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扇轻收
在外面的时候黎之清出现突然,她光顾着惊艳对方一身的闪光点,这会儿才把瑕疵部分单独拎出来。
她一张口,靠近正门小半场的注意力全集中过来。
“妆面寡淡毫无新意,手法老套经验不足。”希尔达皱眉道。
又来了,“女魔头”又要骂人了。
不少亲身体验过希尔达挑刺能力的男女演员顿时面色一改,不约而同地将黎之清列入“厄运儿”队伍,看向他的眼神也愈发同情。
黎之清被希尔达嫌弃地看着,心说爱憎分明,果不其然。
“不要以为衣品和气质能够拯救一切,”希尔达又接着指责:“要不是你有一张被上帝亲吻过的脸蛋儿,你简直像是在最低级的影楼里拍摄艺术照。”
黎之清:“……”
附近的人:“……”
这话说得哪像骂人?分明是在告诉他,你不要以为自己衣品好气质好长得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发泄完不满,希尔达扫了眼旁边的人,语气平缓许多:“主竞赛单元的剧组,你是演员?”
“是的,夫人。”黎之清无奈笑道。
“真让人意外,我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演员。”说到后面,希尔达的声音略低下去,“我想你更适合坐在会场右边的位置。”
能在会场右边入座的嘉宾非富即贵,也是早先入场的一批人。
黎之清笑了笑:“很荣幸能从您口中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希尔达似笑非笑,离开前傲慢地一挑眉,眼神里只透露出一个信息:我的判断不会出错。
距离黎之清最近的郑安琳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难怪这个人能顶住“女魔头”的称号,眼光准得离谱。
希尔达走远,附近还没散去的记者跃跃欲前,黎之清远远看到右半场座位席的楼煜冲自己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嘴角动了动,有些哭笑不得。
红毯环节还没结束,有关黎之清的新闻文稿就已经被各家媒体发表出去,等到委员会主席宣布本届国际电影节正式拉开序幕,“豪门走丢的小少爷”和“一张被上帝亲吻过的脸”已经同黎之清紧密相联。
在今年的入围作品中,《妹》实在是一个寒酸的小剧组,各家媒体以为“少爷”这个词仅仅是希尔达夸赞黎之清时用到的形容,可只有本人才知道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开幕式这场战役足足打到晚上十一点,剧组每个人回到酒店都呈出乏态,没少在记者和嘉宾之间周旋的黎之清反而是精神最好的那个,不过一被姜平提醒明天开始就是主竞赛单元的电影首映,整个人又蔫了。
为了突显对电影艺术的尊敬,每部入围作品首映时还会让主创成员和观影嘉宾通过红毯走进影厅,本届入围作品共计十七部,每天排片两到三部,片长两到四小时不等,虽说没有全部到场的硬性规定,可总不能次次缺席,每天少不得要穿着正装在影厅里坐上六七个小时,有优秀影片欣赏固然不错,可端坐不动总归是很累的。
想到这里,黎之清长叹一口气,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也不管脑袋撞上房门会有多疼,脚步停也不停。
就像排练过上千次的电影镜头一样,那扇门板适时被人从里拉开,黎之清索性往前一栽,用脑门顶着对方的身体走进去,哪里还有在外言行得体的样子。
“我回来了。”黎之清把脸埋进尤川胸口,闷声道。
尤川轻拍黎之清的后脑勺以示安抚,左手关门,右手顺势帮他把头发解开,再揉按头皮,等两手都腾出空闲,直接把想耍赖偷懒的那人抱起来。
黎之清也不客气,胳膊一伸揽住他的肩膀,双腿夹在尤川腰上,任由他把自己运进去。
