脑充血了快。”
他话音刚落,眼前又是一晃,这下改成尤川抱小孩似的用胳膊把他托举着搂住,更让人臊得慌了。
黎之清顿时呼吸到了海拔两米往上的空气。
他头发散着,发梢湿软地扫过尤川的手臂外侧:“怎么不吹头发?”
“……放我下来。”黎之清坐在他胳膊上,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腹。
“店里没有现货,我多等了一会儿。”尤川把蛋糕纸袋放到桌上,单手倒了杯水,走到床边递给唐顺时。
唐顺时怔怔地接下来,还没来得及受宠若惊就从尤川眼睛里看出一层“多喝水,少说话”的意思来。
黎之清趁机踩住床沿,双腿用力想要下去。
尤川抬头瞧他,故意扣住他腿根,没肯放人。
黎之清从居高临下的角度明显看出他嘴角勾着,冲他龇了下牙,转而笑着抬手往尤川脸上轻糊一下,这才坐回床上。
尤川从纸袋里挑了盒芒果千层,拆开盖子后连同勺子一起放到黎之清手里。
唐顺时这下不止嗓子痒,眼睛都要疼了。
他识趣地站起来,黎之清用勺子一指桌子:“拿一盒回去?”
“别了,我年纪大了不爱吃奶油类的东西。”刚做了亏心事,爱吃他也不敢拿。
唐顺时走出房间,刚长舒一口气,肩膀便被人从后面拍了拍。他回过头,一眼就见尤川站他后面,下面一口气差点没直接提起来。
——这是要跟他算账还是怎么?
“他先问我的。”唐顺时立马招了,“我就给他解释一下,没说跟他有关系。”
尤川递给他一份千层盒子。
唐顺时惊完一看标签,抹茶千层,黎之清不好这口,再往下看,消费额度到了给的小盒赠品。
唐顺时:“……”
他就说尤川怎么可能买黎之清不喜欢的口味。
“别跟他说那么细致,”尤川道,“他会怕。”
唐顺时闻言愣了下,差点没忍住笑了。
旁人怕,他信,黎之清就可能不大了。
他从小就没少切身经历过稀奇古怪的事情,唐顺时当年头一回在病房看他的时候,门边窗外围满了“好兄弟”,小风小浪都见过,怎么会被言语描述给骇着。
“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娇气,胆大着呢,吓不住他。”唐顺时道。
尤川垂眼看他,沉默片刻说:“他只是习惯,不是不怕。”
经常出入医院的病人总是表面风轻云淡的,好像对吃药手术不怎么在意,实际上却比其他人更怕病倒的滋味。
不是真不在意,是习惯到几近麻木而已。
唐顺时以前完全没换位到黎之清的角度去想,被尤川目光钉得笑不出来。
他愣完了就想,尤川是真喜欢房间里那小子,心思细致起来简直不像是不问世事的老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姑娘说上章吓人,这章改了几次,不知道会不会好点,我自己觉得。。。没感觉啊_(:з」∠)_
关于掉马,大概倒计时三章,趁着还没开学努力把进度赶上去。
☆、70.9.3晋江独家.发表
尤川重回套房卧室的时候, 黎之清正盘腿坐在床上,千层盒子就放在一边, 表面的芒果一块没动。
他拿着手机,一段清爽柔缓的调子慢慢悠悠地外放出来, 可惜是通过微信的语音消息播放出来, 难免掺杂点噪音,否则听着会更加干净。
“好听吗?”黎之清叫他进来,弯着眼睛看他。
尤川“嗯”了声,瞥了眼那盒千层:“怎么不吃?”
“这盒太大了,晚上吃不完, 我想换份小盒。”黎之清刚刚本想下床去换, 好巧不巧地收到这条消息, 就暂时没动。
“没买小盒。”尤川坐到床边, 边给他顺头发边对他说,“没事,吃不完我帮你。”
黎之清轻笑两声,往尤川身边挪了挪,跟他一人一口地分食起来。
语音消息放完一遍, 黎之清又把指尖戳上去:“这是电影里要用的曲子,感觉还不错。”
尤川咬住递到自己嘴前的勺子,索性接下他手里的盒子,打算先让黎之清吃足。
黎之清把手机搁在自己膝盖上,东西被取走,双手顿时空闲下来。
他抬眼去看尤川, 一勺蛋糕已经喂了过来,黎之清被动地咬下去,禁不住笑了:“我有手。”
尤川没说话,扬起下巴指了指他膝盖上的手机。
黎之清把手机拿进手里玩,没注意到尤川喂给他的每一勺都有新鲜芒果的大块果肉。
“姜叔太拼了,我前两天才知道他每晚收了工还跟着后期一起加班处理镜头。”黎之清道,“估计等我们杀青,成品要不了多久就能拿出来了。”
某些剧组也会在临近年关的时候紧赶后期,为的是能尽量抓住新春档的尾巴,争取更多的票房。
但姜平的目标更大一些,他是想参加今年年底的瑞克国际电影节。
瑞克电影节创办于20世纪初,是世界范围内影响最大的电影盛典之一,每年定于一月上旬举行,为期七天,周一开幕,周日闭幕,入选电影只限于还没上映的作品。
姜平没敢奢求进入主竞赛单元角逐最高奖项,他只想能参与非竞赛作品展映,为电影套层金光,多吸引些观众来看。
黎之清想到这里不由叹出一口气,心里跟着发沉。
姜平告诉黎之清想参加瑞克电影节时怕他误会自己在意名声,多解释了几句:“我也不想让大家跟着我加班,但是没办法的,今年做不出来,就得等到明年,实在等不起了。”
这部电影的话题太沉重,不止国家审核严格,经常去电影院消费的大众群体也不愿意在这种题材上花钱,甚至连看枪版的人都不想去下载来看。
电影里的内容是社会上的一根刺,扎得深且疼,大家明知道该把它□□,处理好,但是大家又都在本能地避开它。
“他们或许会承认这是一部值得去看的好电影,但是他们未必会去看。”姜平当时苦笑着,“可是平时连普通人都不去关注,有能力把刺□□的人又怎么会有压力,想着赶紧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啊。”
大部分民众只会在相关新闻放出后愤怒发声,而不用多久又会平静下去。
许多作品或活动在这段平静的时间里浮出水面,再慢慢因为无人问津沉到水底,久而久之,平静就成了真的平静,只余下牺牲品出现后的短期死循环。
上一篇:嫁给豪门小奶汪
下一篇:死对头是猫薄荷而我是猫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