浴缸里已经事先放满了热水,黎之清在洗漱台前把妆卸掉,脱完衣服半躺进去,紧绷了一晚上的肌肉被热水浸泡,舒服得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掬起一捧热水泼到脸上,尤川端着果盘推门进来,熟练地拉过浴缸架后把果盘放好,然后半蹲下身,对着黎之清伸出左手:“手。”
黎之清下意识地把右手递过去,放进对方掌心才觉出这动作像在训狗,刚要笑着拍他,尤川就扯过支架上的毛巾帮他把水擦掉,接着取出手机递给他。
“嗯?”黎之清愣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撑身坐起,解锁后看到三分钟前收到的短信,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
他对发来短信的那方并不陌生,聚象影视公司,很早以前就多次询问过他是否有签约意向,这次联系他的目的也不例外,只是福利给得更加丰厚,甚至大方表示黎之清可以对条款进行补充,邀请他回国后同公司当面详谈,这对于国内艺人来说的确给予了最大的工作自由。
可惜,黎之清不需要公司傍身。
他回复短信礼貌拒绝,尽管奇怪对方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抱有和他签约的心思,可毕竟眼下话题缠身,娱乐公司想尝试签他不是太过难以理解的事情,再加上黎之清根本不知道吴正彦曾经就是这家公司的艺人,也就没有多想,痛快地泡足了澡才裹上浴袍走出浴室。
卧室的空调被尤川切成睡眠模式,夜灯也已经被换成暖调。
黎之清坐到床边,在尤川给他吹弄头发的时间里挑出今天有意思的事情和他分享,等头发干了,翻身一滚钻进被里,随即又被尤川拥个满怀。
尤川知道他近期行程很满,怕他越说越精神休息不够,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睡吧。”
黎之清闭着眼睛,被尤川亲得突然笑了。
他想到那些媒体借用希尔达的话,说他的脸肯定被上帝亲吻过,上帝做过什么他不清楚,倒是身边这位老神仙平时没少占他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修仙时段前更新啦,作者掐指一算,三章之内必掉马,如果不掉马,那就加更到掉马。
感谢大家支持,鞠躬。
☆、82.
在主竞赛单元的首映环节中, 到场嘉宾除了评审团、赞助商和申请到观影资格的普通观众,一般还有受到主创团队邀请的各界知名人士, 到场嘉宾的身份如何间接体现出该剧组的底气如何,也算是实力的象征之一。
电影首映越接近尾声, 越能显露导演组和参演演员的地位和人缘。
瑞克电影节是一个带有强烈社交属性的国际盛会, 大家都是抱有目的来的,或结交人脉,或达成交易,总不可能单纯只为欣赏影片,众人体能精力有限, 自然要挑选最有价值的首映礼参加。
近年来, 主竞赛单元已经鲜有新人作品入围, 姜平身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带着一部爆冷题材的华夏影片参与评选, 已经让许多人觉得他止步于此也是超常发挥了。
没口碑的导演,没听过的编剧,没咖位的演员,甚至连像样的赞助商和投资人都没有。姜平从首映环节的第三天就开始忧心忡忡,《妹》和一部大导演的动作片排在同一天, 前后只差两个小时,不知道首映时能有多少嘉宾愿意到场。
老实说,瑞克电影节的任何一个奖项他都没敢觊觎,只想着多些观众来看,能被靠谱的发行商看上当然再好不过。可惜等他看完大导演的片子,整颗心都已经凉透了。
“小黎, 叔对不住你。”间隙时间里,主创成员被领到剧院休息厅候场,姜平不想影响大家情绪,走到黎之清身边小声道歉,“咱们的电影说不定要冷场,白白耽误你那么多时间。”
要不是因为他的电影,对方肯定能拿下更好的资源。
黎之清对着镜子重新打好领结,笑道:“姜叔,你来瑞克第一天的自信劲儿去哪了?”
“两码事。”姜平也笑,不过笑得很苦。
黎之清把胳膊往姜平肩膀一搭,晃了晃:“怕什么,评审团又不会因为冷场就不来了,他们不来看是他们的损失。”
姜平看着镜子里笑吟吟的俊朗青年,心里对他愧疚愈深,又叹了一口气。
首映红毯和开幕红毯同在影节宫正门前,和第一天相比,红毯两侧的媒体集中区相对冷情了一些,可好歹没到冻人的地步。
作为影片首映的主角,主创团队率先入场后在影厅隔壁的休息室做最终的状态调整,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受邀嘉宾和普通观众入座结束,站在门边随时待命的工作人员引领他们走进首映影厅。
在这段时间里,姜平已经努力把心态放平了,可等到影厅大门一被拉开,如潮的掌声狂涌而来,整个影厅座无虚席,一楼的最佳席位上,不仅坐有主竞赛单元的其他剧组成员,甚至不乏影视界和政商界的知名人士。
主创座位设在观众席的最中央,黎之清在贴有自己名牌的座位前站定,供媒体拍照时看到自家小婶儿坐在人群中对着自己拼命鼓掌,活像第一次见到偶像的小迷妹,满脸的骄傲,别提有多激动。
黎之清对她远远扬笑,接着就被在楼煜身后落座的人逗得哭笑不得。
也不知楼煜是做了什么,跟他一起前来观影的不止有和楼家在生意上达成合作关系的国际伙伴,连带着华夏其他政商人士都来了,那架势不像是来看电影,简直像是来召开什么会议。
媒体拍摄完毕,主创团队依次落座,接着室内灯光暗下,给了观众十秒钟缓冲时间后,设立在影厅正前方的巨型银幕终于慢慢亮起。
电影开头一片漆黑,女人惨烈的痛呼和隐忍的喘息从深处回响传来,然而等音量逐渐放大,观众才开始分清那不是回响,而是两个女人的声音交织重叠在一起。
很快画面亮起,现代化的手术台上,孕妇五官狰狞地拧紧护栏,眼中爆出母性的凶狠。似乎情况不太乐观,护士一边出言鼓励一边将手按在她的肩上。
就在指尖即将贴近肩膀的瞬间,戴有无菌手套的手突然换成一双饱经风霜的老人的手,场景同时转到另一个残破的小房间,老人按住土炕上的孕妇,操着拗口的方言道:“加把劲,娃儿的头要露出来了!”随后又由一个偏头咬牙的动作连回那边的手术台上。
这种画面转切极其巧妙,不仅两个场景的拍摄角度完全一样,连人物动作都出奇地相似,导演甚至借助环境细节隐晦透露出这是两个不同时空的场景,不过令人讶然的是,相对现代化的手术室竟然是年份相对久远的时代,而看起来落后破败的土房子才是最接近眼下的时空。
几番转切下来,婴儿高亮的啼哭破空响起,护士兴奋:“恭喜夫人,是位千金!”下一秒老人笑说:“女娃儿!是女娃儿嘞!”
镜头从新生儿红皱的脸上掠过,重新在孕妇身上聚焦。
手术室的女人疲惫展笑:“太好了,我们家多了一个妹妹。”而土炕上的女人却闭眼落泪,如释重负:“好好好,养得起,养得起……”
面对新生的女儿,两位母亲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但对于两个时空的哥哥来说,他们对家中突然多出的妹妹却抱有相同的疼爱。
随着转切次数的增多,画面愈发模糊混沌,最后的场景是山区的小女孩扑到哥哥背上,指着树上的百灵鸟笑说:“阿哥快看,小鸟跟咱们一块儿回家。”而城市的妹妹抓住哥哥的小指,娇滴滴地唱:“红灯一亮我就停,绿灯一亮可通行,放学快快回家去,平安回家去。”
歌声远去,画面渐暗,嘈杂的人声响起,人潮拥挤的火车站跃上荧幕,由郑安琳饰演的张曼容推着行李挤进车箱,标准的精英女性打扮,找到座位后取下一直夹在耳边的手机,笑道:“我怎么可能不想回家,这不是实验室那边临时有事嘛。”
电话那端埋怨道:“我早说不想让你学什么物理,你倒好,还考个博士,成天这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爸妈还盼着你赶紧结婚呢。”
“谈谈谈,马上就谈。”火车发动,窗外景色快速略过,“您放心啊,等我月底回……”
话音未落,火车驶进隧道,所有声响戛然而止,黑暗盖过张曼容的笑脸,也盖住她那句没来得及说出的“回家。”
银幕中间这才慢慢浮现出电影的名字,但是很快,“妹”字碎裂,像被山风卷起的飞鸟,再次被黑暗吞噬。
画面随着张曼容的醒来缓慢亮起,她被放在土炕上,入眼是粗陋的房顶,屋外模糊传来难懂的古怪方言。因为刚刚转醒,她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可随着自己被人迷昏贩.卖的记忆片段涌出脑海,张曼容面色猛然发白,眼神由迷蒙变得惊恐,认清现实后变成一种透出死气的空洞绝望。
就在她嘴唇开始哆嗦的时候,紧锁的房门被人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俊秀青年,在门边亮着眼睛打量她一眼,又腼腆地把目光垂下去,抿嘴笑了。
观众刚被那个眼神打动,一个小丫头从后面一把抱住青年的腿,歪头看向张曼容,咧嘴一笑,甜声道:“好俊的阿嫂。”
一句“阿嫂”把骤入绝境的张曼容从本能情绪中拉扯出来,她看着门边的兄妹滚下眼泪,反复念着“放过我”之类的字句。青年挠挠头,冲她比出几个根本不标准的手语,竟然是个哑巴。
这个村子里的人不是第一次从外面买女人,对张曼容的反应并不奇怪,最后是小丫头出声安慰她:“阿嫂别哭,我和阿哥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张曼容再次被刺激,身体还受迷药影响动弹不得,只能半怒半惧地哭喊:“放我回去!我有钱,我有存款!你们放我回去,你们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们!我的钱都给你们!”
兄妹俩被她哭得慌乱起来,忙将门关上,青年一把捂住她的嘴,即便被张曼容连踢带打都不撒手。
小丫头尽力压住她的身体,替他阿哥解释:“嘘,别叫!被我阿娘听到要被喂药的,那药不好,东边的媳妇都被喂傻了。阿嫂!”
这段最后给了哭到差点岔气的张曼容一个特写,伴着令人心痛的呜咽,镜头推近她的眼睛,片刻之后再被拉远,变换成她坐在土坑上,透过一个很小的窗口打量外面的场景。
故事到此才算正式开始,在开场十分钟内被条理清晰地揉入繁杂的片段,电影背景、人物关系以及各自特征,诸多信息一概传达出来,意外地不会让人感到混乱。
哑巴叫阿茂,妹妹叫甜妞,他们家里父亲早逝,只有个身体不大利落的母亲。
在房里被关得久了,张曼容知道苦求没用,逃跑也无望,好在哑巴生性善良,没强迫她做过什么。阿茂家贫,买下张曼容时没把钱付清,随着阿茂娘病重,欠债很难及时还上,人.贩也来家里催过几次。
张曼容本以为阿茂家会把自己退了,开始琢磨怎么半路逃跑,谁知道女孩在这里的地位竟然低贱到令人发指,阿茂娘给甜妞喂下迷药,把阿茂骗去找村里的大夫,忍痛把自己女儿送给人.贩抵债。
阿茂回家后疯了一样去追妹子,他是哑巴,叫不出甜妞的名字,只能啊啊啊地拼命去跑,最后因为冲得太急,直接从土坡上翻滚下来,皮肉被石尖掀起隐约露出渗血的骨头,偏偏哑巴无知无觉,撑地爬起,继续狂奔。
这一段让不少观众在想哭之余又心生畏惧,黎之清的角色是个哑巴,情绪全在眼神和动作里,他给众人的第一印象只是一个山村里善良干净的小青年,可这会儿直接爆发出野兽一样凶狠狂野的拼劲儿,眼神可怕得活像要把人直接撕了。
追不上甜妞,阿茂深夜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被阿茂娘哭着推进关住张曼容的小黑屋里:“你不是要找甜妞吗!她就是拿你亲妹子换来的!”
张曼容被他脸上还没褪去的兽意吓住,生怕阿茂对她做什么,可当阿茂靠墙哭开,她想着自己和甜妞的遭遇,也禁不住哭了:“阿茂,你送我回去吧,我家里也有哥哥在找我,他肯定在等着我回家。”
甜妞是阿茂心头的一根刺,张曼容的话显然把这根刺更深地戳了进去,犹豫两天,阿茂决定帮张曼容从这个吃人的山村里逃出去。
甜妞被带走后,阿茂娘旧病加心病,没多久就去了,阿茂的人物形象在这里进行了第三次蜕变,一个正常人能把哑巴演绎出如此厚重的层次感,这让在场的个别导演展露出看到宝贝的神情。
逃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张曼容听从阿茂的安排,假装怀孕,假装接受,学他们的话,干他们的活,而在这段她假装融入的情节里,这个落后小村庄的种种都通过她的眼睛暴.露出来。
时隔近一年,张曼容逃回自己熟悉的城市,带着一个除了农活什么都不会的哑巴,张家起初对他感恩戴德,可他们谁都不愿想起张曼容失踪的事情,偏偏阿茂的存在会时刻提醒这家的每一个人,这些年他们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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